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醉》季末之丧

1、重逢

　　暮色冬深，窗外烟花绚烂，恍惚间又过了一年，不同于街上的喧闹欢乐，姜颂的家里很安静，只有电视上的春晚低低的发出笑声，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不习惯现在的熬夜通宵，早早地便去睡了。
　　脱掉身上的围裙，姜颂才拿起亮个不停的手机，群发的祝福很好分辨，都是千篇一律的祝福语，点开热闹的置顶工作群，发了一个吉利的红包，没一会儿就被各种表情包和祝福刷屏了。
　　突然弹出一个信息，让姜颂的心脏突然颤了颤，“新年快乐”，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姜颂每年都会收到他的祝福，姜颂不会刻意维护朋友之间的感情，所以没有能够时常说话的旧友，渐渐的，和他也就没有了联系。
　　姜颂工作后的状态开朗外放，第一次了解到姜颂这个状态的时候，他还很惊讶。
　　因为没有朋友分享，姜颂的分享欲都在朋友圈，偶尔收到他的评论，姜颂也总是会在回复过，后悔自己的言语不恰当。
　　这次，是因为明天要见面了吧……
　　不敢多说什么，姜颂也只是回复了“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的家里总是热闹的，因为长辈的存在，姜颂总是早早被叫起，然后经过数次翻身、心理预设、挣扎，才脱离温暖的被窝，在亲戚的哄笑声中尴尬洗漱。
　　匆忙吃两口饺子后，被拉着出门拜年，整个拜年的过程中，姜颂都是隐藏在角落，进门两秒钟后，也不说话，转身悄悄出去，在门口等着大部队。
　　好不容易结束回家，又得自己提着礼品去走亲戚，独自面对的时候要强装大方得体，在恰当的时候提出离开，经历各种挽留，逃也似地跑掉，回家的路上总是轻松的。
　　看完电影，刘嘉卉把姜颂送到餐厅门口，“快结束的时候跟我说，来接你“。
　　“好“。晚上有同学聚会，应该会到很晚，就留宿在附近的表姐家。
　　姜颂不喜欢迟到，在门口见到上学时比较要好的同学，就一起进去了。
　　路上还被调侃“姜姜，你现在也太不一样了吧！”
　　姜颂只是浅浅地笑，不一样吗，大概是为了见他吧。
　　“姜颂，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拥抱时笑意不达眼底，姜颂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呢，初中还是土里土气，脸上总顶着两坨高原红的小女生，高中的脸蛋就白净了，也不是胖胖紧实的，到现在自信利落。
　　聚会选在当地比较有名的酒店，姜颂习惯性地盯着室内不舒服的布局，其他同学们地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互相分享着自己的经历，高中的学校就是艺考名校，虽然整个班级都是美术生，但长大后的大家还真是做什么的都有。
　　最帅的男生结婚了，出国留学的同学也在国外登记了，我比较好的朋友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家好像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那他呢？
　　“陈老师来了。”
　　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大家都往门口看。
　　我们的班主任，那个第一次当班主任就被我们气哭的男人，在我们毕业的时候说再也不当班主任了，结果混成了年级老教师，每年都是优秀班主任。
　　老师穿着简约，头发有些花白，但眼中的神采依旧。他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大家都快步走上前去，激动地喊：“老陈！”
　　老师看着大家，每个人的面孔在他的眼睛里好像变得清晰起来。
　　“别站着了，快坐呀。“班长招呼大家坐下，开始聊起了过去的学生时代。老师询问我们近况，以及现在的生活，我们回忆起当年的趣事，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众人都笑意满满，姜颂拿起杯子准备喝水，抬眸就看到了门口的身影，笑容一瞬僵在脸上，知道他来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心底期待了无数见到他的场景，可当真实的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跳动的心。
　　他进来的时候，众人也都发现了，“我们看看这是谁，比陈老师晚到，这么大架子。”
　　姜颂也在角落仔细看了看他，这么多年，还是让她嫉妒的白皮肤，不过人挺拔了，脸部的线条是硬朗的。
　　方淮川把外套放下，“你不知道我现在日理万机，这连家门都没进就来见你了，你看你多大面子。”
　　大家七嘴八舌的，方淮川走到陈老师面前，“陈老师。”
　　“不错，你现在也是身负责任的人了，要稳重一点啊。”陈老师脸上是压不住的嘴角。
　　方淮川跟大部分同学一样，画了三年画，最后却用文化课成绩考了军校，平常和其他同学聚的时候他也从来没出现过，偶尔能从和他保持联系的同学那里听说他的近况。
　　“知道啦，陈老师。”
　　他还是他，与每个人都有着很好的关系，有趣，侃侃而谈，不过少了少年时的飘浮，多了些稳重。
　　“姜颂，你怎么躲在角落里。” 方淮川朝她走过来的，又如无数次的做法一样，姜颂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不再沉闷，自信的面对任何人，姜颂已经游刃有余了。
　　“这不是您位高权重，咱不敢靠近嘛。”
　　方淮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现在怎么这么皮。”
　　“现在是老油条了。”递给方淮川一杯酒，碰了一下。
　　老练的动作让方淮川挑眉，“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
　　“我？不行，我现在太厉害了，没人配得上我。”姜颂面露嫌弃表情。
　　“你别太挑了，到时候年纪大了更没人要了。”
　　“我一个人快乐！”姜颂恨不得跟全场宣布。
　　“行行行。”
　　没一会儿方淮川就被别人拉走了，姜颂心里觉得有点空，跟朋友聊天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姜姜，你喝挺多了，少喝点。”同学提醒着姜颂。
　　姜颂浅浅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几个瓶子“没事，这酒都没什么度数，还挺好喝的，你尝了没。”
　　“上学的时候可没见过你喝酒，现在怎么这么能喝。”
　　“那不是上学的时候吗？现在都多大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方淮川看了一眼姜颂，也没说什么。
　　注意到方淮川的视线，姜颂也不敢跟他对视上。
　　结束的时候大家还要约着去下一场，姜颂已经没精力跟这么多人周旋了，方淮川也说还没回家，需要回去了。
　　“行，不为难你们这些不去的人，回去路上小心点。”
　　同学冯雅楠临走的时候提醒姜颂，“别忘了初八和我去看陈芮哦，这次可别再说你没时间了。”
　　姜颂忙点头，“好好好，我一定记得，到时候联系你。”
　　陈芮刚生宝宝，没办法过来，结婚的时候姜颂也只是礼到了，人没到。
　　大家安排着送陈老师回去，就各自散了。
　　姜颂刚给表姐发过信息，站在路边等着，新年的街头是热闹的，人们的衣服都是崭新的，每个人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几乎没有有不开心的面孔，四周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方淮川走上前来，“怎么回去？”
　　姜颂刚才就注意到方淮川在身后，不过装没看到。 “我姐来接我。”
　　看方淮川一时半会也不走，“你呢？”
　　“我也等人。”
　　“谁啊？”
　　“我女朋友。”
　　仔细看，姜颂的嘴巴微微张着，却没有雾气出现，只一瞬，姜颂就笑出了声，“这又是哪个？我知道吗？”
　　方淮川还思考了一会儿，“你应该知道吧，上大学的时候我好像跟你说过。” 还是那个啊，姜颂轻轻点头，这个这么久，是真爱了吧。
　　姜颂记得那个女生，方淮川跟她说的时候很夸张，是学妹，只认识三天就在一起了，姜颂当时还想着，这个要在一起多久啊，谁知道，竟然是最久的。
　　一辆白色的车停在面前，不是表姐的，只听旁边的声音响起，“我走了，你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一声。”
　　“好。” 还没看清那个女生的样子，车就绝尘而去了。姜颂轻轻笑出了声。
　　表姐的车紧随其后，“姜颂。” 刘嘉卉打开车窗叫了一声，姜颂才注意到。
　　上车后，姜颂极力控制情绪，想要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一直观察姜颂情绪的表姐还是注意到了，“见到了吗？” 和表姐对视着，姜颂的眼泪一下子就憋不住了，“见到了。”
　　一开始还是静静地流眼泪，“怎么了？”刘嘉卉一问，姜颂更加憋不住了，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不断地抽泣。
　　看着姜颂这样难受，刘嘉卉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在旁边默默地递纸巾。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刘嘉卉抱着姜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清晨，明媚清新，冬天的室外是清冷的，透过窗户洒进室内的阳光却是温暖的，又是新的一天，一切照旧，顶着微肿的双眼和表姐相视一笑，收拾干净，姜颂又变成了那个利落的人。
　　今天姑姑一家要到自己家去，姜颂和刘嘉卉早早出门回家帮爷爷奶奶了。
　　姜颂什么都会，也学的很快，就是做不了饭，做出来的饭难以下咽，她也只能打打下手，做饭还得表姐来。
　　快中午的时候，姑姑他们也到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这还是没做完，爷爷奶奶准备东西总是觉得不够吃。
　　“姜姜，你们单位今年还可以吧？”姑父递过来酒杯给姜颂。
　　饭桌上，家人聊的无非就是那些，工作、结婚，家长里短的。
　　“还可以。”
　　“姜姜，之前你们领导跟你说的那个人怎么样？”奶奶在旁边旁敲侧击。
　　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实在聊不到一起来，“这不是聊不上来嘛。”
　　“姜姜啊，不要太挑了，奶奶就没见你谈过恋爱的。”
　　姜颂无奈，搂着奶奶的肩膀说，“哪有，上学的时候谈的也不能跟你们说呀，现在不是真没有聊得来的嘛。”
　　“还有，嘉卉，你别笑，还有你，什么时候带你那个什么来家里看看。”奶奶拍了一下旁边幸灾乐祸的表姐。
　　“是齐佳乐奶奶~”表姐给奶奶夹了一块鱼。
　　“他这不是忙吗，您又不是不知道医院多忙，离这么远跑一趟要耽误好几天的，他没有那么多假。”
　　“那谁让你找那么远的，以后嫁过去了我想见你都找不到。”
　　旁边一堆人附和，表姐无奈，想到几年前家里人刚知道时，都不同意，她回家都不敢提这个事，每次都要吵架，她爸爸妈妈那个嘴也是不饶人，絮絮叨叨的，一年能回家一次就不错了。
　　拖了这几年，关系稍微缓和，年龄大了又说，还不结婚，人家不会是不想跟她结婚吧，这一家子，她是真的不敢带齐佳乐回家。
　　饭桌上的三个小辈对视一眼，心下都了然，埋头吃饭。
　　“安安呢，大学有没有不适应啊，学校饭菜怎么样，南方的口味吃得惯吗？”
　　好了，轮番攻击，无一例外，姜颂她们只求弟弟扛得住吧。
　　在姜颂看来，新年就是打着团圆的旗号，让多年未归的乡人有必须回家的理由，让不联系的亲戚长辈有必须看望的行程。
　　因为爷爷奶奶是长辈，每天都要应付一堆熟悉的，不熟悉的亲戚，姜颂每天都期待着夜晚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