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昀里兀里

59、第 59 章

　　槐里看着村民们，眉头微皱，他知道，村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粮食哪怕如今收了一部分，但还有不少正在收割、之后脱粒、运输，都需要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可军营那边，剩余的粮只够坚持到今日，若是再等个三五天，必然军中的人，就会明白军粮出了问题，曲烬又不在军营中，只怕是会出大乱子。

　　然而比起时间，对于槐里来说，还有个最大的问题，他现在手头上并没有多少银两，根本无法购买如此多的粮食。

　　不过早在从饭店出来前，何况在提起高价收购的时候，就看出了槐里的难处，

　　何况也是提出，愿意帮槐里负担一部分收购的支出。

　　槐里当时闻言，也是愣住了，

　　他没想到，何且兄弟二人，竟然如此慷慨大方，愿意为了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各位，这样如何，今日我先交易带走一部分能带走的粮食，明日会派人来再交易一部分。”

　　“我家行！”精瘦汉子率先开口道。

　　“我们也可以。”

　　“……”

　　村民们一边议论，一边一家家的表示可以。

　　收购一部分，支付一部分的钱，也是目前槐里最期望的，

　　手头上的一部分钱，交易的粮食，足够缓解两天的军粮需求。

　　何且见此，也是乐呵呵的对村民道：“大家自己也将家里的粮算一遍，送到村长这儿来，等会儿会有人来收。”

　　何且对于收粮的事情，确实比起槐里专业，考虑的细节也更多。

　　见村民纷纷转身回家收拾自己的粮食，何且凑到槐里身旁，压低声音问道：“我刚刚大概算了下，估计咱们手中的钱，只够收两日的军需，之后的……”

　　槐里自然明白何且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放心，剩下的钱，我能想办法。”

　　“槐公子，你放心，我安排的人，一定会尽快把粮食送到军营的！”何且看着槐里，保证道。

　　槐里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何老哥了。”

　　“槐公子客气了。”何且笑着说道。

　　槐里目送着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何且还在和村长交代着后续收粮的细节。

　　槐里心里却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一个村落收上来的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要填满军营那个无底洞，他还得再去几个村落才行。

　　可问题是，去更多村落，就需要更多的银子。

　　槐里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合卓说道：“合卓，你立刻骑快马，去最近的几个郡县……”

　　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狠下心说道：“把我名下，除了关联恫断楼的，其他青楼和产业，能抵押的抵押，能售卖的售卖，尽快筹集一笔银两回来！”

　　合卓闻言，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震惊的神色。

　　他猛地抬头看向槐里，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槐里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槐里说的这些产业，若是被卖出，几乎可以说是断了恫断楼情报网的手脚，

　　从槐里接手成为恫断楼的楼主开始，可谓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为的，

　　或者说如今能在楚徽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很多时候，都是靠着及时的情报消息。

　　“公子，这……”合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那些产业，都是您多年来……”

　　“合卓！”槐里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无措，“事急从权，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起伏的胸口，放缓了语气，但话语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曲烬的命，比这些产业重要，重要百倍，千倍。”

　　话是脱口而出的，但也正是槐里过去都一直没有认识到的内心，他只是知道，如今的他，希望能再次见到曲烬，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

　　合卓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槐里，像是在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槐里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继续看着村民们搬运粮食。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孤寂。

　　良久，合卓终于像是想通了什么，语气坚定地说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他起身，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田野之中，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槐里目送着合卓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从前可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初识不过数月的人，就这样轻易地舍弃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他知道合卓说得没错，那些产业是恫断楼的耳目，是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朝堂中生存的根本。

　　可如今，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曲烬的性命，远比这些身外之物重要。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压了下去

　　槐里翻身上马，朝隔壁的村落赶去。

　　槐里去的第二个村落叫做清溪村，比起上一个村落，这里的村民明显要更加警惕一些。

　　槐里说明来意后，村民们都纷纷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位公子，你看着面生得很，怕不是来骗我们这些乡野村夫的吧？” 一个黑瘦的汉子，上下打量着槐里，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槐里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毕竟自己孤身一人前来，不像是有带钱来的，确实容易让人怀疑。

　　他耐心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确实是来收购粮食的，只要粮食的质量过关，价格好商量。”

　　“价格好商量？你倒是说说，什么价格才算好商量？” 另一个村民插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槐里淡淡一笑，说道：“自然是比市面上的价格更高一些，各位觉得如何？”

　　“比市面上的价格更高？” 听到这话，村民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了上来。

　　“此话当真？”

　　“这位公子，我们可是清楚市场卖价的，可骗不到我们啊！”

　　槐里看着眼前这些明明一脸警惕，却还带着淳朴感的村民，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好像真的能体会到，为何从木竹，到合卓，都向往普通，简单的乡村生活了。

　　他正要开口，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都静一静，让我来说两句。”

　　村民们闻言，纷纷安静下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前来。

　　“村长好！”

　　“村长您怎么出来了？”

　　村民们纷纷向老者问好。

　　这老者正是清溪村的村长，名叫刘德贵，在村里德高望重，村民们都很敬重他。

　　刘德贵走到槐里面前，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说你是来收购粮食的？”

　　槐里点点头，“是的”

　　刘德贵沉默片刻，缓声道：“按照你的价格，交易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槐里心中一动，问道：“村长请讲。”

　　“是这样的，” 刘德贵缓缓说道，“我们村子里世代务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收入来源，若是公子真的要收购粮食，能否先付一部分定金，也好让我们安心？”

　　槐里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刘德贵看似憨厚老实，实则精明得很，他这是担心自己空手套白狼，所以才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槐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说道：“村长说笑了，我既然是来收购粮食的，自然不会少了各位的银两。”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我这次出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多少银两，不如这样，我先付给村长一部分定金，待我回去筹集到足够的银两，再来与各位交易，如何？”

　　槐里的话落，村民反倒是议论声起，

　　反倒是刘德贵，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公子如此诚心，那老朽就斗胆替村民们做主，答应了！”

　　槐里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说道：“那就多谢村长了！”

　　槐里从袖口中掏出一袋碎银递给刘德贵，“那就麻烦村长了，这些银两就当做是定金，等我下次来，再将剩下的银两一并交给村长。”

　　刘德贵接过银两，笑呵呵道：“公子真是爽快人，那老朽就在这儿等着公子下次过来了。”

　　槐里微微一笑，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爹！我回来了！”

　　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背着包袱的随从。

　　这女子看上去三十出头，小麦色的皮肤，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

　　“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啊。”刘德贵笑骂道，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爹，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一有空就回来看您了吗！”女子说着，上前挽住刘德贵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