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的决心》观繁星

17、银发啦啦队

　　鉴于田径队目前正是牛书记的心头宝，资金充裕，人数众多，名声显赫，风头无两，登山社决定暂时退让避开。
　　动作练习暂且在跑道边上的空地进行，之前之后的慢跑都改到了校外马路上。

　　“本来青春马拉松也是在马路上比赛，我们越熟悉马路，到时候胜算越大。”
　　游天地是这样安抚大家的。

　　他本来十分担心大家咽不下这口气，结果，大家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游天地不禁有些感慨。
　　是什么样的缘分，将这样一群怪人集合在一起。

　　他的目光落在元珍珠身上。

　　自己离开登山的世界已经多年。
　　又是什么样的机缘，竟然将自己带回来。

　　一群女生从看台边走过来。
　　她们大概十几个人，叽叽喳喳的。
　　找到一块空地，便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统一的制服。
　　上衣短小紧身，整体鲜红，胸口有一个大大的白色V字。下裙是百褶，白色镶红边。

　　女生们组好队，开始练习舞蹈动作。
　　一双双长腿晃动，十分瞩目。

　　元宝石和侯荣在那儿盯着看个不停，李峰较为憨厚，羞涩转开目光。

　　文意好奇道：“我们学校竟然还有啦啦队？到时候她们也会出场吗？”

　　大金点头：“当然会啊。每个学校都会出啦啦队，电视台会特意给她们好多镜头。她们可是青春马拉松的重要看点。”

　　元珍珠：“到时候我们也参赛的话，我们经过的时候，她们会跳舞加油吗？”

　　大金：“当然会啊。”

　　元珍珠：“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们会不会只给田径队加油，故意忽略我们？”

　　文意捂住嘴惊恐道：“不会吧！我们可是同一个学校的，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吧！”

　　大金整个人凝固：“不，啦啦队和田径队向来是玩在一起的，你说的这个情况，有很大可能性——”

　　元宝石：“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们组建自己的啦啦队！”

　　元珍珠：“怎么组？”

　　大家的眼神立刻集中到游天地身上。
　　对啊……
　　只要把游师兄的名字挂出去，立刻会有很多女生蜂拥而来。

　　游天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金猛地一挥手：“不行！别想那些歪门邪道！”

　　文意也猛点头：“嗯嗯，不搞歪门邪道。我们的正道是跑步，有没有啦啦队根本不重要。”

　　元宝石一脸正义：“就是，游师兄是我们大家庭的一份子，怎么能为了一点利益让游师兄卖身？”

　　游天地：……

　　总之，大家迅速达成一致。

　　但是呢，不利用游师兄，不意味着就放弃啦啦队。

　　晚上，元宝石举着手机兴奋呼唤：“姐姐！姐姐！刘姨说会帮我们组织啦啦队！”

　　元珍珠：“哈？等一下，刘姨怎么知道这事——”
　　废话。
　　她改口问道：“不是，你什么时候和刘姨变成这种啥都聊的关系的？”

　　元宝石奇怪地看了姐姐一眼：“就上次啊。在刘姨家吃烤肉那次。你不是也加她了吗？你们没聊天吗？”

　　元珍珠：“……没有。”
　　服了。
　　不愧是宝石，著名自来熟人来疯，从小到大都是长辈们的掌中宝。

　　*

　　刘姨是个自认十分与当下世界接轨的人。
　　她这个年纪的人，大多依赖手写输入，或者热衷于发大段语音。
　　但刘姨不是。
　　我们刘姨熟练掌握拼音输入法。

　　眼下她正躺在沙发上噼里啪啦打字，然后转头跟自家亲妈李奶奶通报了“六楼的两个小元参加了马拉松大赛，需要啦啦队帮忙加油“的事情。

　　李奶奶正抱着土狗李大郎，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从头捋到尾，听了女儿的话，一下子睁大眼睛。
　　“哦！这个马拉松我知道，去年还从我们小区门口过来着。”
　　她目光变得迷离，似乎在回味着，“大冬天的，孩子们露着胳膊露着腿，我看一眼都冷。可他们一个个全都冒着汗，热气腾腾的。”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哎呀，年轻真是好。”

　　刘姨一拍手：“总之，我们可得好好筹谋一番，得把这件事做得热热闹闹才行！”

　　李奶奶开心附和：“可不嘛！难得有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李大郎感觉到身上的大保健停了下来，不满地用鼻子去拱李奶奶的手。
　　“哎哟哎哟，我们大郎真是会支使人啊～”
　　李奶奶夹着声音嗔怪，手下却自动重新开始大保健。

　　*

　　组建啦啦队，第一步当然是拉人头。
　　第二天，母女两就分头扎进自己的朋友圈，发动起来。

　　李奶奶首先去了自己每周上两次课的书法教室。
　　书法教师看起来优雅安静，和啦啦队什么的毫无干系，但李奶奶很了解她的同学们。
　　首先，会每周两次来这边上课学书法，回家还要花许多时间练习的奶奶，都是没有家务拖累的人。不需要给一大家子做饭，也不需要照顾孙子孙女。

　　而其次嘛——

　　“青春马拉松？”
　　“全首都大学生都会参加的大赛？”
　　“哦哦，好像听说过。啊？找我们做啦啦队？”
　　“哎呀，我们这个年纪还能做啦啦队？”
　　“为啥不能，当然能。又不是要我们去跑比赛，站路边加油而已，这点事我们还干不成吗？”
　　“就是就是。嗳，我说，我们要不要统一制服？”
　　“要的要的！道具也置办起来，就是电视里看过的，那种特别大的球球！”

　　一位较为文雅的奶奶突然捂住脸：“哎呀，想想那样子，怪不好意思的。”
　　旁边一位奶奶怪笑起来，戳戳她：“那你不要参加好了。”
　　“要的要的！”文雅奶奶立刻急了，什么不好意思，都抛之脑后。

　　大家果然十分积极。
　　李奶奶如愿微笑。
　　她很了解自己这个年纪的人。

　　这个年纪，最需要的，最喜欢的，当然是年轻人的活力。

　　幼小的孙子孙女，某个角度来看是拖累，另一角度来看，却是巨大的生命力来源。

　　孙子孙女不在身边的奶奶们，自然需要从别的地方来吸取年轻人精气。

　　书法教室一共二十个学生，四分之三是奶奶，只有四分之一是爷爷。
　　人多的奶奶们在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人少的爷爷们在教室另一头看得眼酸不已。

　　其中一个爷爷，白衬衫笔挺，人也分外挺拔。
　　他夸张地一甩胳膊，鼻子里发出巨大的一声“哼！”

　　这位爷爷姓陆，比李奶奶小三岁。
　　在书法教室和李奶奶君子之交相处了一整年之后，于上个月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陆爷爷昂着头，嘴角严厉地往下撇，呵斥道：“一大把年纪了，搞什么啦啦队，不成体统！”

　　奶奶们都闭了嘴，齐刷刷望向李奶奶。
　　李奶奶抓起自己的七彩亮片小花包包，施施然起了身，抿嘴笑道：“走，我们换个地方商量。”

　　奶奶们立刻笑开了，纷纷拿起自己的随身小包，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这个时间，倒是可以去吃个下午茶。”
　　“哦，之前我女儿给了我希尔顿的代金券，我们现在正好去用掉。”
　　“好啊好啊，希尔顿的茶点好吃吗？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要说味道，一般吧，但是环境好啊，我们这不是要去商量事情嘛。”
　　“嗳，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味道还是可以的。”

　　陆爷爷吹胡子瞪眼，却再没有人理睬。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个奶奶前呼后拥地出了门去，很快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

　　说是商议啦啦队的事情，其实最后离题八百里，变成了八卦大会。
　　李奶奶也不在意，时间反正还宽裕的很。

　　回到家，她发消息叫陆爷爷来家吃晚饭。
　　这算是她主动示好。
　　毕竟陆爷爷把面子看得比天大。

　　夕阳西下，陆爷爷手里端着一小盆铃兰来了。
　　小小白花像铃铛一样，一串串挂在嫩绿的茎上，轻轻颤动。

　　李奶奶瞪大眼睛，发出惊喜的呼声。
　　她小心接过小花盆，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四下打量，最后决定放在朝着花园的窗台上。

　　窗外响起一阵骚乱。
　　接着救护车带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过。

　　李奶奶立刻赶出门去，陆爷爷和刘姨也赶紧跟出来。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邻居，大家正在紧密地交换情报。

　　“是36幢的那一家啊！”
　　“说是把老家的奶奶接过来旅游，昨天去了天安门，今天说有点累，没出门，结果睡了个午觉，人就没了！”
　　“啊，那是寿终正寝，是喜丧啊！”
　　“可不是，听说老太太已经八十了，也是到年纪了。”

　　刘姨听到这里，心里控住不住一咯噔，直接超大嗓门呵斥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是阎王爷啊，还管上人家活多少岁数了啊！”

　　李奶奶今年刚好八十岁。
　　陆爷爷七十七。

　　确实是有可能睡一觉就再也不醒来，别人还要恭喜一句“是喜丧啊”的年纪了。

　　刘姨脸色铁青，李奶奶和陆爷爷对视一眼，也默默无语。
　　一顿晚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第二天早晨，李奶奶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刘姨问她去哪，她说去买羊肉。
　　“问问看孩子们晚上有空没？说奶奶又买了羊肉，有空就来家一起烤肉。”

　　这个“孩子们”并不是孙子孙女，而是登山社的同学们。
　　刘姨答应了。

　　李奶奶拖起小拖车往门口走，细细低语着：“我得吸点精气……”
　　刘姨：“妈，你说啥？”
　　李奶奶嘴角露出个笑，挥挥手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