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儿》时凝江江

13、沈少爷选下人

　　“问你话呢？说你是谁？从哪来的？”

　　王山对着眼前发愣的丫头，一通质问。

　　王山身为富商巨贾沈家二少爷的跟班。

　　今天他特意让牙行找来一批会手艺的仆人，好给这位闲不住的二少爷沈云易消遣。

　　上一次自己找来的赌鬼张大头，陪着少爷耍了两个月，二少爷就赏了自己不少银钱。

　　可惜后来张大头被大少爷发卖了。

　　这次王山准备多买些下人哄着二少爷玩耍。

　　到时候这小祖宗一高兴，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今天也不知道二少爷怎么回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刚看了一会儿耍猴戏就不耐烦了。

　　自己刚哄好这小祖宗，就听到“轰”的一声，从房顶上掉下来一个野丫头。

　　“我是被坏人抓来的！”

　　刚才还发懵的掌儿，一看厅里这么多生人便以为暂时安全了，开始求救。

　　“胡闹！来人把这丫头，拖出去！”

　　一个蓄着短鬓的中年男子对着掌儿怒斥一声，

　　说完转脸，对旁边坐着的华服小公子一脸歉意。

　　“沈二少爷见谅，这不知道哪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扰了您的雅兴。”

　　掌儿这才发现正前方圆椅上，坐着一位约有七八岁大的锦衣小少爷，正一脸不悦的摆弄着桌上梅青色罐子。

　　掌儿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想起来了。

　　这个蓄着短鬓的中年人好像是牙行的管事。

　　原来她跑了半天还是没出牙行，腹部又是一阵翻腾，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从嘴里流出来。

　　中年人正是牙行的唐管事，今天负责在贵客厅来接待沈二少爷。

　　沈家家大业大，家产商铺无数。

　　现在沈家这位新夫人更是庞知府的亲妹妹，那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这个胆大的野丫头居然在沈家少爷面前抹黑牙行，那还得了！

　　眼见两个小厮向她走过来，掌儿心急得不行。

　　正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掌儿抬头一看，坏了！是她们！

　　来人正是金娘子和受伤的王大妮等人。

　　原来刘九从屋顶下来以后，发现掌儿跌落的地方是牙行的贵客厅。

　　不敢擅自做主，回去向金娘子她们说明情况。

　　王大妮捂着被戳穿的腮帮子，对掌儿恨得咬牙切齿。

　　一听那死丫头在前院，便带着人杀了过来。

　　王大妮带着人直接进入贵客厅，金娘子等人则留在了外面。

　　金娘子对于王大妮所说的第二个“烟云”心动不已。

　　但也知道能在牙行贵宾厅接待的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这种阶层的人能得罪的起的。

　　只希望王大妮能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带出来，让她好好“管教”一番。

　　王大妮捂着腮帮子一进大厅，她狠毒的目光就像利箭一样射在掌儿身上。

　　死丫头！今天不在你身上戳七八个血窟窿，老娘这事不算完！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招待贵客的地方，不敢太放肆，压了压眼里的杀气，沉声道：

　　“沈二少爷，唐管事，都是婆子我管教不严，这贱丫头是从后院逃出来。”

　　缓了缓脸上的痛接着说：“我这就把人带下去，好好处置。”

　　看着王大妮冒着杀气的眸子，还有守在门口的金娘子。

　　掌儿知道一旦落到她们手里自己便再没有机会逃脱。

　　“不是，我不是逃奴，他们没有我的卖身契！”

　　掌儿拿着卖身契大声喊道。

　　他们没有自己的卖身契，没有理由再抓她。

　　“你以为抢了卖身契，就是自由身了，愚蠢!

　　你不知道官府那还有一份备案。”

　　王大妮冷笑一声走到掌儿面前，一把抢过掌儿手中的卖身契。

　　“你这个没有见识的野丫头，恐怕连身契上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王大妮成功打击到掌儿，原来卖身契有两份。

　　长在深山的掌儿根本不识字。

　　她只知道卖身契很重要，以为抢走卖身契就自由了。

　　没想到衙门那还有备份，那三姐是不是也……

　　唐主管刚要吩咐王大妮把这闹事的野丫头带回去处置，就被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

　　“哼！王山这些就是你说的有意思的玩意儿？”

　　沈云易打了个哈欠：“没劲透了！”

　　前几天，大哥居然因一个叫张大头的下人，不但狠狠骂他，还禁他的足。

　　好不容易跟张山偷溜出来，以为有什么乐子玩呢。

　　这些唱戏的耍猴子的他都看腻了，还没刚才那个野丫头砸屋顶好玩呢。

　　算了，回去吧！省的回去晚了被大哥发现又是一顿骂。

　　王山赶紧小跑着来到沈云易身边，讪讪笑道。

　　“二少爷，其实那两只猴子耍得挺有意思的，要不要……”

　　沈云易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王山顿时闭嘴。

　　唐管事一看沈二少爷要走，狠狠瞪了捂着腮帮的王大妮一眼。

　　这个该死的王大妮，既管不好自己的人，现在又把自己的好事搅和黄了！

　　唐管事一路陪笑，恭送着沈云易等人往外走。

　　“瞿瞿……瞿瞿……”

　　就在沈云易经过掌儿身边时，突兀的蛐蛐声响起。

　　最近迷上斗蟋的沈云易，整日蛐蛐罐不离手。

　　突然，听到他手中梅青色瓷罐里，“飞虎大将军”久违的叫声。

　　心中纳闷：这“飞虎大将军”自从险胜庞赋的“赤膊罗汉”之后，一直萎靡不振。

　　他还怕这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掉了，没想到这会儿突然兴奋起来。

　　不对！不是一只蛐蛐叫，是有两只蛐蛐在叫？！

　　沈云易支起耳朵细听后，发现了端倪。

　　眼前梅青罐里传来的蛐蛐的叫声，清脆低沉，而身后传来蛐蛐叫声则清亮，高亢，更加悦耳。

　　猛地转头看向另一只蛐蛐的发声处。

　　等他看清后不由得一愣：“真的是好大一只‘蛐蛐’啊！”

　　跟在身后的王山和唐主管等人察觉到沈云易的异样，也都停住脚步。

　　他们顺着沈云易的视线落在了那单薄的身躯上。

　　只见满脸血污的少女薄唇轻起，一声声逼真的蛐蛐声，正从她的口中传出来。

　　“瞿瞿-瞿瞿-”

　　她嘴里发出蛐鸣和着真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不分伯仲，瞬间一首林间秋鸣曲在大厅里久久回荡。

　　愣是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蛐蛐的叫声。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谁都不知道这人的嘴巴里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沈云易最先回过神来，扫视了一眼呆愣的众人。

　　眉间闪过一丝玩味，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来这趟没有白来，王山还是靠点谱的。

　　“王山，你一会儿把人带回去，少爷我有点事先走。”

　　沈云易刚想对着面前的小丫头问上两句。

　　又猛然想起，大哥说下午考问功课，他甩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二少爷，二少爷等等我啊！”

　　王山眼看着沈云易带人走了，在后面急呼几声。

　　本来王山怂恿着二少爷来牙行多买些下人。

　　一来自己能在牙行拿回扣，二来把少爷哄高兴能得赏钱，结果因为一个野丫头计划都泡汤了。

　　王山眼看着到手的银子飞了，心情郁闷，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对着牙行的唐管事不耐烦地说道。

　　“这丫头，我们沈家要了，人我先带走，你回头把契书送到沈家。”

　　唐管家哪敢得罪，连连称“是。”

　　王山说完便带着掌儿往门外走。

　　这一刻掌儿知道她赌对了。

　　当她看到唐管事和王大妮都对这位小公子毕恭毕敬时。

　　她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通过现场的情况，她进一步知道这位富家小公子来这里选下人图玩乐，想选个新奇有趣的下人。

　　当看见小公子手里的蛐蛐罐时，她就有了主意。

　　只有自己能引起这人的注意，让他带自己回府，就能改变卖去金醉楼的命运。

　　王大妮没说错，她的确有一副与众不同的好嗓子。

　　掌儿捂着腹部慢慢的跟在王山的身后。

　　当走到捂着腮帮子的王大妮身边时，不期然遇上一双满含恶意的眸子。

　　王大妮的恶毒的目光对上掌儿冷若寒潭的眼眸，心里一凛，

　　她记得第一次在双峰坳见到这小丫头，她眼神清亮又倔强。

　　现在她眼神里幽深不可测，让人心身发寒。

　　可是王大妮不甘心啊！

　　自己好不容易在深山里发现这么个“宝贝”。

　　本指望把人卖到金醉楼，不说千两白银，就是自己要价千两黄金。

　　金娘子为了金醉楼也是会咬牙出这份重金。

　　可是现在呢，自己一文钱也没得，就让沈家把人带走。

　　她还不敢有半分怨言，谁让人家是边和府城首屈一指的沈家！

　　不说自己一个小小的牙婆得罪不起，就是整个府城也没人敢得罪沈家！

　　王大妮愤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掌儿的身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从眼前走出去。

　　一直守在门外的金娘子，当听到逼真的蛐蛐声从掌儿口中出来时，她异常地兴奋。

　　本来王大妮说这丫头是第二个烟云时，金娘子还在犹疑。

　　现在她敢肯定这丫头比当初的烟云强上一倍都不止。

　　要是这人到了自己的金醉楼，哪还有银红楼什么事啊！

　　眼看着那丫头单薄的身影就要在眼前经过。

　　金娘子猛一伸手想要抓住掌儿手臂，后来想了想又无奈放下了。

　　现在还不行，她现在已经是沈家的人。

　　而沈家不是他这个小小金醉楼能得罪得起的。

　　不过今天她是沈家人，明天还是不是沈家人可就说不准了。

　　据她所知，这位沈家的新夫人入府后，每个月都会换一批仆人入府当差。

　　她等着，等着这小丫头被赶出沈家落在她手里的一天。

　　金娘子势在必得目光，紧紧锁在那个单薄的后背上。

　　掌儿感觉到落在身上怨毒贪婪的目光，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沈家的婢女她们不方便动手。

　　一旦自己脱离沈家，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所以她要趁着这段时间积攒力量，最好学点功夫。

　　就在掌儿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座高大宅院的后门。

　　“王山哥，你可回来了！”

　　一个下人装扮的小童，早就等在门口，一见到王山赶忙迎上来。

　　“二少爷刚一回来，正好撞上刚归家的大少爷，就被大少爷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

　　这会儿自己正在屋里发脾气呢，谁也劝不住。

　　风筝姐姐让我在这迎你，让你赶快回青云院看看！”

　　“好，我这就去。”

　　王山面带急色，带着掌儿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