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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不是人,但我是真的狗。 ...


  •   吱呀-----

      厚重的大门推开,随灰尘和夜色散落一地荒凉。今日的相府不再前朝的荣光,大火过后的焦灼和荒落的死寂交织在一起,相府里空洞的黑在夜色中狰狞可怖。

      林狸小心的进入大门,黑夜里眼前的景象在她眼中比白日更加清晰。踏步前走,尽是枯叶和蛇鼠穿行的声音。再往里,愈发寂静,渐渐只有脚步的声音,一些苦闷痛的记忆逐渐席卷到林狸的心头,走的越近,她的思绪愈发深入,似有重物梗在喉间,逐渐无法喘息...

      “哎呦!”

      李小舟蹑手蹑脚跟在林狸身后,竟直接撞到林狸背上,毫无防备的林狸结结实实地从思绪中被拖拽出来。林狸刚已经忘记身后还跟着个人,竟然比她走路还无声无息。

      “李小船!你瞎的嘛?”

      李小舟不做声,林狸回头见他目光闪躲,这才想起来,如此漆黑的夜色下,凡人也就是睁眼瞎,实在是为难他了。

      林狸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符咒,扔到空中,凭空燃烧,随后落在林狸手中,化作一团火焰。

      “这下看的见了吧。”

      “嗯。”

      李小舟乖巧点头,怀里抱着林狸的已经收好的鱼竿,整理一下衣襟,继续跟着林狸往里走。到了里院,二人见到一棵粗壮的桂花树,稀薄的月光下,枯枝层层,桂花树的稀疏的叶子显得十分孤独。

      “就是这了!”

      林狸有些兴奋的大步跑到树下,将火团随手丢给李小舟,撸起袖子准备开挖。

      “烫。。。烫。。好烫。。”

      只见李小舟将火团在左右手扔来扔去,正惊慌失措中,林狸稳稳的握住他的手腕。

      “别动,慢慢的,双手合在一起 。”

      火团慢慢的落在李小舟的掌心,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未在林狸察觉的时刻他的脸再一次红到了耳朵根。

      “还烫吗?”

      李小舟没说话,垂着眸,只是盯着手心里的火苗,片刻之后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闪烁的火光映衬中,林狸看着他,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或许自己真的捡到了个不聪明的人类。但同时也不禁感叹,这傻男人真是行走人间多年也难以见得的一张脸。”

      忽然,一阵风吹来,掌心的火光胡乱的摇摆,地上的枯叶哗啦哗啦的被席卷,林狸警觉的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存在。

      “在这别动!”

      林狸张开手臂将李小舟护在身后,眼前气息浑浊,夜风乌嚎,枯叶翻飞,桂花树枯枝碰撞,内宅的大门哐当-哐当-来回开关。

      李小舟轻轻的把手搭在林狸的胳膊上,悄悄的问道:

      “道长姐姐,这里是不是真的如传闻所说...闹鬼啊。。”

      “不会。”

      林狸这一句答的沉着,并非是她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而是基于对冥界的了解,能闹出这样的动静的厉鬼,恐怕刚露头就被巡于人间的鬼使打散了。

      忽然,二人头顶的老树的枝干忽然似张开大手般朝二人抓去,枯枝吱嘎吱嘎的掉落。若是寻常人见到此等景象必下的颤栗,林狸却不慌不忙,右手空手化刃,向上朝老树一挥,在暗夜里闪出一道寒光,枝干如落雨般斩落。

      老树枝干似吃痛一般后缩,但延展的更粗即将继续朝二人抓来。但就在此间间隙,林狸发觉手中剑上落下了白霜,她心中一定,这又是熟人。。

      林狸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符,扔在空中,有以手中剑穿过符咒,剑带着符咒脱手而出,直直的刺向老树的树干正中。

      “嗷呜---”

      这一声和前日林狸捉住的狼妖一样,都是犬兽的叫声,只是这次的妖怪道行绝不是那狼妖那般浅薄。

      林狸收回手中剑,化作无形,放下防备,挥了挥衣袖无奈的说:

      “怎么,你还等着我请你出来?”

      话音刚落,树中走出一个白色虚影逐渐化为实体,是一个身着白衣,修长的男子,这男子肤白到似与白衣融为一体,只有发色乌黑。男人名叫白景翊,是一只与林狸几乎同时修炼成人的犬妖,真身是一只帅气的白色田园细犬。

      男子修长的手轻轻捂着胸口,作受伤娇弱之状。

      “咝--你还真捅啊。。”

      “谁叫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又来吓唬人这一套。”

      “有些日子不见了,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狗来福,你吓到孩子怎么办?”

      “孩子??”

      白景翊这才注意到林狸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二者对视,一黑一白,一人一狗,视线竟碰撞出了火药的味道。

      “原来你一声不响的走掉,是因为你喜欢的是人啊。。”

      “啊,什么,我一直蛮喜欢人的呀。。。不对不对,不是你说的那个喜欢。”

      林狸看着白景翊这落寞的神色,慌忙的摆起手,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也说不出句囫囵话。

      此时的李小舟轻轻的扯住林狸的袖子,怯生生又带着委屈的问道:

      “师父,他是谁啊,好吓人的。”

      “他,,额。。他是。。”

      “什么?师父?林小狸,才多久不见,你竟然玩的这么花了?”

      “不是。不是。”

      林狸话到嘴边,愣是不知道从何解释,又如何解释。毕竟她也不是毫无私心的捡个漂亮男人。

      “你要知道,他只是人罢了,还是一样的,陪不了你多久。”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林狸的痛处,林狸更加没有做出什么回应的意思了。李小舟又是扯扯林立的衣袖,将她从片刻的痛楚中拖拽回来。

      “生命短暂又如何,能讨得在意之人欢心就够了。而你,师父会一声不响的离开,怕不是因为这位壮士不能让师父喜欢。”

      短短一句话可谓是双击致命。其一,白景翊好不容易的鼓起勇气袒露心意之后,林狸就消失逃跑了,实在是伤狗自尊。其二,他作为最注意形象的妖怪,尽心给自己维护成了个世人最喜爱的文人先生模样,竟被别人称作壮士!简直是士可忍熟不可忍!

      “你哪冒出来的,哪有你说话的份?”

      眼看着白景翊被激怒,李小舟得意极了,抬手直接将火团抛到了白景翊纤长冷白的手中,火光逐渐弱了下来。

      “我可是师父捡来的。”

      说着抱起手臂骄傲的抬着下巴,黢黑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着莹莹的光。

      “.....”

      听闻此言白景翊气的想将手里的火团朝李小舟砸过去,但看了一眼夹在中间仍然不知所措的林狸,缓缓地放下了手,强行把自己的气息捋顺。

      “罢了,和凡人计较什么。我来这找到你,是有东西要给你。”

      “哦?什么东西?欠我的二百五十两银子终于舍得还了?”

      “不是这个...等下,什么二百五十两?不是只有五两吗?”

      林狸挠挠头,她这种财迷一定会记的谁欠她钱,但是欠多少还多少这种事情她总是算不灵清的。

      “我知道了,是因为你这么久没还钱,利滚利滚利滚的。”

      “什么乱马七糟的,是你自己一声不响离开这么久,要不是你揭皇榜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我还找不到你呢!这也要算在我头上,你这傻猫算的明白数吗?”

      白景翊刚说完,就感觉到了黑暗中对面传来了令他脊背发凉的寒意。

      “你看看你捡的小白脸,说你句不好,那副表情像要把我生吞了一样。”

      林狸循着白景翊的目光转头看去,李小舟的脸虽天生冷峻但仍旧是一幅人畜无害的表情看着她。于是有些严肃的开口说道:

      “狗来福,你不要总是针对他!”

      白景翊一脸的不可置信,指指自己又指指李小舟。

      “我针对他,我..”

      白景翊话没说完,一个十几岁男孩子模样的书童从漆黑的内院冲了出来。这书童生的白嫩可爱,巴掌大的脸上长着一双无辜的圆圆眼,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白先生!白先生!”

      小书童刚跑到三人视线中,看到林狸忽然猛地停住,差点摔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抱着什么东西躲到了白景翊身后。而林狸见到眼前来人,琥珀色的瞳泛出金黄色的光,咧开小嘴狡黠的饶有兴致的笑出虎牙。

      “呦,小老鼠,好久不见,又长高了,但是怎么不见长胖呀。”

      小书童又缩了缩,躲在白景翊身后连小脑袋都不露出来,伸出小手递到白景翊手里一个卷轴,卷轴粗黄发黑,表皮已经绽裂开来,似乎打开就要散架一般。白景翊将卷轴以法术催动,落在林狸手中。

      “我知道拦不住你,既然你一定要做,我会帮你。这是浮屠册,记录着那段岁月亡灵的去向,亡灵追随肉身,找到亡灵,你就可以找到她的肉身了。”

      林狸接过卷轴,她触到卷轴的那一刻,就感知到了卷轴中涌动的力量。

      白景翊见林狸未作回应,以为是林狸不确信这浮屠册的真假。

      “阿狸,你上次在冥界鬼市追踪到了卷轴的动向,但是你没有法力无法触及。我在上面做了标记,所以我能找到的。”

      “我知道这是真的,但是打开卷轴,你我都不行。”

      “你和冥界的老大不是有些交情,请她帮忙就好了。”

      林狸听闻此言有些尴尬,上一次与冥王见面是几十年前了。当时,恶鬼们惹了刚刚有所成又怨气冲天的林狸,被她从人间直接扭送到了冥王殿,若仅仅如此倒也还好,她不是从门进去的,直接将冥王殿的殿顶砸了个大洞跳进去,还不止一次。虽然和冥王有些聊得来,但再聊的来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幸亏是没把她这种小妖放在眼里才没被追究。思索了一下之后,林狸说道: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就这样去了她未必肯帮忙,总要找个由头。”

      “师父好厉害,与冥界也相识,是不是日后可以带我见识一下。”

      李小舟虽然是低着头才能对上林狸的视线,可居高临下的眼光中对林狸充满了崇拜。

      “你一个大活人那种地方还是不去为妙。”

      “马屁精。”

      白景翊翻个白眼,抿着嘴嘟囔着。身后的小书童瑟瑟缩缩的探出小脑袋。

      “白先生,东西带到了,我们离开这吧。”

      林狸听到他说话,亮莹莹的眼中又泛起了兴致,歪着头夹着嗓子说:

      “小老鼠,这月黑风高的,你怕不怕呀,要不要姐姐陪着你呀?”

      小书童听到他说话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白景翊打开手中的折扇,有些严肃的说道:

      “阿狸,你不要吓唬毛毛,他胆子本来就小。”

      林狸掐着小腰,感觉十分不服气,明明是与生俱来天性让她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非常感兴趣。

      “怎么是吓唬他呢,我分明是喜欢他呀。”

      林狸身后缓慢的生出一股醋意,李小舟虽面无表情,但对林狸这句喜欢泛起几分酸涩。白景翊也似乎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怒火,自己袒露心意都没听到的一句喜欢,竟然她轻易的说给了毛毛。

      “说了多少遍了毛毛不是老鼠,你都成精多少年了,怎么还老鼠老鼠,你幼不幼稚!”

      被白景翊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林狸觉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谁幼稚了,猫喜欢(吃)老鼠天经地义,你在这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还未等白景翊反击,李小舟走上前接过林狸手里的卷轴,温柔的目光似乎要将人融化,他轻声细语的说到:

      “师父,已经子时了,不如寻个落脚的地方歇息去吧。”

      “嗯,也是,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走,乖徒弟,不理他,谁先和谁说话谁是狗。”

      “......”

      终究是在寒风中剩下白景翊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感觉今夜一吵气的他少活两百年。见林狸二人消失在夜色里,毛毛也不再躲藏,乖巧站出来。

      “白先生,我们也走吧。白先生?”

      白景翊没答话,过了半晌才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我本来就是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不是人,但我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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