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剑宗（八） ...
-
“洛兰到底是怎么了？都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了，叫她她也不出来。”龙熙锐撑着下巴蹲坐在沈浮光的门口。
“就算是强行把她给拽出来，喊她吃饭，每回都怏怏吃了几口就不愿意吃了，再多说两句，仿佛就好像要哭出来。”龙熙锐忧愁万分道。
沈浮光听着他的话，慢慢地倒着茶，直到那杯茶都溢出来流到他的身上时，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你说，是不是你！你到底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了！”龙熙锐霍然站起来，激愤地指着他。
沈浮光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净，一脸平淡道：“你猜。”
龙熙锐翻了了白眼，猜个屁，要是真是他，他说什么也会把沈浮光抓起来让洛兰出气，可惜不是。
他忽然就泄了气，“唉，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要我说这天骄会真不该参加，不参加不就没这一出了。”
沈浮光不语，不过看他那样子，心里还是赞成这一观点的。
“沈浮光，你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呗，我现在看到她这样子简直是难受死了。”龙熙锐抓狂地抓了抓他的头发，毛躁的头发，金黄的衣服，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蔫头耷脑金毛犬。
“你想知道，你去问她，她既然不想告诉你们，我自然也不会多说。”沈浮光垂眸看着那盏茶，碧绿的茶水倒影着他的影子，如此的心不在焉，如此的失魂落魄，就好像是一个小丑一般。
龙熙锐无话可说，他要是能问出来，也就不会问了。
“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
“天骄会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洛兰她不是最期待了吗？等到开始的时候，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刚刚他还在责怪天骄会，现在却把这个会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就像是死马当活马医，一切可能都要试试才行。
沈浮光点了点头，“有理。”
龙熙锐见沈浮光也赞成，这下是更有把握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开心的，我……我去准备准备吧。”
反正他能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洛兰吧。
他离开了这里。
沈浮光还在盯着那盏茶，似乎要从那盏茶里看出一朵花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终于舍得移开眼眸。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他对她是不是也会有些不同呢？
那道碎裂的打破世界的声音尤缠绕在他的耳畔。
先是“咔哒”一样的碎裂声，紧接着就是她那热烈的响亮的，穿透世界的声音，好似听到人没有不被她热烈的情绪所感染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女巫响应你们的召唤了！”
她一点一点地穿透世界，来到他的眼前。
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么……就算是她离开的时候，他也会是她离开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他……
沈浮光一点一点捏紧了那盏茶盏，许久之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盏早就凉透了的茶就这么碎裂在他的掌心了，冷哗哗的水浇了他一手。
他……想去见洛兰。
＊
“听他们说你不太开心，为什么？”
房间里，洛兰支着脑袋，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刘满和许拙坐在她的对面。
“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师兄，你为什么戳我。”许拙忽然看向刘满，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坐的离我太近了，不小心碰到的。”刘满略带几分无语道，小呆子，就她这样，掌门居然还说她比自己强。
“哦。”许拙往旁边了少许，给他腾了腾位置。
更显得呆了，刘满心道。
“如果你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自责就不用了，是个人都看得出你那天控制不了自己，掌门也不会因为这些责怪沈浮光的。”刘满对洛兰道。
“啊？”洛兰抬头看向他，恍惚了好半天之后才消化了他的话，“……我知道了。”
刘满皱了皱眉，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这么不在状态呢？是还害怕自己那么不受控制吗？
刘满正想还说些什么，许拙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感觉你好像对师兄有意见，唔，或许是那个对师兄有意见，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师兄他人很好的，虽然有时候做事情会激进一点。”
洛兰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巴，猛然意识到，她这是在责怪她吗？也对，毕竟自己都把人给伤的那么重了。
“对……”她张了张嘴。
“这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许拙奇怪地看着她，“毕竟你们在比试不是吗？我是希望你不要对他有偏见。很多人总是会对师兄有些误会，认为他人不太好。还有，我还想知道你那个读取人心中的想法是怎么做到的？”
洛兰的神情忽然就松了不少，她小声道：“我没有对他有偏见。”
她只是那时候突然有些生气而已，她有偏见的……洛兰的神情又开始游离起来了。
原本就被许拙开口弄的坐立难安的刘满是彻底地坐不住了，他看着洛兰失神的眼眸，悄声示意许拙，下回再问。
许拙看了看洛兰这样子，知道是很难问出来了，无不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感觉原本的希望不大就是了。
他们无声走到门口时，洛兰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叫住了他们，“许姑娘！”
他们回过头去，但看到洛兰那匆忙又涣散的神情时，不由一愣。
她这是……到底清醒了没有？
些许金色的流光在洛兰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她匆匆地跑了过来，抓住了许拙的袖子，“达摩克利斯小姐！这些是很简单的，对你来说这些是很简单的，我们拥有确切的过去，迷茫的现在，和可以改变的未来，而过去，对我们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知道过去，不就是最大可能得了解一个人了吗？可是……”
她抓住许拙袖子的手慢慢滑落，似是再也撑不住一般地呜咽道：“可是……可是我把过去给弄混了，我不能，我不能再把未来给弄丢了，可……我看不到我的未来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未来呢，达摩克利斯小姐，你能帮我找找我的未来吗？”
许拙蹙了蹙眉，伸手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过却有一只手抢先把她扶住。
许拙抬眼望去，微微一愣。
是沈浮光，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抱住洛兰，让她支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去，但就算是这样，站立对现在的洛兰来讲，好像也是困难的事情。
她无助地哭泣着，“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可是……我不能再没有未来了，我是要消失了吗？不然我怎么会看不到我的未来呢？我不想消失，我……”
洛兰的神情越来越惊慌失措，她就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衣袖，如果换做是其他的时候，她还会思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现在，恐慌已经淹没了她。
就在这众人慌乱的时候，许拙冷静的声音传来。
“如果你看不到未来的话，那你为什么要称呼我为达摩克利斯小姐。”
许拙的声音就像是利剑一样，直直地穿透了洛兰的内心，她恐慌的神情一滞。
对啊，为什么呢？
“可是……可是我就是忽然看不到了。”洛兰那长长的被眼泪浸湿的睫毛黏在脸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看到的未来是假的，我记得前辈说过，算人不算己，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才是正常的，你既然有现在，那为什么没有未来。”许拙万分肯定道。
“是，是这样吗？看不到未来才是正常的。”洛兰似乎是被她说服了，神情渐渐舒缓，那死死握住衣袖的手都松了几分。
“是这样的，算人不算己，看未来自然也是看不到自己的了。”许拙垂下眼眸。
洛兰的手……颤抖的很厉害。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洛兰重复了几遍，忽然展开一道笑容，像是劫后余生喜悦，她喃喃道：“那我不会消失了是吗？”
没有人回答，刘满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被许拙一捂，拽着他的手走了。
洛兰没有注意到这一插曲，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当中。
过了许久，她执拗道：“我当然不会消失的，这是我的身体，我凭什么要消失，我……不想消失。”
无边无际的孤寂感和后悔感几乎都快淹没了她。
她忽然想说，她后悔曾经那么做了，她如果不那么做，她现在就不至于连那么一点点的幸福都留不住了。
但突然又有一道声音道，你不会后悔的，因为你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就算是时间可以倒流，你依然会那么做的。
“不，你很勇敢，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一道声音出现，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洛兰缓缓抬头，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
“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沈浮光忽然把她给抱起来，洛兰略微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这是要什么？
不过好不等洛兰细想，沈浮光就已经把她抱进屋里，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
洛兰缓缓放松了身体，松开了她那紧紧抓住的衣袖。
“怎么不穿鞋，会着凉的。”这次洛兰身上穿的那件裙摆很长，在层层叠叠的裙摆遮掩下，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发现她没穿鞋，就那么光着脚踩在地上跑。
他单膝跪地，把鞋拿出来给洛兰穿上。
洛兰愣愣地看着她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忽然道：“我把过去给丢了。”
沈浮光垂眸给她穿鞋，一只鞋套上去之后他就换了一只，“很重要吗？”
洛兰迟疑了，重要吗？过去很重要吗？
过了很久之后，沈浮光又把另一只鞋给穿好了，她呆坐了片刻，“很重要，人怎么能没有过去呢。”
沈浮光笑了笑，“既然很重要的话，那我陪你去找。”
洛兰忽然就有些生气，陪？他怎么陪？她自己都找不到，他会找到那就奇怪了，更何况是陪她找，骗人的家伙。
于是她直接狠狠地把她的脚从他的手里给拽了回去，不再理他。
沈浮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笑了笑，“不管怎样，我都会陪你的，陪一个叫洛兰的人。”
“那要是别的洛兰呢？你也会陪？世界上叫洛兰的人多了去了。”洛兰不依不饶地反问道。
“不，只陪现在我眼前这个洛兰，所以……不要怕，你不会消失的，更不会有人忘记你，只要我在，我们在，我们就不会停止寻找你的脚步。”
沈浮光忽然伸手把洛兰给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像是再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请相信我，不要恐慌，好吗？”
洛兰僵硬地埋在那个温暖的怀抱，过了好半天之后，她才低声道：“好。”
真好，洛兰小姐，你没有被忘记。
被人遗忘什么的，简直是太可怕了。
＊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满一脸疑惑道。
许拙摇了摇头，“不知。”
“他为什么会叫你达摩克利斯小姐啊，奇奇怪怪的称呼。”
“不知。”许拙摇头。
“这不知，那不知，那你知道什么啊？”刘满不满道。
许拙眨眼。
“以后别突然说什么我人很好的话，听起来肉麻死了。”刘满没忍住搓了搓胳膊，在那里听的他差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我不想让别人误会你，而且师兄……”许拙呆呆道。
“行了行了，别说了。”刘满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肉麻的话他可听不得一点，一听浑身就别扭。
他忽然想到什么，支着下巴道：“你说……她这种情况，会是一体多魂吗？”
“不，不会。”许拙思索了片刻，极为肯定道。
＊
“一体多魂？不，绝对不可能是一体多魂。”
宁鸢盘坐在石台上，眉目低垂。
“那会是什么？还请师尊解惑。”沈浮光问道。
宁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道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或许，这件事情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呢。”
沈浮光垂眸，“不，我怕那个万一。”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会害怕。
而身处其中的洛兰，她只会更加害怕。
宁鸢慢慢把眼给闭上，“这件事的转机，或许就那天骄大会上，言尽于此，出去吧，本尊乏了。”
“是。”沈浮光迟疑了片刻，低声道。
“此次大会，师尊会去吗？”
台上的人没有声音。
沈浮光等了片刻，安静地退了出去。
不过当他快要走出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此次大比，我会去的。”
沈浮光步伐一顿，低声称了一声是，接着退了出去。
……
“如果天命不能垂怜他们，但是师尊可以。”宁鸢睁开了双眼，忽然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大殿说了这么一句。
“我可怜的两个徒儿啊。”
她缓缓闭上了眼，眉眼低垂，嘴角含笑，双手掐诀，远远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风流多情的剑客，像是一尊……神像。
＊
剑宗
未完待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