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余梦丹华

5、不忍

　　月圆之夜很快到来。

　　萧灵心里惴惴不安，他去阿嵬的洞穴瞧了眼，没看到人。

　　怀里的八卦镜登时闪烁出剧烈的光。
　　意味着，山鬼出现了。

　　-

　　奇衡山下。

　　一抹艳丽的身影坐在树干上，艳红的长衫垂落，乌黑长发披散随风而动。
　　他伸出手指勾着一缕长发缠绕，嫣红的桃花瓣形成一道屏障遮住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双眸。
　　灵动，水润，像小鹿一般。

　　山鬼慵懒地倚着树干，一只脚搭在枝干上，垂眸睨着树下跪地求饶的几人。笑眯眯道：“说吧，你们选谁？”

　　民间传言，奇衡山有一山鬼，生性狠厉嗜杀。喜欢将人当做猎物玩弄折磨，等玩腻了再吸干元气。山脚下的村落一开始人丁兴旺，很是热闹，后来人越来越少，现在成了荒芜。

　　今日一窝歹匪路过，原以为遇见了一位勾人的美女子，谁承想遇到的却是传闻中的山鬼。

　　“大人饶命，大人贱民知错，以后再也不为非作歹，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十几个歹匪跪地痛哭求饶，头都磕破了。

　　山鬼只是玩味地轻挑眉梢，答：“好啊。”

　　众人以为看到了希望，以头抢地答谢。谁知山鬼还有后半句：“不过你们要留一个人给我，留谁你们自己选，剩下的我可以放你们走。”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其中有一个人率先发话：“留阿三，他杀人最多，留他。”

　　“凭什么就我？你们吃的喝的都靠我，应该留老五，他什么都不干。”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起初还是言语辱骂，后来竟开始大打出手，出手极其凶狠。

　　山鬼就这么欣赏着一切，摊开手无奈：“看吧，说我狠厉，其实人类比我更狠。”

　　话甫落，身影一坠。山鬼从树梢飞向众人，将所有人吸干元气，一个不留。

　　抬手擦了擦嘴角，山鬼撇嘴：“好臭的灵魂，味道真不好。”

　　正当他欲转身离去，一道磅礴的真气从身后逼来。山鬼侧身躲避，飞回枝头。
　　“哟，我当是谁。”

　　山鬼勾了勾发梢，眼里笑意很深很寒：“原来是萧灵真君，天界真看得起我，连真君都请下来了。”

　　萧灵蹙眉，神色很凝重。他仰头看向山鬼，薄唇翕动，欲言又止。
　　“阿……”

　　他收回到嘴边的称呼，声音沉沉道：“跟我走吧，好吗？”

　　山鬼双眸微眯，看了萧灵片刻，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灵未答。
　　却已经是默认。

　　山鬼冷哼一声，“从一开始就知道？”

　　萧灵仍然未答。

　　山鬼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冷笑。

　　萧灵深呼了口气，语气很坚定：“我不管你是谁，跟我走，我保你不死。”

　　山鬼勾了勾唇，神色淡淡，一语戳穿：“萧灵真君，你在透过我看谁呢？跟你走，就算你有法子，你觉得能活下来的，是我还是他？”

　　听到这句话，萧灵蓦然一怔，似乎与他的猜测有些差异。

　　山鬼看出他的惊诧，笑道：“没想到吧，我们是一个人，却是两个记忆。他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他。你说若他知道我的存在，会是什么反应？”

　　萧灵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握成拳，压制着周身的寒气与杀意。

　　山鬼讥笑：“你保护他，谁来保护我？我难道就该死？既然上天孕育了我，那就有我存在的道理。凭什么你们觉得我不该存在就要抹去我，不公平。”
　　“哦对了，忘了告诉真君。别想着剥离我留下他这种法子，没用的。我与他，本就是一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没了任何一个，都会死。”

　　萧灵咬紧牙关，他其实想过的。
　　但真真切切地听到，仍然无法接受。
　　脑海中，恍然想起地仙老祖的那句——
　　“无解”。

　　山鬼也不想与萧灵纠缠，挑了挑眉，笑道：“这个答案满意吗？还请真君笑纳。”

　　说罢，身影瞬移，蓦地消失。

　　消息很快传回天庭——
　　“萧灵真君亲见山鬼，却未曾动手，放任山鬼存活。”

　　天尊动怒，召见萧灵。

　　-

　　阿嵬等了很久也不见萧灵回来，心里很急却没任何有办法。
　　萧灵被召回天庭，应当是因山鬼一事。以萧灵的修为，区区山鬼而已怎么会失手呢？
　　天庭会不会惩罚萧灵？

　　阿嵬不敢想，更不敢想的是——
　　萧灵没有抓到山鬼，那会不会不让他下来了，而是换个神仙来？

　　如果萧灵不来。如果再也见不到萧灵……

　　阿嵬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这股急切、懊恼、不安到底是什么。
　　只是知道，若再也见不到萧灵，他宁可、宁可——

　　着急间，眼前骤然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嵬抬头，正是萧灵。

　　“真君！”
　　仿佛失而复得的惊喜。
　　阿嵬飞奔向萧灵。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灵抬眸，疲惫的眼眸在看到阿嵬的那一瞬，所有沉重都消散，只有欣喜。
　　纯粹的、占满心头的欣喜。

　　萧灵站在原地，缓缓伸出双臂，声音温柔坚定：“过来。”

　　许久未见的两人紧紧相拥。

　　桃花掉落枝头，飘飘扬扬落在两人发间、肩头。
　　春天，好像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