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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既决定了要结契,那有些秘密便不能再坦然说出口。

      属于凌岁安的金桂空间内,天色阴沉,空气凝重,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透着“压抑”二字,叫人一踏进其中,便觉心上仿佛压了一座山。

      “她这是怎么了?”晋慕余第一回进凌岁安的金桂空间,此刻,他蹙眉打量着四周,直觉出了什么问题,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只能先跟着手腕上、凌岁安曾留给他的那朵金黄小花走。

      小花指引晋慕余一路来到了凌岁安的住处。

      只见一座熟悉的竹屋伫立在眼前,所有布置都和朔月峰证道心时出现那座竹屋相同。

      推开竹屋门,走进篱笆围出来的小院。

      晋慕余站在院中,目光粗粗扫了周身一圈,没找见凌岁安的影子,便将视线投向了竹屋。

      竹屋的门紧闭着,门左右两侧不远处有两扇支摘窗,窗户倒是由叉杆撑起,但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却是看不出。

      于是,在原地站了会儿后,晋慕余只能开口,将声音用术法传进竹屋:“凌岁安,你在吗?”

      他干巴巴问,问完,紧张地抿了下唇,等人回应。

      结果等了半晌,竹屋中也无人响应,徒有风声不断在耳畔吹过。

      “……”晋慕余皱了下眉,喃喃自语,“没人吗?”

      他不清楚,只能又试探性地朝竹屋中喊了声,随后,在一阵相同的长久沉默后,轻叹了一口气。

      “果真是不在吗?”他略有些失望地低语一声,然后缓缓转身,准备明日再来。

      谁曾想,就在他抬脚要走出第一步时,凌岁安的声音竟轻轻传来,钻进了他耳中,“晋慕余,进来吧,我在。”

      极为简短的一句话。晋慕余愣了愣,旋即收回脚,转身又看向了竹屋。

      竹屋仍旧是那样,静悄悄的。

      但晋慕余可以肯定,他方才绝对没有听错,的确是凌岁安的声音。

      所以在原地站了会儿后,晋慕余便快步踩上竹屋前的竹阶,三两步站到了竹屋门前。

      此刻,屋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细缝,晋慕余目光落在上边,犹疑了下,慢慢抬起手,掌心放到门上,轻轻一推。

      “嘎吱——”门应声打开,后边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勾起人一段段回忆,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时。

      但很快,晋慕余便从回忆中抽身,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屋中。

      屋中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晋慕余迈过门槛,疑惑地四下打量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了角落的衣柜上。

      衣柜半边被一架屏风挡着,而剩下没被挡住的那一半中,晋慕余眼尖瞧见有一片衣角卡在柜门上,正龟速往里钻。

      这是……躲在衣柜里?晋慕余眉头轻挑,觉得好笑的同时,又疑惑凌岁安为什么要躲着他。

      难道他就这么见不得人?晋慕余自嘲了句,然后一步一步走近衣柜,直到只剩下一步距离,才不紧不慢停下。

      “凌岁安,”晋慕余朝衣柜里喊,没有贸然去将柜门打开,而是定定站在柜门前,与之保持距离,“你是后悔了吗?”

      他没头没尾问,但柜中,凌岁安却是听懂了。

      ——晋慕余是在问,她是不是后悔去招惹他了?

      是。凌岁安缩在衣柜里,默默回答。

      她抱着双腿,透过柜门中间细细的缝,看向衣柜外,柜外,晋慕余不远不近站着,她刚好可以看清他。

      原本,今天应该是她去找他说清一切,哪成想,到头来,还是他来找她。

      而她,仍旧没做好面对对方的准备,却又清楚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晋慕余,”凌岁安将脑袋从臂弯中抬起,“我从未后悔过。”

      她说谎了,并且谎话还得继续,“是师姐与我说了你和师尊的事,我怕师尊不愿我与你结为道侣。”

      谎话连篇,凌岁安吐槽自己,觉得晋慕余是傻了才会信她的鬼话。

      可晋慕余偏偏信了,他道:“原来是因为那老……你师尊啊。”

      凌岁安猜晋慕余是想喊余清风“老不死的”。

      要是换做平常,她指定会揪着这点,打趣对方一番,但现在,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对,因为他。”凌岁安闷闷道。

      晋慕余听出不对,但只当凌岁安是在发愁余清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事,于是,安慰她道:“你放心,你师尊那儿,我已经想过怎么办了。你若愿意与我结契,那剩下的事交给我去解决便好。”

      晋慕余信誓旦旦保证。

      衣柜中,凌岁安看着他静了会儿,片刻,推开柜门。

      “晋慕余,你会后悔……吗?”她仰起脑袋,在目光触及晋慕余的瞬间,尾音一转,硬生生将那个“的”字吞进肚子。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凌岁安狠狠告诫自己,袖下交叠的手相互用力掐着。

      “不、不会。”晋慕余在凌岁安推开柜门的刹那怔住,但紧接着,在对方问出话后,他又立马回神,坚定给出最忠实的承诺,“我们凤族终生只爱一人,我既认定了你,那此生便只有你。”

      他向前一步,宽阔的影子落在凌岁安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

      “晋慕余……”凌岁安小声喊他,声音中是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无声重复着这三个字,而晋慕余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屈膝弯腰靠近。

      “你怎么了?”晋慕余小心询问,悬在半空的手似乎想拉住她,却又因为犹豫停住。

      “没、没什么……”凌岁安余光瞥过晋慕余的手,顿了顿,然后倾身,将对方紧紧抱住,阖眸道:“我就是想去月雾镇做身喜服……”

      她靠在晋慕余身上,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她又听见了那细微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明明很微弱,可每一声都精确无误地钻进了她耳中,疯狂回响。

      “晋慕余,我们成亲吧。”凌岁安苦笑说,在晋慕余看不见的地方,她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眼睛也莫名有些湿润。

      可她并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更不懂自己这样代表着什么。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在她话落地后,腰间倏然环上、不断收紧的手,以及猛然强烈、从一阵变作两阵又变作一阵的心跳声。

      “好。”凌岁安听见晋慕余说,“我们成亲。”

      *

      白日里的月雾镇依旧是大雾漫天。

      不过,镇子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雾气,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吃吃喝喝的就吃吃喝喝,谁也没被这大雾坏了兴致。

      唯一要多做的一件事,也就是随手提着盏灯,小心磕碰到老的小的。

      此时,镇上的裁缝铺里,掌柜刚开门营业。

      她推开门,放下店前隔绝雾气的帘子,转身正要收拾新采买来的布料。

      却不想,这才早上,就有人来光顾她这小店。

      “掌柜的。”一个男声喊她,掌柜一回眸,便见一浑身带绿的男子走进,身后还跟着二女一男。

      这绿衣男自然是温隐翠。

      昨夜,他听晋慕余说,今儿要带凌岁安来月雾镇做身喜服,于是,一大早,他就蹲在人家门口,愣是做了这电灯泡。

      当然,他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还有凌瑞雪在,所以他名正言顺认为自己这是在未雨绸缪,给以后做打算。

      只不过,晋慕余看他的眼神实在不善就是了。

      温隐翠去和掌柜交谈,晋慕余在一旁盯着。

      二人身后,凌岁安和凌瑞雪并肩站着,师姐妹之间气氛微妙。

      “想清楚了?”凌瑞雪传声问。

      凌岁安兀自望着晋慕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师姐为何会跟来?”

      凌瑞雪指了指温隐翠道:“他问我对做身喜服有什么看法,我随口回了几句,他便说你们今日来看喜服,正好一道。”

      凌岁安:“……”

      凌岁安无语凝噎了下,问凌瑞雪:“师姐应当知道他喜欢你吧?”

      凌瑞雪神色淡淡:“那又怎样。”

      凌岁安收回眸光,侧眸看向凌瑞雪:“你就没想过他问你做喜服,你又跟着一道来,他会误会吗?”

      凌瑞雪面不改色,偏头瞥了眼凌岁安,视线又随意落到别处道:“误会就误会,反正他迟早会知道我不喜欢他。”

      说罢,凌瑞雪顿了会儿,又将视线移回凌岁安身上,眼带探究,“你开窍了?”

      她微眯了下眼,但说完这句话后,她很快便自我否定,声音非常轻道:“不可能。”

      谁开窍了,她的师妹都绝不可能开窍!凌瑞雪对此极为笃定。

      凌岁安余光扫她一眼,对凌瑞雪那两声碎碎念不理解,也不打算细问,话锋一转,便将话题转到了另一处:“你知道师尊回来了吗?”

      她提起余清风,虽然视线不在凌瑞雪身上,但凌瑞雪可以感觉到凌岁安在观察她。

      因此,她只是轻眨了下眼,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道:“知道,昨日一早来找我讨酒喝,结果,撞上欢喜宗宗主找我打听他下落的事,然后——”

      凌瑞雪嘴角抽了抽,表情有些松动,“他将自己变作我的模样,走脱了。”

      虽然凌瑞雪并未细说个中过程,但凌岁安可以想象她那缺德师尊是如何偷天换的日,又是如何戏弄的欢喜宗宗主。

      “那师尊现在躲出弦月峰了?”凌岁安见晋慕余他们尚未过来,便多问一句结局。

      凌瑞雪也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简单回顾了下,答:“欢喜宗宗主将师尊对欢喜宗造成的损失转述给了我,我赔不起,就告诉她如何去追回师尊。另外,为防师尊的欠债由我们来还,我还和欢喜宗宗主签了契约,表明师尊若是还不起欠款,那就将师尊卖与欢喜宗做赔偿。”

      凌瑞雪两句话说得很长,缩略来说就是:余清风跑了,但凌瑞雪把他卖了。

      不出意外的话,余清风现在应该已经在卖身还债了。

      当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凌岁安小小感慨了下,片刻,晋慕余和温隐翠也和掌柜说得差不多了。

      凌瑞雪对做喜服的兴趣不大,因此,只在裁缝铺多待了会儿,就转身去了街对面的成衣铺。

      成衣铺也是裁缝铺掌柜开的,掌柜见凌瑞雪过去,同铺子里的伙计交代了几句,便又折回来继续同晋慕余和凌岁安商量喜服的细节。

      而温隐翠,他在旁边听了几耳,确认了个大致流程后,就匆匆去了成衣铺。

      裁缝铺内,简单一件喜服就要确定好些东西。

      掌柜絮叨说完,突然问:“二位,你们婚期可定下了?”

      她手下记录的笔一顿,“若是定下了,喜服会提早个十天送来,这样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能改改。”

      她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二人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还是晋慕余拉过凌岁安,问:“你想什么时候成婚?是随我去离山,还是就在弦月峰?”

      晋慕余问过时间,又顺口问了地点。

      凌岁安琢磨了会儿,先是回答:“我想在弦月峰成婚。”

      随后,咬唇又思索了会儿,道:“至于时间,下月十五可好?”

      凌岁安问晋慕余意见,晋慕余想也没想,便点头应道:“都听你的。”

      话落,二人将婚期告诉掌柜,掌柜记下后,又问了些别的需要注意的,最后,在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结束。

      “对了,对面的成衣铺里,我最近新进了好些衣裙,仙子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去瞧瞧,绝对物美价廉。”掌柜最后推销一波。

      晋慕余不知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凌岁安:“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视线扫过凌岁安身上的鹅黄长裙,虽然速度很快,但凌岁安还是注意到了。

      看来晋慕余还记着她裙衫都是凌瑞雪买给她这事。

      凌岁安很快反应过来,但她看了看外边天色,有些无奈道:“我今日还需回去练剑。”

      晋慕余闻言,目露失落,却还是笑着道:“没事,那我们下回再来。”

      凌岁安看他,忍不住踮脚,伸手摸了摸他脑袋,然后回以一笑,告诉他:“我喜欢天青色。”

      凌岁安声音很轻,但二人距离很近,因此,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地传进了晋慕余耳中,听得人莫名耳红。

      “我知道了。”晋慕余颔首,耳下至脖间红云连成一片,眼睛也不好意思再去看凌岁安,只能时不时偷瞟对方一眼,再快速移开视线,简直跟含羞草似的,只要轻轻一逗,便溃不成军。

      离开裁缝铺后,对面,成衣铺里,温隐翠紧跟着凌瑞雪也出来了。

      双方相互看了眼,凌瑞雪率先抬脚,走在最前面,“你们的婚事,我去安排。”

      她丢下一句,身后三人听了,神色各异。

      其中,凌岁安是不安,晋慕余是意外,温隐翠则是惊喜睁大眼,边拍晋慕余的肩,边努力压低声,但还是忍不住喊出声道:“晋慕余!她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她同意了!!!她竟然同意了!!!!”

      温隐翠比当事人还高兴,因为凌瑞雪对凌岁安和晋慕余婚事的肯定,代表着对方并不在意人妖结合。

      *

      选好喜服,又定了时间地点。

      但具体事宜还有很多没有定下,因此,这一个月中,四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用作两个人。

      期间,还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宋青崖入轮回转世,还有一件则是凌瑞雪去找欢喜宗宗主商量,请她新得的男宠来弦月峰一趟。

      ——至于这男宠是谁,当然是卖身还债的前剑道天才兼弦月峰前主人,余清风。

      余清风对凌岁安和晋慕余的婚事接受良好,晋慕余本来以为他要和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好好费一番口舌。

      结果对方见到他后,只是“啧”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去找凌瑞雪,哭喊着:“聪明徒儿啊,你救救为师吧!那欢喜宗就不是人待的!!你看看为师,为师都瘦了一圈,不,瘦了三圈了!!!”

      余清风嘤嘤嘤个不停。

      晋慕余对他以前的那些个滤镜也彻底破碎。

      谁能想到,那个老不死的疯冰块现在竟然是这么个德性。

      除此之外,温隐翠对余清风这厮也改观了不少。

      当初,他对余清风是又恨又惧,但现在,只剩下恨了——因为余清风老是和他抢凌瑞雪屁股后面的位置。

      于是乎,这短短的一个月中,弦月峰的画风变成了这样。

      凌岁安、凌瑞雪、晋慕余三人商量婚礼事宜,温隐翠则和余清风挤在凌瑞雪身后,一个大喊“阿雪”,一个大喊“聪明徒儿”,喊完之后,再被凌瑞雪齐齐丢到一边,一个喊“老登”,一个喊“小登”,然后扭打到一块。

      他们打架时,另外三人还会时不时看一眼。

      其中,凌瑞雪永远冷着脸,手下则是在二人打斗时,唰唰唰地记录。

      起初,凌岁安和晋慕余以为凌瑞雪是在记他们的招式,毕竟,二人虽然幼稚,但到底是各族翘楚。

      结果后来,二人在凌瑞雪又一次记录时偷瞄了一眼,才发现他们错了,他们大错特错。

      因为凌瑞雪压记得压根不是招式,而是他们打斗时每毁坏一样东西,就需要相应赔偿的价钱。

      简而言之,就是欠条。

      那欠条密密麻麻的,本来是写在一张纸上,但后来,纸越来越多,最后装订成册,看得所有人大为震惊,尤其是二位欠债人。

      省略这段小插曲,一切都还算是井然有序。

      因此,这场大婚如约而至,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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