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顾问》且无用

7、原因

　　宋先生从桌旁拿过来一瓶汽水，打开倒了一些给她，让她解解腻。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个故事有点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然后他望着前方，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宋先生以前有个女朋友，个性独立自信有爱心又善良，但是被朋友设计染上毒瘾，人格变了，变得他再也不认识了。
　　他刚开始还不知道，有一次他看到她吸食毒品，而且为了毒资，从□□那里搞了很多货帮他们卖，也就是俗称的以毒养毒。
　　他发现劝说没有用，威胁要报警，那个女孩眼睛血红，拿刀要跟他玩命。他自己竟然逃跑了，他一直后悔为什么那天自己那么做，留下她一个人，他明明可以做些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很快，警察顺藤摸瓜，抓到了女孩的上线，然后女孩也被抓了，因为贩毒数量巨大，判了无期，现在还在监狱里面呆着。他觉得自己帮不了她，很痛苦。
　　女孩家境富裕，什么都不缺，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当会计，前途无量。跟自己又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很满意，自己更是很爱她，她也那么爱他，为什么幸福不能长久呢。
　　闫行一面无表情的眼神盯着火锅里煮着的菜。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也不能怪宋先生。他有负罪感，源于他当时没做什么。问题是那个时候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宋先生也停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夹了一些菜给闫行一，又舀了一些汤在碗中推过去给她。
　　闫行一很配合地吃着，没有说话。
　　宋先生接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起来。
　　后来我有一次跟着我家里的一艘集装箱船走远洋运输。
　　在途中，一名员工偷偷找到我，说有个集装箱里装了数吨的毒品，而且公司里的一名老员工早已经被□□收买，一直帮他们运毒。他们□□通过集装箱运过很多次毒品了。除了成品毒品，还运过制造毒品的原材料，数量也是以吨计。
　　那个装毒品的集装箱被堆到了船的里面，没有在外层。我和几名员工故意偷偷地在那片集装箱边上制造了一个小火灾，用保护整船货的名义，费了好大功夫，将那个装毒品的集装箱从层层集装箱中导出来，直接推到了海里。
　　我还记得那个老员工痛哭流涕地拦着我们，给我们下跪磕头的场景。当时他意识到自己参与贩毒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停地劝说我说不要扔，求求你了，不要扔啊。
　　事后，我赔了那个集装箱申报的货损。□□价值十几亿的货直接打了水漂。
　　我那时候担心□□报复也是有些紧张，但后来我又释怀了，觉得我做的对，没什么好怕的，反而有一种平静和坦然。
　　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讲完了。
　　闫行一听后，停下筷子，直接夸他好做的对。
　　她振奋了精神，接着宋先生的话题说下去。
　　“之后，据我了解到的，因为那批货的丢失，□□无法支付给上家货款，当然其中也夹杂一些其他的过节，导致双方矛盾升级，火并数次，帮主儿子被打死了。那个帮主大罗为了给儿子报仇，将那个供货的上家□□全端了，自己的帮派也是两败俱伤。而且也因为帮他报仇，他自家帮派大家意见不一致帮派分崩离析。”
　　闫行一停下来喝了一口汽水，接着说道：“再加上他的罪行败露，警方围堵追击他们，□□力量已经不及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但是那个帮主大罗怎么会放掉你这个‘罪魁祸首’呢。你应该庆幸他们没有在全盛时期对付你。否则你怎么逃得掉。不过所谓世事造化，正义的事情都有老天护佑你。
　　你将他们的货丢入大海后，就我了解的情况，□□很快就调查到事情经过。但是你们是大富商，势力很大，他们拿你们没啥办法，又不能跟你们直接叫板要赔偿，又不能直接跟你们冲突，只能暗搓搓地搞破坏等待时机报复。他们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短期内不去找你们的麻烦也没破坏你的生意，甚至没有找你那位老员工的麻烦。当然中间过程也有警察和他们的卧底的布置和帮忙，他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将矛头对准你。也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现在那个帮主解决了跟上家的帮派矛盾后，势必要找你报仇。这回他可是倾其所有，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仅是警察在通缉他，他的疯狂举动也造成了属下的不容。他现在东躲西藏已经是无路可走，被警察捉住是迟早的事情。保守估计一个月，你这边的危险就能解除。”
　　闫行一看着宋先生，缓了缓气，继续说道：“但是所谓穷寇莫追，他现在已经疯狂了，他联系的杀手组织都有四五个，这些在道上都是有些名气的，他们手中有武器甚至有些懂火药会爆破，咱们今天就看到有炸弹和狙击步枪了。所以也不要掉以轻心。他们一直不能得逞，以后会更疯狂的。”
　　闫行一一口气说了很多，碟子里的羊肉片都有些凉了，宋先生在舀了一些汤倒进碟子里，刚才他听得津津有味，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所以，最开始我的车无故突然失控撞到栏杆上其实也是他们做的手脚喽。不过那次确实很幸运，我正好没坐那辆车，而且司机也没受大伤。”宋先生说道。
　　闫行一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边吃边聊。
　　宋先生又从座位旁边拿过来一本相册。他翻开指向一张照片给闫行一看，那是一个姑娘的照片，大约23 24地年纪，女子朝气蓬勃，气质出众，模样也大气漂亮。
　　“我前女友，她那时候真的很厉害，她的小名叫做莺莺，就是西厢记那个崔莺莺的莺莺。”
　　闫行一一听，不禁莞尔一笑，心里思忖到真是巧了三人名字中都有ying这个音。但是她没有说破，让宋先生有些莫名其妙。
　　宋先生感叹一声，将相册收了，两人再次边吃边聊。
　　聊到最近的电影，抖音的热门视频，一些八卦消息，宋先生发现闫行一竟然都知道一些，他还以为她生活中都是练武功和健身呢。
　　两人吃了一个半钟头，话题也从娱乐到国际形势到最后的经济形势。
　　闫行一解释说社会上的很多现象，都能从经济角度去解释。
　　“虽然我们是来保护您的人身安全，但是您的经济安全也不容忽视。我们甚至能从经济现象反推很社会活动。比如，突然的大金额的股票买入或者卖出，往往是股市内幕消息知情人提前布局。这次伍校军的2000万赏金中有一半的金额，是来自哪里，您知道吗？”
　　“愿闻其详。” 闫行一的这句话成功勾起了宋先生的兴趣。
　　“伍校军为了筹措赏金，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抛售了他持有的大量优质股份。其中主要就是您湛美公司的股份。这也是为什么您湛美公司股价近期表现不佳的主要原因。当然伍校军都是通过他的代理人来完成股票的买入和抛售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是因为近期公司股价不稳定，因此我才没有让警方对我进行保护，就是怕引起民众恐慌下的抛售。没想到伍校军队湛美渗透的这么深！”
　　“伍校军抛售的资金流动并不大，而且并不连续，如果不是我们专门盯着他，难被发现。”闫行一解释说。
　　宋先生听到了几次闫行一说“我们”，他并不具体知道这两个字指代的是哪些人，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问闫行一“我们”的具体涵义，她也不会说的。因此他理解为闫行一背后的那部分力量，确切说是国家队。
　　两人说得越发深入，将话匣子打开。两人开始聊起了宋先生的湛美和信诺两家公司。
　　宋先生对湛美公司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股权非常集中，但是信诺公司则不一样。
　　“信诺公司市值很大，但似乎是一个股权很分散的公司。”闫行一一直都在关注宋先生的公司情况，她发现了信诺公司的一些问题。
　　“信诺并不能说是股权分散，但是我虽然作为公司持股的大股东，持股比例却并不算多。”宋先生坦言道。
　　“对，这种情况容易遭到狙击。”闫行一非常直白地说道。
　　宋先生当然明白她所说的意思。如果在股票市场有人举牌信诺，那么一旦这个人持股比例达到了一定程度，宋先生很可能会失去对信诺的控制权。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闫行一很识趣地调整了话题的方向。
　　两人说起了最近看到的新闻热点。
　　宋先生对一则保险公司接受战争险投保的新闻很感兴趣。
　　“我有国际贸易业务，曾经为海运货物和集装箱船投保过战争附加险。但是这家公司承保的战争险不一样，它是为战争和暴动等造成的损失提供的保险，不动产动产等各种损失都包括在内。”
　　“它的保险费率是不是很高？”闫行一问道。
　　“确实很高，是平常费率的两百倍不止。但是这种战争险一旦战争爆发，巨额保险理赔金会将保险公司拖入泥潭。国际上的保险公司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这几公司却上赶着来，很不合常理。”
　　“也许保险公司急需要这笔保费，来充实它的现金流。或者他们这笔保费能够带来更大的收益也说不定。不过这个保险公司值得关注。”闫行一推测保险公司的意图。
　　“有可能，也可能纯粹是保险公司抱有侥幸心理。”
　　闫行一也很认同宋先生的观点。她从手机上查找了这条消息，发现保险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纪守礼。
　　“纪守礼的业务涉黑涉毒甚至可能涉及军火，但是他很狡猾，一直由他的马仔交易，将自己撇的很清。这次他竟然冒着极大风险吸收战争险险资，看来是有什么计划。”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会关注这家公司的。”闫行一答道。
　　宋先生发现闫行一不仅对经济和金融的分析头头是道，而且简直就是专家水准，他也算明白了为什么保安公司说她是专家了，同时也更加疑惑她的身份和过往了。
　　吃完饭后，两人在楼道中走动消食。闫行一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信息，正是杀手小楼的。看来他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加好友邀请。
　　“我过来了，姐姐，就快到你们大门了，你等会来接我。”这行话的结尾还有一个笑脸。
　　闫行一回了一个喵咪震惊的表情。
　　宋先生也看到了，“他真的加你好友了，还给你回短信了，他甚至还真的要来找你。”
　　闫行一心想小楼这个名字还挺有意境的，但是对于这个小楼的举动，她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小楼竟然真的还敢回来，她刚才跟宋先生只是一说罢了，她根本没想过小楼竟然敢来找她。
　　这个小楼脑回路不一般，真是不走寻常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来是另有目的，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正好，宋先生借此机会要跟闫行一加了微信好友。
　　“我这个是工作用微信号，不过也好，方便联系。”闫行一解释给了宋先生听。
　　两人正在说话，对讲机声音响起：“副领队，那个早上的杀手在咱们大门口，吵着要见你。”
　　“这么快。好的，我去会会他。”闫行一说完话，收了对讲机，转头对宋先生说道“那个叫小楼的杀手来的好快。这个人的背景应该不简单。我去大门会一会他。”
　　“好的，注意安全，有事找我。”
　　闫行一随后穿上防弹衣来到楼门口，此时还在下小雨，天气有些凉，但是空气清新。
　　她走出楼门，远远看去，一个光着膀子只穿一件大短裤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焦急地看向闫行一这边。
　　闫行一见状加快脚步，水泥地面很湿，她踩着水花四溅。待行得近了，看出眼前这人正是杀手小楼。
　　他现在被小雨浇得全身湿透，有些狼狈。雨点落在他的头上，流过眼睛又顺着脸庞往下滴，两肩的枪伤虽然只是擦伤不算太严重，但是完全没有处理，被雨水冲的已经泛白。
　　闫行一在大门岗亭停住，拿过来室内的雨伞，撑开递给小楼挡雨。
　　“我已经放你回去了，为什么还过来自投罗网，不怕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吗？”
　　“我回去了，很快就被控制了。他们说我是没用的东西，没有完成任务还丢了枪，不给我报酬，也不给我治伤。他们说如果我拿不回来抢，就要卖了我器官赔偿。”杀手小楼的低着头轻声地说。
　　闫行一听完没有什么表情，因为她不信小楼说的话。
　　“我没有办法，只好过来找你，看是不是先还给我枪，我交给他们，他们才能退给我押金，那是我和二叔借钱凑的。”
　　这个小楼说话太天真太搞笑，那把狙击步枪是赃物，肯定不能还给他们。
　　所以闫行一直接告诉小楼：“枪是不可能还给你的，而且如果你还敢干杀手的营生，落到我手上，肯定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楼听后，又接着诉苦道：“杀手组织有人说要杀我灭口，我听到后才冒险跑出贼窝。我现在没有去处了，没有住的地方，没有钱，连吃饭都没有着落，今晚我只能露宿街头了。要不你们能不能收留我，我可以给你们打工，我也可以提供我所知道的那个组织的所有情报，请你们收留我。”
　　杀手小楼说完，头低得更低了，声音也更低了。
　　闫行一听着他说话，小心戒备着。毕竟她也怕小楼突然暴起发难，所以小心一点没有错。而且这个小楼谎话连篇，非常可疑。
　　“我们可不是说进来就进来的，我们也不缺人手。我看你年轻，所以才放过你，你应该珍惜机会，以后改邪归正，还有大好的前途。你要再不识趣，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把你送到警察局，我敢保证没个十年你出不来，要不试一试。”说完，闫行一面露狠色。
　　见状，杀手小楼赶紧说：“我真的有那个杀手组织的资料，肯定能给你们提供帮助。我给杀手组织的押金3万也不要了，我已经认识到我错了，我不该起歪心思挣歪钱。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我”他说着，突然着急，“你们可以搜身，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说完，他更加不好意思似的，将自己的球衣短裤脱了递给保安，身上就剩下内裤。
　　小楼此举是要证明自己身上没携带武器。
　　闫行一其实早想要接收小楼，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投诚，总归那句老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而且她在早上放小楼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推测到小楼还会回来找她。毕竟，小楼没有完成狙杀任务，在杀手组织里已经没了容身之处，被灭口也很正常。
　　但是就让她这么直接收编小楼不行，她要做成欲拒还迎的样子。
　　“把鞋脱下来！”闫行一说道，“我要查一查你鞋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