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表姑娘》鲤谙

14、第 14 章

　　临出发时，季盈稚才直观认识到这次出行是去了多少人。

　　徐府两位少爷，二少爷徐理和三少爷徐信骑马带队，弟弟妹妹都被两人塞到了马车里。

　　季盈稚上车前粗粗观察了下，大房的四少爷徐旭、五少爷徐景、六姑娘徐苗和八姑娘徐芙都被徐理带上了，只少了五岁的八少爷徐承。虽然与大房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大房兄弟姐妹间似乎更显团结，这种带着弟妹出行的活动一贯是吃力不讨好的，徐理能不嫌麻烦地将他们都带上，倒是个难得的好哥哥了。

　　二房这边，徐信带着三姑娘徐珮、四姑娘徐琼、五姑娘徐珍，除了三姑娘徐珮出自庶出小三房，竟只有小二房的人来齐了。

　　徐珍和两位总与她形影不离的堂姑娘，徐子衿、徐惠卿，坐了一辆马车，季盈稚嫌人太多，与徐珍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坐去了徐珮、徐琼的马车。

　　正好也都是二房的人，季盈稚便好奇地问：“七妹妹怎么没来？”

　　徐琼温和地解释：“七妹妹怜惜七弟年幼，不能出门游玩，所以在家陪着。”

　　徐珮在一旁神色淡然地补充道：“二婶娘一向自诩行事公正，七弟不能出来，七妹自然也出不来。”这里的二婶娘指的正是七姑娘徐琏和七少爷徐敏的生母张二奶奶。

　　徐琼无奈之下轻拍了一下徐珮的手，季盈稚心里暗自发笑，贴心地扯开话题：“四房的高家表姐似乎也没来。”

　　“高家表弟感染了风寒，高妹妹担心得不行......”

　　季盈稚和徐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转眼，马车已经驶出了城门，停驻于此，等候同行的人。

　　季盈稚来到荀地近月余，第一次见到这荀阳府的城门，不免好奇地透过车窗张望。

　　却见徐理、徐信骑着马在马车侧前方徘徊，挡住了她的视线。

　　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郎，穿着利落的劲装，骑着神骏的高头大马，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在这行人来来往往的城门口着实引人注目。

　　四处投来的目光令徐信略有些不自在。

　　“余少城这小子，说好了在城门口等，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徐信骑着马来回踱步，不耐烦地抱怨着。

　　徐理冷静地说：“他早上刚传信来，昨夜玄京的海临侯世子兄弟二人来了，耽误些时间也正常。”

　　“海临侯世子？又是为着求见济渊先生来的？”

　　徐理点头。

　　徐信嘲笑：“勋贵之家，怎么这么好名？海临侯世子又不能科举入仕，这般三顾茅庐，除了名声好听点又有什么用处？这玄京附近的几位大儒都烦不胜烦了吧，真是不理解。”

　　“海临侯府虽然不需要虚名，或许海临侯世子需要呢。毕竟他有那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弟弟。”徐理意有所指，徐信驱着马凑近了他二哥，正想问问有什么内幕消息，只听得身后一阵喧哗声。

　　正是余少城，领着一小队护卫，护送着三驾马车匆匆赶到。“我来晚了，等多久了？”

　　“不久。”徐理答道：“海临侯世子两兄弟呢？”

　　“已经马不停蹄去拜访济渊先生了。不过依陆京泽那性子，估计待不了多久就开溜了。等从陆亭山下来就顺道去你家庄子。”

　　几人闲话几句，又等来三四个同窗，一行人齐齐开拨。

　　说是庄子，等真正见到的时候季盈稚觉得更应该称之为庄园。

　　在陆亭山脚下，占了近百亩地的大型庄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粉墙黛瓦连绵不绝，虽不十分精致，却有粗犷大气的美。听徐珍说起，里头有跑马场，有大花园，有人工湖......等等一应俱全，皆有可游之处。

　　季盈稚下了马车，尚未站稳，徐珍迫不及待地来拉她的手，“走，我带你去我最爱的湖心亭玩。”

　　“珍姐儿。”徐琼也刚好走下马车，“你着急忙慌地做什么。我们要在这呆上两天，先去住处安置了才是正经。

　　“季妹妹，你的仆妇随身带了不少东西，先随我们过去吧。府里的人已先行到这儿做好了准备，午间宴席已快备好，席间还要与别府的姑娘们会面，开宴前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季盈稚虽不愿卷入姐妹两人的争端，但徐琼说得更有道理，若随着徐珍任性地先去游玩，到时候会客未免形象不端。这般想着，季盈稚面上便显出了几分迟疑。

　　徐珍一腔热情被这盆冷水浇了透彻，恼怒地看了徐琼一眼，却又不屑和她说话，最后甩下一句冷哼声就转身离开了。

　　徐琼看着徐珍转身就拉走徐子衿、徐惠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季妹妹走吧，我先带你过去。”

　　季盈稚点点头。

　　徐琼转身要喊徐珮，却发现徐珮专注地看着一处。循着视线看去，是一边将马儿送入马厩，一边与同窗友人畅聊的两位哥哥。

　　“珮姐儿？珮姐儿，你在看什么？”

　　徐珮回神，脸上薄薄浮起一抹红色，羞窘地道：“没，没事。”

　　庄园里的住处相较府里倒是显得很朴实，是个规整的四方院。虽然此次没有长辈一同前来，徐琼还是徇旧例让出了正房，带着众妹妹入住了厢房，幸好此行来的徐府姑娘不多，外府的姑娘也都安排入住了另一边的院子，才不至于显得拥挤。

　　季盈稚简单换了身鹅黄色忍冬花纹齐胸襦裙，挽发戴上镶珠金蝴蝶步摇，不似平日素净，但相较衣锦着翠的姐姐们仍显得清淡了些。

　　徐琼欲言又止，转头打发了屋内其他人。“苗姐儿，芙姐儿，快去找找你们五姐姐，不知跑哪里疯玩去了，怕是赶不上开宴，叫客人久等就不好了。”

　　徐苗、徐芙对视一眼，齐齐应好，便带着屋内大半下人离开了。

　　徐琼挽着季盈稚的手，带她去往里屋：“季妹妹，我这儿带了一对赤金缠珍珠的坠子，看你今天打扮恰恰好合适......”

　　“四姐姐，我仍在孝期......”

　　徐琼恍然大悟，随后尴尬起来，不知如何应答。

　　季盈稚倒不至于如此无情地让她僵在这里，仍诚挚地谢她：“四姐姐，多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时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衣着简朴，那些未相识的荀地贵女难免看轻我。只是......

　　“会看轻我的人，我也不愿与之相交，便当我任性吧。”

　　徐琼见季盈稚将此事说破，更觉窘迫，忙道：“你不怪我就好，那就不提此事，我们快去赴宴吧。”

　　徐琼不再多话，两人去寻徐珮，一同前往宴席所在的挽燕阁。

　　季盈稚看徐琼与平时一样的稳重模样，仔细看耳朵已是红透了，便知徐琼还在为方才的事感到后悔。

　　其实她倒不觉得被冒犯，若她真的是家境窘迫，拿不出赴宴的体面模样，恐怕此时也和徐琼一样难堪。但季盈稚自出生来便不为此类事情烦恼过，也更能从徐琼的举动中体察到她原本的善意。

　　这倒是让季盈稚略有些改观，或许是听徐珍倒了太多苦水，徐琼在季盈稚心里渐渐变成了求全责备、心思深沉的长辈模样。这事过后，更像个鲜活的少女了。

　　待客的挽燕阁离住处稍有段距离，徐琼本是想一路走过去，可经过一片桃花林、一片假山石林，正好顺便与尚未来过园子的妹妹们赏景。可惜经过的时候，徐琼仍在默默后悔，徐珮自出发后就一直神游天外，季盈稚又不爱主动搭话，三人一路默然无言，可惜了一番美景。

　　挽燕阁其实是前后两座相连的楼阁，前楼占地更广，只有一层，后楼是两层的阁楼，中间置了假山假水、青松翠竹。此楼分作男女两处宴席，男客在前楼，女客上后楼，两不干扰。

　　但季盈稚在楼上坐定方能感受此番设计巧妙，此处隐约间能听见另一处欢声笑语，轻缦掩映间下方人影憧憧，偶然间也能瞧见清晰的男子模样。想来下方也同样如此。

　　主人家已坐定，客人也慢慢在下人接引之下到场。徐琼接待了几位兄长同窗的姐妹，既有殷实人家的大家小姐，也有耕读之家的小家碧玉。

　　有徐琼在其间周旋，倒也热热闹闹、氛围融洽。

　　徐琼时不时瞥向楼下石子甬路，始终不见徐珍姐妹几个的身影，却见丫鬟领着靖国公府的姑娘走了进来。

　　徐琼心里更是焦急，寻机让丫鬟再去找找，随后笑脸迎了上去。

　　靖国公府来的是余大姑娘余青吟、余三姑娘余青絮，并一个陌生的姑娘。余家两个姑娘自然与徐琼相熟，余青吟便向徐家姐妹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江府尹家里的大姑娘，名唤江虹歆。”

　　余青絮在一旁笑着补充道：“江姐姐与我三哥哥是自幼指腹为婚的亲事，恰逢江府尹主政荀阳府，江姐姐就快要成为我三嫂了。”

　　江虹歆被打趣地满脸通红，嗔怪地道：“我与徐家姐姐们初见面，你就说这些......”

　　在场的姑娘纷纷笑了起来，季盈稚跟风笑了两声，转头却见徐珮隐在人群里，苍白着脸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