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花期》钟不眠

4、意外的亲近

　　像往常一样，花苒在七点十分来到了教室上晚修。
　　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着的，没有人可以说话，很是无聊。花苒想起了今天早上化学老师布置的卷子，正想低头去课桌里面找时，目光落在了课桌上叠放不高的书本上。她的直觉告诉她，试卷这种东西，她是不会放在课桌里面的，只会夹在某本书里，这个习惯已经好多年了，改是应该改不过来了，毕竟她之前可没有少买过试卷收纳袋这种东西，可结果都一样，渐渐地就觉得，实在是没必要。
　　七点十五分，她的同桌踩着点进来了。正在一本一本翻着书的花苒抬着头看了一眼陈眠，随后就又继续翻书找试卷了，明天课代表要检查呢。
　　“你找什么呢？”陈眠坐到座位上，看了一眼在翻书的花苒问。
　　花苒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回她，“化学试卷，就今天早上老师发的那张。”

　　“噢。”陈眠淡淡地回了声。
　　花苒继续找着她的化学试卷，终于在数学练习册里面找到了。花苒扶额，无奈地笑了笑，一张好好的化学试卷是怎么被她放进数学练习册里的啊？她记得今天老师好像没有讲练习册来着。
　　一旁的陈眠看了看低着头的花苒，“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
　　花苒苦笑了一声，“数学练习册里面……”陈眠没忍住笑了出声，看着她“我记着今天好像没有上数学课来着……数学老师请假了。”花苒撑着脸，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化学卷子，“呵呵……呵，就随手那么一放嘛。”陈眠拍了拍她的肩，“找到了就好。”
　　“嗯……”花苒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陈眠心想：有点尴尬啊……随后把脸埋进撑着的两手掌中。
　　俩人的第一次谈话，就以花苒的尴尬和陈眠去背诵文言文了，而就此结束。
　　——隔天早上。
　　花苒来到教室就听到同学们在说校运会的事了，好像是说在这个月的中旬举办，就是下个星期。
　　每年的十一月中旬办校运会是四中的特点，因为刚好期中考试完，今年已经是第三十届了。
　　花苒坐到座位上，看着旁边正在吃早餐的陈眠问道：“校运会，你要报名吗？”陈眠手上剥茶叶蛋的动作没停下，回她，“不报。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让有意愿的同学报就好了，我就安安静静看比赛就好。”说完，还转过头看着花苒补充了一句，“你要报吗？”花苒看着她，摇摇头，“没有，你继续吃早餐吧，一会凉了。”
　　“嗯。”
　　初三生的生活很枯燥，这是花苒眼里对他们班某些同学的看法，因为花苒每次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在低着头学习，他们有着伟大的目标，想考上一所好的高中，毕竟那是他们的未来。在这件事上，花苒看得很淡，人生嘛，就这样，活着就行，快乐就行。她对自己高中的目标就是四中的直属高中，毕竟熟悉，分数线不高也不低，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花苒给自己定的一个目标，就是最差也要考上四中。
　　总有人说，她看得太悲观了，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花苒总是会摇摇头说，她这不是悲观，是太了解自己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是太悲观，我是把我自己看得太清了。
　　她的妈妈曾经说过，快乐要比成绩来得难。
　　花苒看着在低头刷着《五年中考三年模拟》的同学，不知不觉地想了很多，她转头看了看陈眠，思索一会才开口说道：“你想考哪所高中？”陈眠脱口而出：“十三中！”“十三中啊，加油哦！”花苒看过陈眠的成绩，在班级里的中上游，冲十三中的希望是很大的。
　　“嗯。”
　　十三中，是他们这个小城市最好的高中，只收前市的一千名。不过花苒能感觉到，他们班挺多人是冲着隔壁市的英才中学去的，毕竟那本科率，可是杠杠的，就是分数线太高了，只招市里面的前三十，竞争力非常大，毕竟要和几千人去挣那三十个名次，可不得努力点。
　　一天过去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了。
　　花苒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冲陈眠摆摆手，“拜拜。”
　　“拜拜。”
　　花苒从书包拿出有线耳机和mp3，听起了歌。现在很多学生听歌都用手机和蓝牙，花苒不用，因为老师不会没收mp3。她正听着歌，走上平时回家的路上，突然，右肩被碰了碰，她转头一看，是陈眠。
　　陈眠从花苒的右边走到左边，自然地挽起了她的手，还把她左耳的耳机扯下，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陈眠听着耳朵里传来的歌词，“我怀念别怀念”“怀念也回不到从前”“曾经对上的瞬间”，对着花苒挑挑眉，“听的是这首歌啊，我很少有听这位歌手的朋友，你应该算是第二个。而且真的好巧，我家也是这个方向，就对面那条路直走就能到我家了。因为今天我刚好想吃这边这家的关东煮，就走这边了，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你，以后我们上下学可以一起走啊，我刚好没有朋友和我家住的方向是一样的。”
　　“嗯嗯，可以。”
　　花苒听着她说完，想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她一个人走习惯了。
　　“就是这家的关东煮特别好吃，我吃了两年多都没有吃腻，超级nice的。”陈眠挽着花苒的手，指着一家店说道，边说着边拉花苒往里面走去，等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一碗打包好了的关东煮。走着走着，就又一边拉着花苒一边指着某家店说：“这家！就是这家！他们家的麻辣烫超级好吃的，要是我中午不回家，就会来这里解决我的午饭，好吃实惠还管饱，他们家还卖串串呢。”花苒看着陈眠指的那些店，她其实都没有去吃过，虽然说走了这条路快三年了……或许，以后可以去尝尝。
　　一路上，陈眠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周边好吃的，花苒回应着。
　　花苒从不觉得，回家的路如此短。就这样，两人在路上聊着聊着，竟要到家了。
　　两人在一个马路口停下，陈眠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对面，“我家就在对面那里，上个坡就到了，你家呢？”花苒看向陈眠手指向的地方，回过头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小区，“那就是，我住在那个小区。”
　　“噢噢，我们也算是邻居哈，就是离得比较远的邻居而已。”
　　“隔了一个双向车道的邻居。”花苒笑道。
　　“你们小区种的是什么树啊。”陈眠看向花苒指的小区，在没有其他植物点缀的街道，那几棵树就显得格外醒目。
　　“是紫花风铃木，下个月就要开花了，你要来看看吗？”
　　“来，那你到时候帮我拍几张照片可以吗？到时候我就站在花下，拍出来肯定很漂亮！”
　　“当然可以啊！”
　　“那好。时间不早了，晚上还要去学校，走了，拜拜。”陈眠说完冲花苒摆摆手，转身走了。
　　花苒看着陈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神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不是，我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说完，往家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太阳也将要完全隐没在地平线，月亮也该上班了，家家户户也都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
　　花苒回到家的时候，她的妈妈——也就是花女士，正边吃着晚饭边刷着手机。
　　花苒换好鞋，看了眼餐桌，“这位大美女，你又点外卖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十九次点外卖了。”
　　花欢头都没抬，回她，“那我又不会煮，你又要上学，我不点外卖我吃什么？而且，这次可不是外卖，是在外面打包带回来的。你就别挑了，快吃吧，一会凉了。”
　　花苒也知道，花欢不会煮饭，最多泡个方便面，就也没再和她顶嘴。
　　俩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花苒正想和她说班里要订班服的事，花欢的电话就响了，对面喊了声欢姐。
　　花苒原本抬起来的头又低下去继续吃饭了。
　　又是工作上的事……她妈已经加班整整一个月了。
　　花苒从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花欢眼底的乌黑和憔悴。
　　肯定又熬了好几个大夜。
　　作息不规律！
　　花苒低着头，扒着饭，默默想到。
　　花欢是和几个好闺蜜一起经营着一个小厂。
　　前几年，社会上对于她们厂里生产的产品需求量大，价格也偏高，所以为了多赚点，就多生产了好几倍。如今，社会的需求量减少，没有什么人买了，价格下跌，可厂里还积着不少货，这几个月，花欢都在想着要怎样扩宽销售渠道，别让这批货砸在手里。
　　她听着手机里，员工做出的方案，揉了揉太阳穴，“行，我知道了，就这样，你们说的这个方案我会考虑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蹙着眉，花苒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妈，怎么了。”说着，伸出手将花欢蹙着的眉抚平了。
　　花欢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揉了揉着花苒的头说道：“厂里的货生产地太多了，在仓库里积压了好久都卖不出去多少……唉，那些个小卖部、零售店和各大商超进的货也不多。我和你的几位阿姨都苦恼好几个月了……”
　　花苒听完，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笑道：“那你们搞快递呗，开个网店。要是这不行，就搞直播带货，我们家欢姐，这么漂亮，还怕没有人来看？”
　　花欢听到她这话，眸子亮了亮，有点迟疑说：“这……可行吗？”
　　“您先试试嘛。”花苒冲她眨眨眼。
　　花欢揉了揉花苒的头，“行，那我和你那几位阿姨商量一下，要是可行的话，明天就搞起来。”
　　“嗯。”
　　花苒抬头看了看钟。
　　已经十八点四十分了，再待个十分钟，就该去学校了。
　　花苒看了眼已经在收拾的花欢，“又要去厂里了？”
　　“对，希望今天晚上就可以把那件事给定下来。”
　　“噢。那个，我们班这个月要订班服，能不能拿点钱给我……”花苒低着头，手攥紧衣角。
　　她不太好意思开口向花欢要钱。
　　“我拿了五百给你，放在客厅里，就茶几的那个抽屉里……”说完，走到花苒面前，用手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不舍得花你妈的钱啊？上个月给你放的五百，还留着一百多，我都嫌我给你给少了呢。”
　　“嗯，不舍得。”
　　“傻，走了啊。”
　　“嗯，你开车小心点。”
　　花欢没再回答她，只听到一阵关门声。
　　花欢不是她的亲妈……她是花欢捡回来的。这事花欢就没有瞒过她，至于怎么为什么要把她捡回来，问了好多次，花欢也没说。
　　毕竟——那时的花欢才二十三岁。
　　花苒是十分想不通，花欢为什么要在一个女生最好的青春年华，选择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大学刚毕业不久的一个学生而已，如今……如今也还是一个大美女。
　　花苒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她们的合照上。
　　她很感谢花欢，毕竟——有妈妈的感觉真好。
　　时间不早了，花苒冲进房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加了陈眠好友。看到陈眠秒通过，她给陈眠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又发了条她要出门了的消息，看到陈眠回了她，说她已经出门了，花苒回了句好的，放下手机立刻出门了。
　　花苒一路小跑，终于赶到了，“嗨……不好意思哈，让你久等了。”
　　陈眠冲她摆摆手，“没事没事，走吧。”
　　“嗯。”
　　两人到学校时，刚好十五分，完美掐点了。
　　两个小时的晚修，对于今天的花苒来说，过得非常快，因为她和陈眠畅聊了两个多小时。
　　她们从美食聊到积木，又从积木聊到人生理想和目标。
　　在这两个小时里，她们把能聊的都聊了遍，甚至讨论到了以后生活上的房租水电、柴米油盐。
　　陈眠是唯一一个，和她这么聊得来的一个好朋友。
　　对，她和陈眠是好朋友了。
　　是在九四班的第一个好朋友。
　　第一个朋友是杨淼。
　　好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
　　朋友是点到为止的，好朋友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是不一样的。
　　是不需要刻意准备的开场白，是不会小心翼翼地聊天，是可以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晚修下课铃声响起，放学了。
　　她和陈眠手挽着手走着，花苒其实不太喜欢和别人有那么亲密的举动，但是她现在很开心。况且……这也不是别人，是她的好朋友——陈眠。
　　一阵秋风吹来，吹得两人瑟瑟发抖，两人都向彼此靠近了些。
　　“好冷啊。”
　　“确实，那我们走快点吧。”
　　“行。”
　　两位女孩就这样，彼此依偎着，快步地走着，没再说话。
　　树被秋风吹着，在夜晚轻轻摇曳着，街道上的路灯照亮了她们回家的路，在夜晚，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