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幺令》溪约

13、东夷篇（二）

　　“虽说是教会你我的所有本领，但其实我会的就一项……”宋霁禾伸出两个指头捏着小刀，用刀尖指着司也。

　　“我会把你培养成一只鬼……一只躲在暗处的操刀鬼，一位……双手干净的刽子手。”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的这双手却并不干净，你身为我的徒弟，就该在这方面超越我，我很期待，你超越我的那天……”

　　“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司也喝着茶，平静无波的眸子盯着宋霁禾。

　　“证明自己。”

　　说着，宋霁禾站起身，朝司也走来“为了证明你是否有成为我徒弟的潜力，你需要在一周内杀掉东夷的宰相风隽，作为奖励，我会将燕山亭赐给你。”

　　燕山亭，前帝国首富的宅邸，坐落于东夷国的城中心，紧邻皇室居所。自从前首富离奇死亡后，他的所有财产尽数被帝国收缴，唯独这栋宅邸幸免遇难。

　　“在此之前，你最先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说着，宋霁禾不顾司也挣扎，再次将他打横抱起，塞进被子里。

　　“好啦！乖宝宝就要好好休息！”像哄小孩子似的，拍拍司也发顶，还哼了首摇篮曲。

　　次日

　　睁眼看到陌生的帐子，司也还有些恍惚。屏风旁边的架子上，是新衣服，一件符合他身形性别的衣服。

　　还是很不错的交易，不是么？

　　司也忍着伤口的疼痛走下床。似是听到动静，下一秒，一位侍女出现在司也面前。

　　“主人吩咐，待您收拾好后就领您去用早膳。”说着，便服侍司也穿起衣服。

　　藕色纹锦衣，艾绿色软锦镶毛披风，同色发带。司也粗略扫过，都是很名贵的材料。就连侍奉的侍女所穿的衣物，都是平时进贡才会见到的布料。

　　嗯，九门真的很有钱，应该不会让我吃不饱了。

　　见到宋霁禾时，她正抱着手炉躺在摇椅上惬意的晒着太阳。

　　“来了，先吃饭，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宋霁禾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走到桌前给司也盛碗粥。

　　“一周的时间，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怎么做。”宋霁禾撑着脸颊，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司也。

　　“那你就期待着吧。”司也面无表情的接过宋霁禾递来的粥。“况且，不需要一周，最多不超过三日，风隽就会暴毙。”

　　“呦呵，很有把握嘛！那么加油吧，少年！超级豪华大宅邸正在向你招手！”说着，宋霁禾还朝着司也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神经……”

　　三日后，东夷闹出了个大新闻，东夷丞相风隽死了，而且是死在女人身上。

　　茶楼的包厢内，宋霁禾歪着头听着楼下的人讨论着风隽的死亡。

　　“干的不错，可你大抵还是心软了，所以留下了痕迹没有清理干净。”

　　闻言，司也撑着脸颊，睁着大眼睛朝着宋霁禾卖萌到“毕竟我还只是个孩子啊，还做不到绝对的狠心。”

　　“可别！把你那恶心的表情收起来！”宋霁禾被司也表情弄得一阵恶寒，连忙制止。

　　“真是的，你不也是个孩子嘛……”司也自讨没趣，撇撇嘴，反驳到。可惜他别过头，没看到宋霁禾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不过也是幸运，如果你要是当时说的是其他人，我可能还没有那么大的把握……”司也重新倒上一杯茶。

　　时间回到几月前。

　　丞相风隽新纳了房小妾，这位小妾名唤秋娘，是城内的一名酒娘，时常售卖自家酿造的果酒。秋娘自小便生的出众，螓首蛾眉，手如柔荑。还未及笄，十里八方前来求取的便早已踏破门槛。只是这秋娘却不知怎么回事，以一句等待未归人回绝了所有的提亲。这眼瞅着都快到了桃李年华，却一直未相中人家。

　　怎料如今却被丞相纳入府中。这风隽也是位风云人物，寒门子弟，连中三元，年纪轻轻便已官至丞相，官运亨通，加之形貌昳丽，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夫婿人选。怎奈陛下卷圣旨，竟将将军之女汤儒赐婚给他。

　　这汤儒也是位奇女子，自小便不被父母所喜，跟随祖父在边境长大，老将军也是个糊涂的，竟将好好的一个女娃扮作男子养大。汤儒跟随祖父在军营中长大，上过战船，带过兵，打过仗，舞刀弄枪她是样样精通，兵法经书她也是熟知一二，琴棋书画除了书是一概不占。

　　陛下妄想用一纸婚约将边境处肆意生长的鹰永久地困居于内宅，以此来平衡朝中势力。

　　婚后，并无感情的二人一直过的相敬如宾，彼此都不过问对方的事宜。风隽也未曾纳妾。可随着秋娘被抬进门，霎时间，无数流言在街头巷尾流传着。

　　什么秋娘一直等待的良人是风隽，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生，却生生被一纸婚约拆散……猜想一旦形成，人们便会找出各种证据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有人说秋娘之所以一直只在一处摆摊，是因为那是风隽每次下朝的必经之路……亦有人看到秋娘曾私下和丞相夫人汤儒见过面，二人大吵一架，汤儒还怒斥让秋娘赶紧滚……此外在风隽娶亲时，秋娘也是站在路旁，看着娶亲的队伍出神，默默落泪……

　　种种证据下来，流言更甚。丞相府的人也未曾出面制止过，似是默认了流言的存在。

　　“只怕这风隽怎么也没想到，他千辛万苦娶回的美娇娥，真正的心上人却是他一直不喜的正妻……”宋霁禾看着属下送来的情报，不禁唏嘘。

　　“嗯，我也是偶然看到秋娘和汤女将军一同泡温泉……”可惜话还未说完，便被反应过来的宋霁禾捂住嘴。

　　“小孩子，小小年纪小心长针眼！”

　　司也：……

　　其实司也根本没看到什么，当时的他连自己的死活都保证不了，根本无暇去管这些闲事。再者……

　　司也垂下眼眸。秋娘帮过自己，在秋娘和汤女将军幽会的时候。恰巧她们的院子距离司也居住的近，司也常常半夜趁众人熟睡之际，钻狗洞去那个院子里觅食，被汤女将军逮个正着。汤儒心善，便和秋娘每次做好热乎的饭菜等自己。

　　风隽的死，司也也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喜欢欺负司也的下人很多，但多亏于他们，这使得司也得知到旁人所不知道的秘辛。

　　新官上任三把火，风隽自打上任后便大刀阔斧的实施改革，变法图新。但也恰恰因此得到了各路官员的忌惮。

　　树大招风的道理风隽不是不明白，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贵族无法明面上对风隽出手，一来风隽是新贵，深受皇帝器重，二来这新法的确有利于民生。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在丞相府内安插眼线，妄想在食物内下毒，怎奈这风隽警惕性极高，一次都没成功不说，还折损不少人员。

　　不是没试过美人计，可惜这风隽清心寡欲跟个和尚似的。

　　直到秋娘的出现……

　　买通秋娘的侍女，在点燃的熏香中加入特制的药物，长期以往风隽就会精神逐渐失常，最终变成疯子，失去皇帝信任。

　　有效果，但见效太慢，司也等不了那么久。为此，司也曾偷偷潜进过丞相府，他知晓秋娘嫁给风隽是为了汤儒，她怨恨风隽，所以她一定会想办法杀害风隽。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食物相克的原理，将两样相克的事物分别放入风隽每日的饭食和酒水里，久而久之，风隽身体亏空，只需一个契机，便可暴毙而亡。

　　司也便提供这么个契机。

　　秋娘居住的院子里有一座小池塘，司也便在池塘内倒入了锁金秀禾的提纯液，锁金秀禾具有致幻效果，加上点燃的是加了料的熏香，风隽精神衰弱，在致幻作用下误将侍女认成秋娘。而因为身体亏损严重，自然经不起如此剧烈的运动。

　　风隽一死，陛下一定会下旨彻查，届时，那名侍女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只要风隽死了，秋娘便可以和汤儒长相厮守。

　　“就这样？”宋霁禾听司也介绍着，挑眉问道。“可是秋娘还是顶替了那名侍女。”

　　这点司也也没预料到，他也感到很奇怪。

　　“你干的很不错，可是你低估了一点……”

　　宋霁禾揉乱司也的头发，在司也羞愤的目光中，笑着说“你低估了风隽对秋娘的爱意。”

　　“风隽那么爱着秋娘，又怎会将她认错……”

　　茶楼外的不远处，丞相府挂起白幡，在风隽暴毙而亡的当天，秋娘就当着众人的面饮鸠自杀。

　　人们说，秋娘是殉情。

　　不管怎样，秋娘的死亡也将事件的发展带往一个新方向。

　　新婚不久的汤儒就这么成为了寡妇，不过也因此得到皇帝恩准，允许她回到边境，看护年迈的汤老将军。

　　“所以是我阴差阳错之下竟害了秋娘？”司也垂下头，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宋霁禾安慰到。“秋娘必须死，不管是谁导致了风隽的死亡，都总归是丞相府的人。而丞相府的下人分为三类：汤儒的带来的，风隽的心腹以及各处安插的眼线。不管那名所谓害死风隽的侍从是谁，汤儒这个掌家太太都难逃一劫。侍从死亡事小，但毕竟是条人命，唯有秋娘不一样。”

　　宋霁禾抬眼看向台下某处，正好和那名带着斗笠的女子对上视线，她勾起嘴角，继续说“秋娘没有背景，家境清白，她的死能将整件事利益最大化，只要她在临死前随便说出个人名，便会给那些愚昧的群众无限的遐想。”

　　“可是她……”明明也不用死的。

　　司也剩下的话被宋霁禾制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霁禾表情严肃起来“司也，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学会尊重生命。”

　　“九门门规第三条：对一切生命怀有敬畏之心。不管那些侍从是谁的人，但总归是为了活着而努力的人。”

　　司也沉默下来，而那边的宋霁禾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课后小测试哦！”

　　宋霁禾倚在窗棂旁，笑着看向司也。

　　“请问皇帝在这起事件中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