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攻略指南》兰十二

3、第 3 章

　　李向烛自幼体弱，且因着体质特殊，极易招邪祟上身。

　　所以，濯垢宗宗主为了自己儿子能长命百岁，便广寻天下秘法，想找一个能改变李向烛体质的法子，而这一找就是十数年。

　　其间，濯垢宗宗主其实找到了几个可以用的法子，但这些法子太过冒险，他不敢用，是故，直到李向烛二十一那年，差点被一恶鬼夺舍，他才狠下心，用了他觉得最为保险的一个法子——生魂历劫，淬炼神魂。

　　濯垢宗宗主抽取李向烛的生魂，附在一傀儡上，然后将这傀儡投落到凡界历劫。

　　凡界，李向烛生魂所附的傀儡化作了一个婴孩，婴孩被一富户收养，取名李月生。

　　李月生较李向烛而言，身体更为康健，平平安安在养父母的宠爱里活到弱冠之年，却不想，弱冠之后，便是一场场劫数接踵而来。

　　第一场劫，李月生养父死于疫病，没多久，养母伤心过度，也紧跟而去，徒留李月生一人守着李家；

　　第二场劫，李月生独守家财守不住，万贯家财被所谓亲朋好友尽数骗去，流落街头，成了一个靠卖字画为生的穷书生；

　　第三场劫，算是情劫，李月生在二十二那年，遇到了一貌美似画中仙的女子，名唤绿蛾。

　　绿蛾是教坊里的姑娘，身姿窈窕，喜着绿裙，在一细雨连绵的春日里，如妩媚青山烙印在李月生心头，叫他醒也忘不得，睡也忘不得，最后终于在第十个难以入眠的夜后，决定向绿蛾诉说心意。

　　从初见到再见，从心动到行动，李月生准备了好些想对绿蛾说的话，哪会想到，在真见到人时，他会一个字也说不出，还是绿蛾先开口，问他：“公子，你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吗？”

　　那日，那句问话后，李月生磕磕巴巴说了一堆话，具体说了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唯一记得也只有他最后问绿蛾的那句：“姑娘，待我高中，你可愿嫁我为妻？”

　　以及绿蛾回答的那句：“公子若真心娶我，我自愿嫁公子为妻。”

　　后来，为了这两句话，李月生寒窗苦读，最后，当真高中，成了状元。

　　可世事无常，当他绯红官袍加身，欲要履行承诺时，却得知了绿蛾是妖的消息。

　　人妖殊途，一边是皎皎心上月，一边是锦绣前程，李月生在这二者之间短暂地徘徊、纠结了一阵，随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毕竟，他本就是孑然一身，考功名也不过是为了能将绿蛾从教坊里接出来。

　　这一场情劫里，李月生抛弃功名利禄，选择了绿蛾。殊不知，绿蛾给他带来的还有一场生死劫。

　　在与绿蛾成婚那日，捉妖人埋伏在他们的府外。

　　尤记得，那日阴雨连绵，李月生执着绿蛾的手，尚未来得及掀起对方的红盖头，捉妖人就突然闯进他们府里，屠戮小妖，让那银线般的雨也染上了血色。

　　血雨连天，彼时的绿蛾也是下凡来历劫的，所以她的修为极低，与小妖无异，也因此，根本就斗不过那些捉妖人。

　　捉妖人用符咒阵法困住了她，金光阵阵，他们恨恨看着绿蛾，要斩妖，要叫她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踏足人间。

　　可捉妖人忘了，阵法之外，除了他们，还有绿蛾的新婚丈夫。

　　李月生被忽略在一旁，捉妖人当他只是被妖迷惑了心智，所以在给他施了术法，叫他看清绿蛾原形后，便不再管这没什么用的凡人。

　　又哪会想到，在他们启动阵法，一剑准备诛杀绿蛾时，李月生会突然冲出来，为绿蛾挡下致命一剑，给她闯出了一条活路。

　　李月生死在寒凉的雨里，死前，他看着府外连绵青山，告诉绿蛾：“我、我当真是喜欢你的。”

　　说完这一句，他四劫尽渡，生魂抽离傀儡，回归本位。

　　而绿蛾，也在她真正动心时，失去了李月生。

　　李月生重新成为李向烛，李向烛也拥有李月生在凡间历劫时的记忆。

　　作为李月生，他依然深深爱恋着绿蛾；但作为李向烛，他不能爱，也不敢爱，所以他自愿接受封心咒，忘却前尘，只当再没爱过。

　　却不想，这段情种下的因，还尚未得果。

　　*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凌岁安听晋慕余说完这一大段，不禁对这个散修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你是跟李向烛是一块去历劫的？”

　　凌岁安合理猜测。晋慕余冷冷看她，轻嗤：“你接任务时，都不好好调查一下任务后面的事吗？”

　　晋慕余语气带着嘲意。但凌岁安淡定“嗯”了声，一点没听出，与他直接便道：“没这么闲，我向来是任务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至于背调，费钱费精力的，还不如省出时间提升修为。

　　晋慕余：“……”

　　晋慕余冷哼：“如果修士都像你这样，妖族定高兴坏了。”

　　他这是在嫌弃凌岁安做事莽。可凌岁安想了下，却是不解道：“都像我，妖族应该吓坏了才是，毕竟大妖再多，也扛不过这么多半步大乘吧。”

　　正所谓，实力碾压一切。

　　只要够强，凌岁安想，就算对方再聪明，她也有与人一战之力。

　　“呵，愚蠢。”晋慕余给出二字评价，幽幽道：“一群无脑大乘，那些大妖但凡有点脑子，毒都能毒死一大批，哪还需要亲自动手。”

　　话落，他丢给凌岁安一个不屑眼神，重新看向窗内。

　　一旁，凌岁安听了他这话，自我反思一番，但反思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暂且将这话记着，然后也看向窗内。

　　窗内，李向烛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匕首正对绿蛾，随主人手的颤抖而不断晃动。

　　“你想杀我？”绿蛾抓住李向烛手腕，李向烛看她，吞咽了下口水，随即道：“放了我，放了我，我就不杀你！”

　　绿蛾闻言，自嘲笑了笑，抓李向烛的手收紧：“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

　　她质问李向烛，问完，身体微微向前倾，唇贴在对方耳侧，呵气如兰：“还有，你该做出选择了，嫁我，还是——”

　　“噗嗤——”

　　李向烛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刺进绿蛾胸膛正中间，贯穿她的心脉。

　　“这、这是你的死穴。”李向烛一张脸惨白，哆哆嗦嗦松开匕首，“我、我说过——”

　　绿蛾捂住李向烛的嘴，“这是你做出的选择，我不怪你。”

　　她露出释然一笑，而李向烛对上绿蛾的眼，则是心头一颤，在此刻，终于明白那个选择里的“死”是指绿蛾死，而非他死。

　　“还有，李月生……”绿蛾小心翼翼靠在李向烛怀里，“我也当真是喜欢你的。”

　　只可惜，世上再无李月生，只有濯垢宗少宗主李向烛……

　　对此，绿蛾其实早就心知肚明，怎奈何，执念难消，她只能走出这一步，确认一点：“李向烛，你到底不是他。”

　　绿蛾没有丝毫温度的手牵过李向烛的手，然后带着他，叫他重新握住插在她胸膛上的匕首，接着压住他的手，让匕首彻底没入胸怀，毁去心脉。

　　“不、不……”李向烛愣愣看着指间血色，心上钝痛猛然炸开。

　　他的泪似决堤之水，止不住落下，模糊了他的视线，“绿、绿蛾……”

　　李向烛脑海中那些模糊的光影逐渐有了形状，他记起了绵绵细雨，记起了妩媚青山，也记起了那些日夜的辗转反侧……

　　“噗——”李向烛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吐出。

　　刹那间，封心咒破，他一遍遍念着“绿蛾”二字，再一次，短暂地做回了李月生。

　　可这次，李月生只能看着他心爱的姑娘死在他手下，然后彻底失去她。

　　绿蛾妖气消散，化作星星点点微光消失在李向烛怀里。

　　屋外，凌岁安看了眼屋中哭红眼的李向烛，情绪稍稍起了几分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

　　“所以绿蛾就这么死了吗？”她问晋慕余，晋慕余斜她一眼，哼了声，道：“大妖哪会这么容易死。”

　　说罢，一阵妖气铺天盖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