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昀里兀里

57、第 57 章

　　虽是一家酒肆，却因为地处偏僻的边境，

　　若是在隅阳城，一定会满桌的酒肆，此处倒是显得有了几分凄凉，

　　槐里和合卓进门，空荡的室内，没有小二，只一位店家坐在柜台后撑着手臂打着瞌睡。

　　合卓站在柜台前轻咳了两声，店家全然未闻，看起来睡的正熟。

　　“老赵，二两酒，再来叠花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合卓面前的店家眼睛还没睁，就应和了句“好嘞”

　　要酒的人是在话落时才进的店，彼时店家已经清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一边向后厨走去，一边开口让合卓随意找地方坐。

　　直到听到合卓开口询问周围是否有马车可用，才停下脚步，微微眯着眼，看了看合卓，再侧着身看看远处站着的槐里。

　　合卓侧身，挡住了店家看向槐里的视线，

　　店家耸耸肩，抬手正指上点了二两酒的来客，

　　“呐，那边那个，老何来客了。”

　　店家话落，也是一刻不耽搁，直接进了后厨。

　　顺着店家的话，合卓和槐里第一时间都看向了一进门就坐在门口，约莫三十，两颊微凸，异常清瘦的男人。

　　被称呼为老何的男人面色微带几分异常的黄，身上也明显有几分病情感。

　　看见合卓看了过来，倒是乐呵呵的打了声招呼，主动开口道：“你们是要用马车？那可是你们幸运，赶了巧。”

　　“你是？”合卓略带几分谨慎的问道：“哦，那个，我叫何且，是在胡岭边塞城中那边做饭店的采买，也算帮我哥哥搭把手。”

　　胡岭边塞城中，便是落霞寺那边，也是距离军营很近的中心城。

　　如今几人所处的地方，是距离胡岭边塞城中半日车程的小村。

　　一个饭店的菜买，为何会来这小村喝酒，

　　像是看出了合卓的疑惑，何且继续解释道：“那什么，我老家在这个村里，回来看眼爹娘。”

　　“听你们是想要马车是吧，我这次回来赶了辆马车，不过本来是装的给我爹娘带的东西，车厢很是简陋。”

　　槐里听闻，先合卓一步开口道：“无碍，不过我们可能想现在就往边塞城中赶路。”

　　何且皱眉，

　　合卓接话道：“费用你说。”

　　以为是价格不合适，合卓思索中，

　　何且却道：“这位……官爷？可能容我吃点，确实是饿的慌。”

　　“合卓，麻烦店家去煮碗面，上盘肉，”槐里开口道：“这位……”

　　“老何，公子叫我老何就行。”

　　何且听槐里给他叫了餐，站起身乐呵呵的道

　　槐里侧身对对着何且的方向道：“深夜赶路，也是麻烦了，等到了边塞城，再给您补上一顿好酒好菜。”

　　何且听到槐里的话，更是乐呵的行了个礼，直道：“公子您客气了。”

　　等店家给何且上了吃食，

　　槐里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合卓照例一言不发地守在一旁，

　　胃部的不适让槐里此刻没有任何吃东西的欲望，

　　倒是强制点了份热菜，让合卓吃了不少。

　　“公子，您将那军粮一事告知了三皇子，如今军粮的缺口，又要如何填补？”合卓压低声音，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槐里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却也压下了那股翻涌的胃痛。

　　“三皇子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按千明所说，既然他来了这胡岭边塞，与其让他把手伸向曲烬，不如将手伸向了军粮……与其让他暗中行动，倒不如放在明面上。”

　　槐里顿了顿，目光落在茶杯中，那片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的茶叶上，“让他自己去查，能牵扯些时间，也能让曲烬那边少一份危险。”

　　合卓能理解如此一来牵扯住三皇子的做法。只是，军粮的缺口，始终是眼前的一道难题。

　　“公子，要不，咱们将计就计？”合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外就说军粮丢失，引那三皇子去查，咱们再暗中将东西运回来？”

　　槐里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合卓，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时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不可。”

　　合卓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槐里一个眼神制止了。

　　“此事，我另有安排，你不必多问。”

　　槐里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合卓只得将满腹的疑问压下。

　　颠簸了一夜，原本还有些担心胃会一直难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脖子有些不适，

　　不过为了尽快解决军粮问题，赶夜路都回来了，

　　不然真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马车终于抵达了胡岭边塞城。

　　合卓跳下马，动作利落地将马栓到一旁，转身走到马车旁，低声问道：“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去这边的福柿饭店。”槐里说着，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福柿饭店的分店？”合卓愣了一下，“公子是想……”

　　“死马当活马医吧。”槐里叹了口气，“先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的对话都没有注意，赶着马车的何且面露几分诧异，几度想要开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马车在边塞城中的福柿饭店分店门口停下，槐里一下车，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独有秘方的酱香排骨的味道，独特而又勾人食欲。

　　如今还不是饭点，厨房应当是在提前做着营业的准备。

　　“这位公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一个伙计见槐里进来，连忙上前招呼道。

　　“我找你们掌柜的，”槐里淡淡说道。

　　伙计闻言，上下打量了槐里一番，见他衣着不凡，气质出众，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您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门口，何且将马车停好，也是跟着进了店，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槐里见了，主动开口和合卓提起，“等会儿和店小二说一声，给老何的酒菜别忘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看到槐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您是槐公子吧，我叫何况，之前有幸，我到隅阳城的时候，见过您。”何况热情地招呼道，一边吩咐伙计上茶上点心。

　　原本还想着如何开口，介绍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倒是没想到，掌柜居然认识他。

　　“在下槐里，”槐里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我来，是有事相求。”

　　”槐公子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何况拍着胸脯保证道。

　　槐里也不想拐弯抹角，视线环顾四周，落在角落，何且的背影上，犹豫一瞬，开口道：”掌柜，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

　　何况没回话，视线顺着槐里，看向了坐在角落的何且

　　“且子？”

　　何况出声，坐在角落的何且挠了挠头，站起身转了过来，看向众人，

　　呵呵的笑了笑，冲着何况的方向，喊了声“哥”

　　何况也是侧头和槐里介绍道，“这是我亲弟，叫何且，应该是刚从老家看了爹妈回来。”

　　槐里视线在两兄弟脸上看了圈，最后直接拉开面前最近的椅子坐下，

　　倒是没想到，原来何且，也就是老何，就是掌柜的弟弟，这分店的二掌柜，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必要换个地方聊，

　　槐里直接将军粮短缺的事情简单的讲了讲，不过没提军粮是被人做了手脚的事，只是说如今需要大量的军粮。

　　“军粮短缺？”何且听完，也是皱着眉头，“这……这可如何是好？”

　　比起何且，作为哥哥，也是掌柜的何况很快就理解了槐里的想法，直接说道：“槐公子是希望能从店里，寻部分粮顶住军粮如今的缺口吧。”

　　“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但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槐里叹了口气，“不知何掌柜可否……”

　　“槐公子，您也知道，我们这饭店虽然有些存粮，但……”何况面露难色，“这数量怕是不够啊。”

　　槐里自然知道，一家饭店的存粮，对于整个军营的需求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弄到多少是多少吧。

　　“何掌柜，”槐里恳求道，“只要能解燃眉之急，多少都行。”

　　何况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既然槐公子开口了，那我自然会帮您凑齐这批粮食。”

　　槐里闻言，心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多谢何掌柜！”

　　“槐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拿账本，确认看店里如今有多少存粮。”何况说着便起身，朝后堂走去。

　　何且也跟着起身，快步跟了上去，“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槐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掩盖住眼底的焦灼。

　　合卓站在一旁，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何况和何且两人便抱着一堆账本回来了。

　　“这些都是最近几个月的进出货记录，我看看，对，这一本……”

　　何且说着便将那本账本抽出，直接在桌面上摊开。

　　账本封皮比起其他的，看上去新不少，只是边角有些磨损，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货物的进出情况，字迹有些潦草。

　　平时这账本主要都是记录着开支和收入，

　　粮食数量的总和，倒是需要重新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