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应作如是观》张逸如

52、番外一（下） 当乔峰遇上萧峰

　　我三十一岁那年春天，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一个自称是三年后的我的人，对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呵，我堂堂丐帮帮主乔峰，还有太多家国大事要去做，哪有功夫去沉溺于那劳什子儿女情长。
　　松鹤楼、杏子林，发生了太多太多，我究竟是什么人？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若我真的是契丹人，那我岂不是背叛了我的族人，我的国家？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契丹人，我明明就是堂堂正正的宋人，我乔峰大好男儿俯仰无愧于天地，他们为何要这般冤我，我平生最受不得被人冤枉了！
　　看着眼前这个重伤濒死的小丫头，她居然还要我唱歌讲故事？她倒还挺敢！可是看着她充满亮晶晶的眸子，我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里，三年后的我曾说：“若她皱眉，就多哄哄她。”看着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苍白的脸颊，以及那亮晶晶的充满骐骥的眼神，我一个恍惚间，便给她讲起了故事。
　　聚贤庄里，昔日旧友反目成仇，什么叫众叛亲离，我现在深有体会。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那国家大义压我，那民族身份逼我，可是我真的曾害过他们吗？从前是没有，往后呢？面对众家兄弟的尸体，甚至曾经亦师亦友的溪长老也躺在血泊中再不动弹。我……我曾立下重誓，终生不伤任一汉人性命，可是如今呢？但我就任由他们围攻我们至死吗？我心中的第一次浮现出一个念头，为什么都要打打杀杀呢？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身世还要追查，父母大仇怎能不报！在雁门关外我又见到了那个叫阿朱的丫头，咦，她还活着？看来白世镜终不负我所托。
　　不对不对，那契丹老者的胸膛竟有个跟我一样的狼头，我是契丹人，我真的是契丹人！
　　这档口这丫头居然还愿意跟着我，也罢也罢，她既然不嫌我是契丹人，那她想跟就跟着吧，我也权当有个说话的伴儿了。
　　卫辉、泰安、天台山，我二人一路南下，一直同行同宿。嘿，别说，阿朱这妮子还挺吃得了苦，而且有她在，我还挺开心的。只是，她说愿意陪我报仇，可若我报了仇，她还愿意陪我说说话吗？
　　天台山下，我与那老者比拼掌力，最后竟双双一空到底。我真的很害怕。等下，我怎会害怕？我牵住阿朱的手，她问我为何抓着她发颤，我告诉她，我是怕外一我死了，她孤零零一个人，会没人照顾的。她居然笑了，笑得还那么好看，就犹如那春日枝头满树的桃花儿一般好看，她问我：“你……你是不是有点儿舍不得我？”我一时语塞，好在她也没追问。
　　我以为是不愿留她一个人，可是我，是不是舍不得她？我舍不得她，我竟舍不得一个姑娘！这种情绪，难道是三年后的我所述说的，钟情？难道我是钟情于她了？哎哟，可是，她一个江南富庶人家的姑娘，若我央着她跟了我，岂不是亏了她！
　　得知我竟是姓萧后，阿朱对我说：“其实你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又有什么分别？江湖上刀头上的生涯，想来你也过得厌了，不如便到雁门关外去打猎放牧，中原武林的恩怨荣辱，从此再也别理会了。”
　　过得厌了吗？倒也未必，毕竟我生于江湖，长在江湖，早已习惯了。但关外牧马放羊的日子，听起来倒也不错，但前提是，有她在。
　　我想起那个我说：“一定要多对她好一些！”再想想刚刚自己那颗悸动的心，那个令三年后的我魂牵梦绕的姑娘，是她吗？
　　她漂亮吗？
　　虽然她是挺好看的，但我真的不在乎这个。
　　她温柔吗？
　　她温柔中带着俏皮，俏皮中透着可爱，她……对没错，一定是她！
　　“我去了关外，你可愿陪我一起吗？”我一个激动便牵住了她的手，感到那柔若无骨的小手，竟微微有些颤抖，忙紧紧握牢，生怕她抽走。好在她回我道：“我不是说‘放牧’么？你驰马打猎，我便放牛放羊。两个人天天在一起，一睁眼便互相见到了。”
　　天知道我此刻有多么开心，仿佛终于有一束光，拨开云雾，直直照亮了我的心底。真的，别说丐帮帮主，让我当皇帝我都不换，我就要我的小阿朱！看着她的笑靥，我有了我要终身守护的东西，从此刻开始，我活着的意义不再仅仅是为了报我父母大仇！
　　三年后的我曾说过我们在一起后，开心到如坠梦中。是啊，真的宛若一场绮丽的梦，我和小阿朱互通心曲之后，一路按辔徐行，两情缱绻，这女孩儿逮着机会就要胡闹一番，但她顽皮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但是，那为什么后来的我会一直眼带哀伤呢？
　　有了阿朱的帮忙，我从马夫人口中套出了段正淳这个名字，也来到了小镜湖，见到了他，我的大仇人！我约了他是夜三更，青石桥畔相会。我真的很高兴，最后一件事一了，我终于可以跟阿朱在一起去关外牧马放羊了！嘿，我快娶到她了！
　　青石桥畔，我觉得今晚有些异乎寻常的心中不安，少了以往那一股一往无前、决一死战的豪气。嗯，是了，以往我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今晚我心中却多了个阿朱。嘿，这真叫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三年后的我，你可能听得到吗？我如今这副样子，真是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但这种感觉，你说得对，真的好幸福！我必会多多疼惜她、宠爱她、陪伴她。多听听她说什么，多想想她想什么。
　　等等，多听听她说什么，多想想她想什么？今晚的她好像一直很难过，她在难过什么？她为什么不对我说？脑中浮现出她那双灿灿星眸，好像今晚有些黯淡，也罢，等我回去了，好好问问她。
　　正想着阿朱，我看到段正淳缓缓走上桥来，我问出了埋藏心底的问题，问他可是我的仇人。他应了！
　　我心中愠怒无比，就是他害了我父母，还害得我一生身份都被蒙在鼓里，受人蒙蔽了那么久！
　　蓦地里电光一闪，轰隆隆一声大响，一个霹雳从云堆里打了下来。在这电光火石间，我看清了段正淳的眼眸。
　　哎哟，这，不对啊？段正淳为何看我的眼色中，竟有无限的柔情？
　　不对，不对不对！这眼神，这是阿朱！
　　我心念电起，没有再用降龙十八掌，而是使用了擒龙功，段正淳武功与我相差甚远，只要制住了他，他也决计逃脱不得，待我先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段正淳为我的擒龙功所制，软趴趴地顺着我的力道前行。
　　不对，他重量并不对，怎地这般轻？我拉过“段正淳”，抬手向他脸上拂去，阿朱！
　　“阿朱，怎么回事你！”我大吼着问她，她知不知道，若我这一掌打实了，她会死的！
　　她对我说，那段正淳是她的父亲，她不能让我就这般报了仇去，但又没办法，只能为她父亲挡下这一掌。她低声说道：“我要叫你知道，一个人失手害死了别人，可以全非出于本心。你当然不想害我，可是你打了我一掌。我爹爹害死你的父母，也确是无意中铸成的大错。”
　　她是为了她父亲？不不不，看着她眼中不断涌现的深情，我心中一动，蓦地里体会到了阿朱对我的深情，实出于我以前的想像之外，心中陡然明白：“段正淳虽是她生身之父，但于她并无养育之恩，至于要自己明白无心之错可恕，更不必为此而枉自送了性命。”
　　阿朱，阿朱啊，是大哥对你还不够好！是我不好！
　　我望进她深深的眼眸，抬手试图去为她挡下那不断淋下的暴雨。三年后的我怎么说来着，动了心就尽早成亲，切勿拖沓。若我不拖沓，早早便告诉了她我的心意，是不是她也不会瞒着我做出这般选择。
　　我的手掌覆在她的头顶，我十分坚定地说道：“阿朱，以后不要瞒我了好吗？你与我说什么，我都会听。因为这世上有一件事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千百倍，就是你！我的阿朱，大哥真的不能没有你！”
　　感受着阿朱温软的娇躯扑入了我的怀中，紧紧地环绕着我，看着她这副仿佛环住了整个世界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低头去亲吻阿朱的嘴唇，蓦地尝到一股咸味，后来，我们两人的泪水混在一起，都流到了唇边。
　　“阿朱，我们成亲可好？”

　　三年后，一切已然尘埃落定，半夜我从一个噩梦中惊醒，这个梦中，我没有在青石桥前认出阿朱，她就那般死在了我的怀里，之后的三年里我仿佛活着，又仿佛没活着，最终自尽于雁门关前。
　　惊醒后，我抹了一把额头涔涔而出额冷汗，紧了紧躺在我臂弯中平躺着睡得正酣的阿朱。侧头看去，见她睡的着实安稳，才缓缓放下心来。我伸出手去，抚上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心想：“嗯，明天先不去打猎了，和阿朱一起给羊儿们剃剃毛。今儿阿朱念叨了一句岁末风大，过几天去找找看，希望能找到上次那只银狐来给阿朱做条围巾御寒，那银白色配上她红色的大氅，应该挺好看的。我的阿朱现在有了身子，可要好好护起来，孩儿啊孩儿，你可要快快长大，长大后好帮你娘多干干活。”
　　我看向她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一张樱唇轻轻嘟起，心中意动，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瓣。许是我用力过大，我还未起身，就对上她迷蒙惺忪的睡眼。
　　“哼，大哥，你又偷吻我。”阿朱娇憨地攀上我的脖颈，声音娇娇软软，煞是好听。
　　我嘻嘻笑道：“我从来都光明正大啊。”我正说着，突然感到手中一阵震动，我瞪大眼睛看向阿朱，阿朱亦是十分震惊地看向我。她又惊又喜地摸上我的手，说道：“大哥，这是孩子在踢我们了！”看着这温馨的场景，感受着妻儿鲜活的气息，脑海中又浮现出曾经那个梦，想起那个自己曾说，一定要告诉她，有多么爱她！于是我认真且深情地对她说道：“阿朱，我真的好爱你！”说着又俯下身去，与我的阿朱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