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d Lumen Town（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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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凑近猫眼。
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挑了下眉，打开门。
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北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
“渣男不得好死！呜呜！不如我们联手把他……”
“这位先生，就不要再演了，你的尾巴都露出来了。”
这人身后细长的黑尾如同长鞭一样晃来晃去，尾巴末端的桃心尖端锋利如刀，想不注意到都难。
“莫北”惊呼了一声，像模像样地向玄都行了一个骑士礼。
“真是失礼了，尊贵的殿下，竟然让您看到如此蹩脚的演技。”
“我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能把肖想已久的，您的这身美丽皮囊扒掉，穿在自己身上！”
话说到末尾，伴随着数据流的崩溃，他身上那身属于“莫北”的皮囊从中央处驳裂开来，从中钻出一个血淋淋的、蓝色头发的俊俏少年。
虽然不记得他是谁，但看到这张脸，玄都本能地觉得厌恶。
“真是只可爱的小鸟，明明已经发现了不对，却还亲手把猎人放进了家门。”
少年乐不可支。
平心而论，他的笑容相当养眼，但玄都看得胃里一阵翻腾，连带着太阳穴也胀痛起来。
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他强迫自己思考。
殿下，小鸟？
这只疑似魅魔的生物为什么这么叫他？
他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不知道为何难以提取。
有了关键词之后，一些记忆碎片就像是被细线裹挟，串联在了一起。
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音节，玄都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想要摸我的羽毛吗？地底的‘太阳’没有温度，不用担心被烫伤。”
“怎么样，触感很奇妙吧！嗯，我知道它们很漂亮，我也知道你爱我，这个世界上有谁不爱我呀？”
破碎的记忆如同幽深的洞穴，而他试图在那洞穴中点起微光。
忽然，一滴水滴进洞穴中的深潭，深潭表面荡起的涟漪点亮了潭水中层层叠叠的彼岸花。
它们红如鲜血，卷曲的花瓣散发着微光。
深潭的倒影中，变回少年模样的凤凰金发如瀑，宛若倾泻在地狱中的阳光。
他的声音轻快，透着可爱的自得。
可玄都听见他心中的哀叹，苦笑着说无人爱我。
——真正的我。
剧烈的头痛使得玄都重心不稳，跪坐在地。
他的身体表面有数据流崩溃窜逃，属于“裴熙”的一切设定土崩瓦解。
少年的金发铺了满地，长袍下摆渐变的流苏如同凤凰的尾羽。
与此同时，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红色蝴蝶落在他右眼的眼尾，烈焰织成的翅膀微微颤动。
火蝴蝶剧烈地燃烧着，似乎是在以生命为染料，在他的眼角刺出一朵点缀着鎏金的鲜红的彼岸花。
玄都抬起眼睫，眼尾的彼岸花花瓣舒展，末端隐入他的鬓边。
而火蝴蝶在空气中泯灭，如同从未出现过。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猎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才是被我引诱进陷阱的猎物呢？”
单手撑地站起身来，玄都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做派。
很遗憾，虽然他想起了一些有关于自己身份的记忆，也换了一身看起来很唬人的装扮，但他实际上并不知道身负什么能够保护自己的“超能力”。
“不了解您的人或许会被您欺骗，但我不会，您失忆了不是吗？就像是一只被剪掉了爪子的小猫一样，就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可以轻易推倒现在的您。”
莫北——魔王卡卡的表情带着恶意的戏谑。
说来也怪，身为阎王的凤凰却手执与他的身份不太匹配的，创造的权柄。
这意味着只要他的内心认可，便可以无中生有，凭借想象力创造出任何本不存在的东西。
这样的力量过于强大，也不太受控，有时他一个无心的念头就会创造出毁天灭地的怪物。
为了避免误伤，这位善良的殿下让他的一位女巫朋友给自己设下了限制。
只有说出特定的字眼，他才可以使用自己的权柄，就像动漫里的角色不念招数名就没法用相应的招数一样。
因此，此时失去了记忆的玄都根本就无法运用自己的力量。
要不是确认了这点，又投靠了比神明更高的位格，本体为弱小魅魔的魔王根本就不敢对他出手。
思及此，卡卡眯起眼睛，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恶劣的玩弄欲。
他缓缓向玄都走去，想看曾经的上位者惊惶失措的模样。
“要不是我的眼线告诉我您因为某种程序错误，而进入到了自己编写的游戏里，我都不知道您私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爱好。”
“写出这样一个狗血淋头的故事，又亲自扮演被渣却依旧深爱着渣男的苦情角色，让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取自您现实里的经历？”
这个恋爱游戏的编剧竟然是他自己吗？
玄都蹙了一下眉。
这时，魔王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令他感到不满的是，他并没有在玄都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表情。
漂亮的少年淡定得要命，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无自知之明。
卡卡伸手去挑他的下巴，这时，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玄都脚踝上的影子幻化为一只巨大的狼犬，把他的整条胳膊都咬了下来。
玄都愣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要吃垃圾！”
狼犬超乖地“呸”了一声，把魔王的胳膊从嘴里吐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支黑色的箭矢贯穿了卡卡的心脏。
站在门口的朝空垂下胳膊，他手中漆黑的弩箭转化为一截影子，回归他的脚下。
可下一秒，倒在地上的卡卡用新长出来的手揉了揉胸口，复又站了起来。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您猜我为什么和您说了那么多废话，拖到您的骑士回来？”
“因为魔王的权柄，是‘不死’。”
“看来之前那些打不死的怪物，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魔王施施然地行礼，在他直起身子的时候，身旁出现了再次返场的羊头怪物。
可不会死又不代表不会痛。
玄都向朝空递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手中出现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扬起嘴角，卡卡的瞳孔向右上方偏移了一下。
【尊敬的管理员先生，请问您有何需要？】
似乎是故意的，系统的播报也传递到了玄都的耳朵里。
【是，这就为您把痛觉调到0%。】
“您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您笔下的游戏世界？”
“而您所创造的世界已经不再属于您了，亲爱的殿下，很快您的身体，您的一切都不会再属于您。”
忽然，房间里家具的残骸开始消散。
刚才被玄都不动声色捡起的一枚灯具碎片也变成了一串数据，跃动的数字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去，在地板上摊成一地碎片。
转眼的工夫，房间便飘荡起成片的数据流。
【警告，警告！《Ad Lumen Town》因不明原因发生重大错误，请全体玩家尽快退出游戏！】
从魔王错愕的表情来看，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影子变成的狼犬护在玄都的身前，它的主人随后也赶了过来。
玄都往窗外看了一眼，整个世界就如同被人捧在手中的一捧雪一般在逐渐融化。
他思忖着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然无恙，脑海中突然传来好大的一声“卧槽”。
说不清是少女还是少年的声线清冷，遣词造句却并不怎么文雅：
【草草草！顾先生，这什么情况啊！！！我刚用尽了力气把你捞出来，怎么又遇见这种危急时刻了？】
【你是？】他在心里发问。
【我是童唯，就是在你出事时还在跟你聊天的那个galgame里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女主”，但我的自我性别认知是个男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做一下心理准备，我要带你穿越这片数据流了！】
【什么gal……算了，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替我祈祷吧，祈祷这附近还有能够让我们‘降落’的地点，投胎成富二代，你的运气起码比我好。】
他不是“地底的太阳”吗，怎么又成富二代了？
算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依童唯所言，玄都在心中祈祷。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妙地变轻了一点，估计是童唯已经找到了目的地，开始把他传送到哪里去了。
朝空若有所觉，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腕。
要和看起来冷冷淡淡，内心里却狂给他加爱意值的纸片帅哥分别了，他心里也有一些遗憾。
踮起脚尖像是抚摸一只小狗一样揉揉他的脑袋，玄都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等我搞清楚这一切的原委，夺回自己的游戏，我就回来再走一遍你的线，并给你飞页加戏！
目睹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朝空的眼神由祈求变为了绝望。
那样深切的绝望让玄都心中一颤，同时也不禁感到疑惑。
一个纸片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鲜明生动的情绪反应？
还没等他深想下去，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滚筒洗衣机一般的时空乱流中，瞬间就晕了过去。
等玄都被童唯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
他刚要开口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脑海中突然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嘀——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小时，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哦，玄都先生。】
他瞳孔骤缩。
既然他现在已经脱离了游戏，为什么这个倒计时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说第4章 Ad Lumen Town（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