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青朱

9、最后的最后的后来

　　有些事情，想着容易，做起来难，但有些事情，想着会是痛不欲生的事情，实际上真正踏出第一步后，却又发现，原来是那样的轻易。

　　林绒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离开老宅，但当管家找到他，说要请他去接被灌醉的奚少凛时，他竟然丝毫也没有犹豫，立刻便踏出了老宅的门槛。

　　直到奚少凛浑身燥热的倚在他的肩上，坐在车里往新宅去时，林绒才回过神来，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其实也并没有格格不入的地方。

　　新宅里的人除却第一眼看到林绒的时候愣过片刻，此后再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连一句疑问或者好奇的话也没有，便直接问他这个夫人需要做什么。

　　好像他一直都存在，他也确实是一直都存在，只是故步自封而已。

　　那一日后，林绒就顺理成章的在新宅住下，偶尔会跟着出去应酬，但更多的时候他仍然是待在庭院里。

　　但他的心已经鲜活起来，当然不肯再死寂下去，也没有人再要求他必须待在庭院深处。

　　相比于过往甚至一年也不会出去一次，这可称之为频繁的外出，看到那些光怪陆离的楼阁商铺，又让林绒眼花缭乱，仿佛一下子被人从古纸卷里拉入到真正的世界里，一颗心也生出好奇，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他试探着去问奚少凛，能不能单独出去看看。

　　奚少凛便说：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不等林绒回答，又补充说：
　　“除了离婚之外的所有事，你都可以去做。”

　　林绒：……

　　这算什么，某种程度上，子女总会长成父母的样子么。

　　但林绒在奚少凛面前“得寸进尺”起来，倒是不会再受到什么苛责。

　　林绒又大着胆子说：

　　“我想把头发剪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他真正想说的是，他想做一回自己。

　　但他已经习惯听从太太的吩咐，还不习惯提出要求，所以只能暗示着来。

　　林绒的头发已经长至腰下，奚少凛看了一眼摇晃的发丝，心中略过一丝遗憾，但随机又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愿意出去，想要革新，最重要的是，终于能再一次主动的说话提要求，已经是奚少凛的意外之喜。

　　他想了想，说：

　　“今天吗？等会儿先让人找来一份发型册子来，你挑好了就可以动手。”

　　林绒哦了一声，静了一静，才有些试探的说：
　　“我也想去上学。”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可认识的字不上不下，很有些尴尬的处境，但奚少凛却没任何犹豫——或者说，这个问题，甚至比上一个问题还好解决。
　　“这很简单，不过，学校都是九月份开学，在此之前，我先教你一些基础的。”

　　于是林绒的胆子就更大了一些，说起来更多的要求：

　　“我不想一直待在庭院里。”

　　“我可以不用奚夫人这个名头和别人认识吗？”

　　“我想要自己……去交朋友。”

　　奚少凛只是微笑着看向他，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是有些开玩笑的说：
　　“希望林先生可不要见识太多了，到头来嫌弃我啊。”

　　这样的话，又让林绒脸色通红起来，但又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候，然而时过境迁，他不是当年的林绒，也早有更多的想法。

　　可也有些东西，从一开始扎根心中之后，随着岁月的流逝，却更加的身后，更加难以割舍——也不想割舍。

　　林绒一头漆黑的碎发，穿着时兴的年轻人打扮，朝奚少凛伸出手：

　　“我听说，如今的年轻人，都是从谈恋爱开始情侣关系，然后才会结婚成亲的，所以——奚少凛，我们能重新认识一遍吗？我叫林绒，我喜欢你，想要和你从头开始交往。”

　　这是林绒第一次直呼奚少凛的名字，听起来却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反而很有些美妙。

　　奚少凛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指，也伸手过去，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