《全开麦农场》也矣

3、第 3 章

　　小镇人很少，但热心。
　　她在车站门口问路，有个年轻人直接带她到银行。等她取好钱出来时，他仍旧等着带她回去。

　　苗也不大好意思，说自己可以原路返回。
　　年轻人真诚地笑：“没事没事，你不熟悉，这里还有条捷路，从后巷一转弯就到了。”

　　哦……
　　苗也点点头，不好拒绝于是跟着他走。

　　后巷很杂乱，拼接的水泥地板边缘长了青苔。一抬头，天空被杂乱的高空电线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比港片古惑仔出没的地方还要破落，他们几乎在民居的缝隙间游走，路宽刚好一米的样子，两个人错身都挺困难。

　　走了几步，苗也有点犯难，原路返回它不香么？
　　毕竟也没那么赶时间。

　　她高跟鞋砸地的声音刚停下，前面的人就警觉地探看过来。

　　“我们还是走大路吧？这里怪怪的。”苗也的第六感让她犹疑。
　　那个年轻人停下脚步，依旧笑着说：“啊？哪里怪？”然后朝后走，嘴里说着‘我看看’，就从苗也身边穿过去，到了她后面。

　　苗也以为要走大路，也跟着回身。
　　那人却不动，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吹完后，将试图走出去的苗也往前推，强制她走小路。
　　苗也突然慌张起来，头皮一瞬间发麻。在他推搡自己时，她看到了他眼里露出来的凶光。

　　求生的意志让她生出一些力气来，她也回推他，打算跑出去，却直接被那人攥到了背包带，拉回来踉跄栽在墙边，身体被狠狠撞了一下。
　　那人拼了命的抢包，她死死攥着，肩膀和手掌心被包袋割痛。

　　突然间后背处传来更大的力道，迫使她抬手，他无力招架，惊恐回头，多了两个同样凶狠的男人，另一个正扑过来掰开她的手指。
　　她的恐惧突然放大，几乎忘了眼下的事，等回过神来，刚装了钱的包已经被抢走。

　　她眼泪滚下来，也扑上去。
　　她什么都没了，只剩包里的钱和银行卡。

　　人一旦豁出去，总是没那么好对付的。她不要命似地扑在包上，几乎半趴在地上了，其中一个人经由包带拖着她走，略感艰难。
　　她终于想起来可以呼救。
　　声嘶力竭地喊‘救命！’

　　那人松开拉包的手，一脚把她踢翻在地，然后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她的声音立刻消弭在上空，只在那人指尖逸出微弱的气息声。
　　先前给她带路的年轻人上前，压制住她激烈挣扎的身体，缚住她的手脚。
　　另一个人错身过来，从她怀里扯包。
　　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对付她简直小菜一碟，包包很快被夺走。那人也不恋战，拿了包跑远。

　　压制住她身体的带路人稍微松了力道，她抬脚一蹬，给了这人一脚，但力量悬殊，他只是微微后仰了一下。
　　捂着她嘴的人见状，骂了一声，打她一耳光，她光滑白皙的脸上立刻起了红印。

　　或许是她发红的脸，或许是她倔强带泪的眼，又或许是她还不服输挣扎的身体，总之，这一巴掌过后，激发了那人的兽性，他吞了一下口水，“看来今天得干票大的。”

　　苗也看到了更危险的信息，她死死扒在地面不平的水泥板上，恐怖和后悔填满她身体的每个毛孔。
　　带路的年轻人大约不想更进一步，只松抓她的力道，还在犹豫。

　　她像抓住本就不可靠的救命稻草一样，期待坏人的好心，于是向那人发出求救的眼神，刚一抬眼，就见他直接被撂倒在地。

　　一个高大的身影直冲过来。
　　连同飞过来的，是一个黑色的包，精准砸在拖苗也的那人身上。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揍了一拳，踉跄着扶墙，转身就往前跑了。

　　季南被地上的苗也绊住，慢了半拍，追到转角处，突然后怕停下来，折返回苗也旁边。
　　苗也脚边被他倒地的那个人，在他追出去的时候趁乱从另一条道跑了。
　　都训练有素，不恋战。

　　苗也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干呕，在危险解除后，依旧陷在生理性的恐慌中。
　　甚至对季南的靠近也第一时间感到不适。
　　直到模糊中看清季南的脸，因为熟悉，才终于放下最后的戒备。

　　季南捡起摔落在墙根边的手机，又把被踢远的高跟鞋放在她脚边，扶她起身。
　　苗也浑身的气力像被抽走了一样，根本站不稳，刚起身就又顺着墙边蹲坐下去，她知道这里不安全不能久留，可是她的力道在惊惧过后只剩一点了，大约只够维持自己头脑不那么混乱而已。

　　季南正在报案。
　　又逐个把她的身份证银行卡和电子支付软件一一挂失。
　　她一一配合，然后扶着墙试图再次站起来。
　　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指关节都在抖。

　　她开始生自己的气，然后越想越气，终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把所有的委屈心酸和后怕一股脑释放。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渐渐小声抽泣的时候，季南停下勘察，在她面前蹲下。
　　他的肩背宽阔，外套因为动作而绷直贴在紧实的身体表面。
　　扑面而来的安全感。

　　“干什么？”苗也嗓音里哭腔依旧浓重。
　　“背你去派出所做笔录，离这里不远。”

　　苗也气力恢复了一些不像先前只能蹲着或坐着，这时拿了高跟鞋穿上，鞋面上蹭了青苔，她能想象自己的狼狈模样，没有犹豫起身攀上他的肩背。
　　“背包给我背着吧。”苗也看到他一手还拎着黑色的双肩包。
　　季南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把包向后递给苗也。

　　苗也趴在他背上的时候，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然后起身，不说一句话。
　　苗也不知怎么的，在他面前有种理亏的错觉，总怕他开口责备自己，于是也一路沉默着。
　　只是想到自己分文无有的悲惨处境，悲从中来，没多想便低头埋首在他颈侧，恍惚间以为像小时候父亲苗大宇背着她一样。

　　苗也在晃晃荡荡中，终于松弛下来，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瓮声瓮气的，鼻息贴着他的皮肤游走。
　　“季南。”他轻咳了一声，嗓音略微沙哑。
　　“哦……”，她搭腔，“跟你微信名字一样。”她加好友的时候，见名字不大像网名，于是多看了一眼，没想到果然是。
　　“嗯。”他顿了顿，答她，之后又无话。

　　等到了派出所，季南放她下来，她才发现他双耳通红。
　　她愣了一秒，十分不好意思，因为抱歉也红了脸。

　　作为艺人，她平时很控制体重了，只是不如其他瘦得细细一根的女明星那般狠而已。
　　上次综艺被一个小奶狗形象的流量生抱着玩游戏的时候，他涨红了脸。
　　“辛苦了，谢谢你啊”，苗也诚恳。

　　季南从她肩上取下背包，舔了一下嘴唇，刚想说什么，被值班民警打断：“是刚才报警被抢劫的吗？”
　　“是!”苗也立刻回答，跑过去。

　　……

　　小巷里没有监控，想找回包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苗也不可能在镇上等着破案，而那汽车票也早就过时间了。
　　季南言语间似乎想让她回去。
　　可是，来都来了，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定得看到农场，然后狠狠地把它卖了。

　　“刚刚警察说了，这里办不了临时身份证，我怎么坐车回城里？”
　　虽然她也不想光逮着一个人薅，可没办法，谁让他是个好人呢？
　　反正，把自己的难题都摆在他面前，争取让他带自己去古湾村。

　　季南眉头轻蹙，网上办身份证也不能即刻就到，确实有点棘手，想了想：“我安排人开车送你回去？”

　　没想到季南在这样的地方还有这人脉本事！
　　苗也低头，又看到了高跟鞋上擦不掉的青苔，心里一阵后怕，旋即摇头。
　　“不行，我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季南见她说话间眼里有深深的惊惧，自己也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带我去古湾村吧？”苗也直奔主题。
　　“去拍节目吗？怎么没有工作人员一起呢？你一个人不方便的。”季南如实告知。

　　“不是还有你吗？”苗也反正是讹上了。
　　季南被她的直爽噎住，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我在那里有个农场，听说麦子长得不错，我想去看看……回江市，回江市还不是被骂，被经纪人骂，被网友骂。”
　　她本来是想搏一搏同情的，可是说着说着，真心觉得自己很委屈，天天活在网络暴力里，若不是她从小开朗心大，还真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自己不过是想当个歌手唱唱歌而已。
　　怎么就走偏人人喊打了呢？！

　　泪盈于睫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如天籁般的“好吧。”
　　此刻，季南的嗓音，大约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那种。

　　季南似乎真的有点本事，明明是跟自己一样买公共汽车票的人，一顿电话操作后，不到半小时，有人送了一辆车过来，连带着捎来的，还有各种药膏和水果。

　　那人一口一个季教授，怕送水果被拒绝，不停强调是自己家摘的，正好一眼扫到站在一旁的苗也，立刻改口：“主要是给您朋友吃的，养伤吃点新鲜水果好得快。”

　　苗也乖巧微笑中露着一丝尴尬，下意识将衣角晒干的土灰再次拍了拍。

　　季南扫了一眼，并不多说，接过车钥匙，仍旧拿了一叠钱给对方，交代他：“你先拍视频拍给，我有空再过去看看。”
　　那人推辞不下，也知道季南的脾性，收了钱，听完他说的话，笑着应声“好的好的。”
　　等上了车，拐弯的时候，苗也发现那人还在挥手。

　　不禁对季南多了点好奇，于是飞快地扫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试探着问：
　　“你是……什么教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