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饥饿 ...

  •   北疆的风掠过原野,卷起地上的雪缠绕打旋。茫茫天地,上下一白,风雪呜咽,似将士英魂哀声恸哭。

      树梢挂雪,平原千里,此地荒无人烟,寒冷之苦,非常人能忍受。

      姜砚澄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会穿成流放罪女,被生生发配到这个类似于宁古塔的苦寒之地。

      一刻钟前,正在图书馆熬夜查资料的她瞬间心肌绞痛,两眼一黑。再睁眼时,满眼只有白雪茫茫,不见书页,不闻书香,还有似汹涌洪水的记忆涌入脑中的疼痛感。

      原主本是权臣之女,奈何其父卷入皇子党派之争,争权失败后获罪砍头,流放抄家,家中女眷与上下老小皆启程前往北疆,余生经年煎熬于风雪。琼楼玉宇,贝阙珠宫,悉如黄粱一梦,就此弥散不见。

      流放途中多风雪,原主的母亲在流放途中病死,大哥充军,她只有个亲生的弟弟。

      “呜呜,二丫头……”

      姜砚澄打着哆嗦睁开因饥饿略显浮肿的眼,入目是寒舍生灰的房梁,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样疼痛难忍,她想转个身从木板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在木板上,根本动弹不得。

      身边有人放声哀嚎,姜砚澄被吵得头疼,转头望去,是一个泪眼斑驳的女人,不过手里拿着的菜刀却不像她表面那般脆弱。

      “二丫头,三婶子也舍不得你,三婶子知道你是个良善的姑娘,愿意为了姜家献身。”

      姜砚澄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看过的一本小说,让她印象非常深刻。主角驰骋朝堂,于风云诡谲中求得一线生机,而书中有一女配与自己同名,是败方大臣姜家的女儿,后来惨兮兮地流放边疆,至于结局,应是必死无疑。

      她凭原主的记忆识得这一男一女是原主的三叔和三婶,因她父亲失权受到连坐,本无罪的两个人莫名被发放北疆,心中积怨无处诉说,明里暗里针对她与她亲生小弟。

      她的步履一步一步逼近,刀刃反射锃亮的光,虽表面楚楚可怜,哭的眉眼通红,步伐却没有半分慢下来的痕迹。

      “我不愿意。”姜砚澄直截了当,“我说不愿意你就能放我走?”

      “二丫头,”三婶子身后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眼眸里皆是沉重,但却莫名显得虚假,“你原是闺阁小姐,如今这般艰难活着,只能吃苦,若你为孝而亡,死后重入黄泉,也许能投个好人家,便不要与我们再遭罪了。”

      姜砚澄只觉得好笑:“入黄泉那么好,你们怎么不入?”

      不知不觉间三婶已经提刀走到自己躺着的木板边,姜砚澄张口,语调加快:“待衙门审理,你也难逃一死。”

      “北地若是有衙门,那便好了,只可惜这荒郊野岭,天家不愿来。”三婶涕零抹泪,“二丫头,只苦了你了,为了我们姜家,只能忍痛舍弃你了。”

      自己一没金手指,二已身处案板成为鱼肉,姜砚澄根本想不到一点破局的方法,难不成真的要被活活吃了?

      一声呼叫好巧不巧传来,大婶子急匆匆跑进屋子,推开木门,转机接踵而至:
      “三弟妹,不好了,爹他寒疾又重,突然病倒了,恐怕此次是回天乏术啊!”

      “怎么会?”三婶立马转头,望向大婶,为了护住自己慈孝的形象,她扫视姜砚澄一眼,把菜刀递给身旁的三叔,“我去看看。”

      大婶望着木板上的姜砚澄,虽然心知肚明此二人要做什么,却只心忧地望了一眼,似是有心相救,却终是停下脚步。

      姜砚澄崩溃了。

      怎么别人穿书爽文系统大女主,自己穿书三无炮灰无名女配?

      【叮咚——】

      铃铛声不知从何处传进她的耳朵,似乎就在她的脑中。姜砚澄眼前一亮,这怕不是救命的系统?

      【宿主你好,监测到您已到达关键剧情点,成功绑定伯乐系统,解锁人才导航,请您合理运用系统,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吧。】

      机械电流般的女声在这一段话后杳然无踪,姜砚澄重新回味了一下系统话中含义,看着锃亮的刀刃极速思考,瞬间福至心灵,大声道:
      “三婶子,你先别走,你站住!”

      三婶闻言,停下脚步,迈出门槛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转头望她:“二丫头,你可还有什么要嘱咐我们的?”

      如今大婶在场,这三婶就是个伪善到骨子里的人,姜砚澄看破痛点,心里多了几分把握:“我能寻到擅治寒疾的医师,你放开我,让我去找,也许能保住爷爷一命,助他恢复。”

      说罢,她补充道:“三婶子是个孝顺的子女,应当会应允才是。”

      三婶闻言先是怔住,思索一会对策后抹泪道:
      “二丫头,我知道你想寻个法子脱身。流放之地人迹罕至,你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会认识什么医师?你便在此安心待着,为孝而死来世投个好胎,也算两全之法。”

      按常理来说,应是没有医师的,但谁让姜砚澄上天垂怜,用系统探测后,发现这雪原中竟还真的有个极厉害的医师。

      “三婶子,你无非就是不放心罢了,”姜砚澄轻暼她一眼,冷哼一声“好歹出自大家,又非你街坊那些流氓小户,莫要把我与你之狐朋狗友混为一谈,撒谎之事,我不会做。”

      三婶还没来得及说话,姜砚澄抓住她思索的空隙,继续逼她松口:

      “爷爷已害病多日,如今终于熬不住,可见情况之紧急,时间之珍贵。多一点时间就多一点存活的希望,寻医之事亟待解决,还望三婶子准许,就当作是我对家父牵连姜氏一族的弥补。”

      终于,她松了口:

      “姜三,她年纪太小,若是路上遇到什么歹人便是得不偿失,我不放心,你随她去。”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寻个借口,不让她偷偷逃走罢了。

      说罢,三婶跟着大婶步履匆匆进入隔间,三婶与奶奶的哀声恸哭响彻天地,姜砚澄只觉喧哗吵闹。

      姜砚澄在前面走着,东北的寒天很冷,积雪漫过脚踝,从单薄的鞋边滚入。她却早已感知不到这苦,只剩麻木,一步一脚印地按照系统的指引寻那中医。

      【距离目的地还有865米,大约用时10分钟,请宿主沿此方向继续行走,加油。】

      姜砚澄一边听着系统的即时报数,一边看着北国风雪。她本来所处的世界虽冷,却有地暖,有热水袋,有羽绒服有貂皮,如今身处旧日封建社会,未曾开发的东北,像大自然降下的神罚,肆意掠夺人们的生命。

      “二丫头你慢点走,”三叔的声音打断了她神游的思绪,“你真能找着?”

      三叔叹了口气:“已经连续一月吃不饱饭,用你充饥也不只是三叔三婶的意思,爷奶其实都有这个想法。若你今日所言皆为权宜之计,三叔不忍,便在此处放你走。这广袤天地,姜家无法寻你,至于你是生是死,悉看天命。”

      姜砚澄没回话,心里确实翻了一个白眼。他明知现在与姜家断联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这满天大雪,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自己绝不会这么做,所以说了这些伪善的话,衬得他善良忠义。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姜家也不是个好地方,能吃她一次就能吃第二次,还是早早离开为好,只不过不是现在。

      姜砚澄随意寻了个理由:“我所言皆真,况家母已病死在途,家兄充军,我弟小清还在姜家,我不能走。”

      原主身边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弟弟了,姜家离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亲大哥流放为给家人缩短流放时限,主动应召征战,没有音信,弟弟独自留在姜家,终有一日会变成案板鱼肉,受人刀徂。

      三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姜砚澄打断:“马上到了,三叔坚持一下。”

      一间破败的草屋出现在视野里,但门口竟有一串脚印,像是被什么人拜访过,也可能只是主人归家留下的印记。

      【目的地已到达,欢迎宿主下次使用。】

      一阵铃铛声响在耳畔又如潮水般褪去,姜砚澄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却在茫茫白野间被削弱消声:“有人在否?”

      无人应答。

      三叔看着姜砚澄,提议道:“罢了,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屋子里能挡些风,届时再和主人说明,好好道歉便是。”

      姜砚澄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踏进小茅屋。茅屋里的设施很简陋,但却被主人擦得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主人虽是落魄,却是个精细的人。

      除此以外,草席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土柜子,上面摆着一个针灸袋,长长短短摆了很多银针。

      她走到草席旁边,心想着坐下歇歇,就听见帘子挡着的里屋传来东西坠落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原来这屋子中竟是有人的,姜砚澄立马迈步走近帘子遮挡的里屋,言道:“需要帮忙吗?”

      里面的人终于听到外面的人声,开口回复,嗓音嘶哑沧桑,像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你们是何人?”

      “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姜砚澄很有分寸感没有掀开帘子进去,“只是情况紧急,家中亲人害了寒疾瘫倒在床,奄奄一息,不知老先生可随我回去为他诊治?”

      里面的老者闻言一怔:“你如何知道我能医人?”

      姜砚澄自知系统一事说了也会被当成怪诞,于是随口编了个理由道:“天大寒,我与家叔行路至此,便来此讨个避风,进来时见先生柜上摆着针灸袋,想必是个医者,想到家中老者生病垂危,便来斗胆一问,还请先生不要记恨我辈唐突。”

      屋子里的人闻言叹了口气:“别在外面说了,进来吧。”

      于是姜砚澄方才领着三叔进门,草席上的人耄耋垂老,抬头望着门口的二人,招呼她们过来。

      二人照做,没想到老者一把拉过毫无防备的三叔,眼疾手快地在他手心用袖口的银针点了一下。

      “此针阻塞血脉,待我诊治后安全离去,自会为姑娘你的家人解开,不会危及性命。”

      姜砚澄闻言,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毕竟天寒地冻荒郊野岭,大雪无边饿殍埋骨,虽有萍水相逢之缘,却不知底细,谁知对方是否联合演了一出戏,将自己引入龙潭虎穴,做饱腹之餐。

      “好。”姜砚澄微微笑道。

      三叔此时却面色大变:“你……你!你不许食言,若你不给我解开,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你们一起上路!”

      “三叔,”姜砚澄强忍笑意,“这就坐不住啦,先别生气,你当谁都是像你姜家这号人一样卑鄙呢?”

      “你!”三叔气得咳嗽,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过,”那医治人的老者见状开口说道,“我本是京中医者,含冤流放后在路上损了双腿,若路途太远,那恐怕我无法前去,也是有心无力。”

      姜砚澄扫了一圈被吓得蹲在地上的三叔,莞尔一笑:“无妨,等您走累了,三叔会背您的。”

      “姜砚澄!”三叔终于坐不住,气急上脑,骂了她的名字,“莫要太过分了。”

      姜砚澄随后蹲在他的面前,满眼失望:“我还以为三叔三婶是什么非常仁孝的子女呢,爷爷一生病怕不是要把天都哭塌下来,怎么这会儿连能救命的医者都不愿背啦?难不成,您都是装的?”

      “怎么……”三叔被戳中痛处狠狠拿捏,“怎么可能!”

      于是,漫漫雪原,大雪荒天,三人踏上了回姜家的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饥饿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