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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盂兰耕会(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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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礼庭最终还是见到了宋霁禾。
她倚靠在竹藤椅上,身体早已大不如以前,凌乱的发丝盖住她半边面容,身姿枯槁,单薄的外衣搭在肩上都显得笨重,本该映照着七情六欲的眼眸却是平淡无波,似乎从来没有人通过眼眸参透过她。
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她美好的像活在画里,永远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
直到段礼庭走的很近,宋霁禾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无法聚焦的双眼朝段礼庭的方向看来,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来了。”宋霁禾对段礼庭的到来毫不意外,像是早已知晓。
“是你吧……为什么……”段礼庭跪在宋霁禾面前,搂住宋霁禾的腰,哽咽着。
宋霁禾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没有推开段礼庭,淡淡说到“你认错了。”
“你认错人了,我是宋霁禾,自始至终都是宋霁禾。咳咳——”宋霁禾推开段礼庭,掏出手帕擦擦嘴角的血。
段礼庭沉默起身,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荷包。
“你是宋霁禾,但你也是她,我不会认错的,我不会像那个傻子一样,连自己的爱人都能认错。”
此后几天,段礼庭就一直住在庭秋阁,形影不离地跟在宋霁禾身后,可宋霁禾却从来不搭理他。
暮春时节,上京逐渐热闹起来,街头巷尾弥漫着酒香,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即将到来的节日。
节日的喜悦并未蔓延到凌城,宋家的一处偏僻小院里,段礼庭正在烧火准备做饭,由于病情的再一次加重,宋霁禾几乎很少进食,原本瘦弱单薄的身体此刻更加消瘦。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宋霁禾被鹿竹从阁楼中推出来晒太阳。
“竹宝,我埋在后院的那坛酒,你帮我挖出来好不好,我想趁走之前尝一尝。”
“段云亭,我想吃绿豆糕,要桥头那个老师傅做的,你去给我买。”
宋霁禾支走鹿竹和段礼庭两人,随后艰难转着轮椅,独自朝后山走去……
上京,司也刚刚结束朝议,回去的路上,司也突觉鼻尖一凉,是雪花!
上京,下雪了!
这场雪下的猝不及防,不只上京,整个帝国大半的城池都下了雪。
暮春时节出现飞雪,这可不常见!
站在阁楼上,司也伫立在那,看着面前的大雪晃了神,半晌,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静静的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
美好转瞬即逝。
司也红了眼眶,低头捂住脸,侍从顺势递去手中的信鸽。
“呵呵呵——哈哈哈——”
司也再次抬起头,没有接过信鸽,而是对着凌城的方向,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继续捂在脸上,笑声让站在一旁的侍从都感到毛骨悚然。
凌城,段礼庭正等待着老师傅的糕点出炉,突然,他猛然发觉,自己在外人面前一直使用的是‘段礼庭’这个名字,而‘段云亭’这个名字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陶妖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真是她!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段礼庭说不出来现在的自己有什么感受,是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
“小伙子,你的糕点好了,我也要准备收摊了,这鬼天气,都快进夏了还下雪,真是见了鬼了!”老师傅将糕点包装好递给段礼庭,口中不断抱怨着。
这时,段礼庭才发觉天上竟然在下雪。
像是想起什么,段礼庭接过糕点就急忙往回赶。
正在后院翻土找酒的鹿竹像是感应到什么,急忙撂下铁锹返回前院,可为时已晚,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宋霁禾,不见了!
“人呢?”
段礼庭抓住鹿竹的肩质问“我问你,你家小姐人呢?”
鹿竹呆愣的,挥开段礼庭的手,淡声道“晚了,已经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鹿竹颓然地走回阁楼内,取出匣子最底下的毯子,失魂般,一步一步朝后山走去,穿过一片竹林,空旷的土地上,只有着一栋孤零零的竹楼。
竹楼旁,是一棵巨大锦棠树,此刻,锦棠花正盛开,只消风一吹,花瓣便随着雪花一同飘落,落在树下那个正在酣睡的女孩身上,绛红色的衣摆上点缀着锦棠花,美好的像一幅画,只可惜画中人已去……
【诞生在生命解冻的初春,离去时正值万物凋敝的暮春。】
【对你无法宣于口的爱意,被永久地掩埋在花下,存活在每次午夜梦回的臆想里】
束缚凶兽的铁链伴随着宋霁禾的死亡消散,罪恶将在整个大陆蔓延,暴力会带领人们打破神明用谎言编制的牢笼,重新制定规则,追求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