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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   城门校尉马小六带着守卫来换班,交接了令牌,一瞅城外:“还在啊?”

      下岗的陈大大苦笑:“杵那儿哭三天了,没做犯禁的事儿,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马小六:“死了天王老子还是没了爹娘儿子?哭地我瘆得慌!”

      陈大大嘘声道:“别瞎说,天王老子今日要出城!紧着点。”

      马小六指挥守卫们替岗:“上面不让查通令好几天了,来来往往只管放人。”

      “上面总有原因。”陈大大临走拍拍马小六的肩,示意城外,“还是赶一赶吧,瞧着不好看。”

      金光万丈城的守军并非出自辛丰皇军重铁骑,原本只是辛丰靖南王世子的私兵,世子回辛丰后,这只军队留了下来。

      别看只有区区三万甲,个个以身在临军而自豪,严明的军纪,兄弟的情谊,重铁骑都比不上。

      马小六五年前加入临军,入伍时爹娘拿着签的入伍令加上面给的十两银子哭得惨兮兮,以为推儿子入火坑。谁知后来儿子每年雷打不动寄回薪俸,家中居然成了村里第一个盖砖瓦房的,眼红死一众乡亲。

      第二年募兵,村里适龄的娃子挤破头要参军,最后选中三个签了契。陈大大是其中一个,加入临军后驻扎金光万丈城三年了。

      金光万丈城每日送往迎来,俨然中土东部主城,作为守城校尉的马小六自认肩负重任,要替主子把城门守好了。

      可当年,就是他刚来大容那会儿,哪有人肯冒着生命危险越过大荒流来这儿?后来不知怎的,一夕之间,中土好像人人皆知辛丰东边多了个大容国,盛产各色海货。大容的海魂珠在中土供不应求,一颗能抵普通人家一月口粮。从此中土人蜂拥而入,把原本闭塞的大容硬生生扩充成中土诸国里响当当的国家。

      马小六从士卒擢升校尉,每日驻守正南门,什么稀奇古怪没见过,今儿却遇着一桩看不懂的。

      城门外来了个怪人。

      那人穿得像乞丐,背个小破包。不撒泼打滚,也不嚎啕失态,就站在城门三十丈开外,一动不动看着城墙。

      城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常态,有人往那儿一杵,不动不动,反而引人注目。有好奇者站其身后,也顺着往城墙上瞅,半天瞧不出异样。只好问一声,兄弟,瞅什么呢?半晌没答复。一看,人充耳不闻,站那儿静静流泪呢。

      泪水滴答,前襟尽湿,那人却恍若未觉。

      “有病吧?看着城墙哭!”

      入城的人议论多了,城门驻守的马小六也注意到了。

      此人要是再站近些,他们就能上去撵人,可人家在三十丈开外,一不挡路,二不闹事,守城的好像也管不着。所以三天里,马小六和陈大大一面值守,一面打赌,不知这怪人还要站多久。

      “陛下和殿下快到了!”陈大大得报,去了又回,马小六一声喝,守城侍卫执戟立正,剩下的训练有素,立刻清道。

      陈大大一瞅城外:“怎么还没清?”

      马小六对他一歪头,陈大大会意,顺着临时清出来的道,朝怪人走去。

      近前一看,嚯,蓬头垢面,眼眶殷红。人群分开了,就他还杵道中呢。哭傻了吧!

      “你,一边去,别站这儿!”

      那人眼皮都没动一下。

      耳听城门口大队已近,陈大大只好把人一推,塞人群里去。一上手才觉出对方身体单薄,那人轻轻哎了一声。

      陈大大和守兵拦着人群,对出城队伍行礼。

      有四骑先行,后面跟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上面有一锦袍少年,错开一步则是位骑着黑马的冷面少年。再之后,一辆金玉色的华贵马车,由两列黑甲拱卫。

      队伍刚出城门,天上传来一声鹰啁,人群抬头看,就见阴云下一个黑点迅速靠近,眨眼间一头大鹰冲队伍来,收了劲道,落在马车顶上。

      锦袍少年回头,对鹰招手:“大十,过来,别打扰父皇休息!”

      老鹰像听得懂人话,扑棱着停到少年肩头。

      车里传出一声沉沉低咳,一个声音道:“没事。”

      这句话并不响,甚至透着几分乏力,鹰却欢腾,翅膀一打要飞回去。车后窗撩开半张锦帘,伸出一只手,稳稳地做了个安抚动作,鹰便不再动,老老实实停在少年肩头。

      少年一手撸老鹰的毛,一手伸去,对骑在身边的冷面少年道:“给块肉干。”

      冷面少年没理他。

      锦袍少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继续撸大鹰:“你姐好狠的心,一块肉干都舍不得。”

      冷面少年抬马鞭作势要打,终是在前者促狭的笑容里翻了个白眼,扭过头不理他。

      一行队伍出了城门往南去,不一会儿消失在视野里。城门口又恢复人来人往,陈大大回城门口前回头看了一眼。

      把他吓一跳:“喂,喂,你没事吧?”

      只见那怪人捂着胸口,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落,突发疾病的样子,手劲却大,一把撅住陈大大胳膊:“那个…刚才那个少年是谁?”

      陈大大觉得遇到需要相帮的,扶到城里救一救也不是不可以,便道:“你犯什么病了?跟我进城去,找个人给你瞧瞧。”

      那人却不应,抓着他不依不饶:“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陈大大看出端倪,听声音,看身材,眼前分明不是男子,试探道:“姑娘,这是我们太子殿下。名讳我可不敢乱说,你哪来的?问这干啥?”

      那人眼眶更红,大颗大颗眼泪落下来,但她似乎没察觉:“他、他今年几岁?”

      陈大大狐疑,又问一遍,“你哪来的?殿下几岁关你什么事?”

      也不知那姑娘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形似疯癫:“那是……是……小包子……是小包子!”

      “什么包子?城里有包子,你放手,跟我进去。”

      “不……他们……他们要去哪里?就刚才那队伍……要去哪里?”

      这人太可疑,句句打听贵人之事,陈大大想着得带回去盘查盘查,那女子忽然放了手,转身就跑。

      后面有火烧还是有狼咬?跑那么快!

      半夜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冲刷着神龙庙,让这座位于郊南的偌大神庙,在黑暗雨幕中模糊不清。

      这庙由当今朝廷出资,建成后供的却是大容神明。庙内八十一条金龙巍峨壮丽,来此朝拜的人络绎不绝。

      大容前朝从未有过神明现世,如今新国初立,反倒多了一处胜地,为大容子民提供慰藉。而此刻,没了白日里喧嚣的朝拜者,占地甚广的神龙庙倒像一处矗立百年的港湾,沉默地等待游子归来。

      庙的外墙很高,栖真故技重施,从墙外大树上跃过去,攀着绑在树上的长长草茎,一路沿内墙顺下去。

      大雨滂沱,草茎湿滑吃不住劲,掉地上的时候摔得她眼冒金星。但暴雨帮了忙,杂碎声在这样的雨势下销声匿迹。栖真缓了缓,忍着痛爬起身。

      大容王带太子来神龙庙探求试炼之路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广受关注的事,栖真白日一打听,便跟来神龙庙。

      只是今日庙门紧闭,不待外客,她好不容易挨到半夜,行动时又下起暴雨。

      白日见过那支队伍的阵仗,栖真预计此地守卫森严,谁知翻墙进来后没瞧见半个人影。

      也是!暴雨夜,谁没事在外面瞎转呢?

      栖真避过前方大殿,掩在雨幕里悄悄往后院去,一路掩藏踪迹,不敢掉以轻心。偷摸至某处游廊,忽然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开,将四下照得亮白,栖真一抬眼,就见前方连接东西院落的飞阁上,俨然一道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栖真吓得魂飞魄散,闪到廊柱后,大气不敢出。

      可躲了片刻,外间除雨声哗啦,并无别的动静。

      她一点点探头,再往那里瞧,飞阁上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

      栖真调整呼吸,才敢出来。

      皇子身份尊贵,落宿在此,只可能在上厢房中某一间。古代建筑制式栖真还是知道点的,这座神庙基本符合她所知的布局,是以没费多大力气摸进主院。发现左中右三栋大屋都燃着烛火,以游廊相连。

      她避过中间大屋,还在犹豫先探左边还是右边,中间那屋的门到先开了,步出一人,正是白天见到的锦衣少年。

      他关上门,沿着游廊往右边去。

      栖真心头狂跳,在树荫后强忍片刻,摸到屋门前,轻轻推开闪进去。

      房里灯火未歇。栖真一进门就愣住,对面正在解衣的少年也是一愣。

      两人眼对眼,站定不动。

      那少年见房中进来不速之客,也没多大惊慌,盯着来人上下打量。可渐渐地表情起了变化,从开始的疑惑,转而不可置信,一步步上前,盯着栖真的脸像要确认什么,终是瞪大眼。

      栖真在他走近的一瞬,清晰看到少年颈部亵衣的边缘露出来的疤痕,她视线贪婪热烈,对上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拼命想在这张年轻的脸盘上搜寻每一个和记忆对照的细节。

      “小包子……”她伸手。

      锦衣少年如梦初醒,认出面前人,低喃:“妈妈?”

      栖真确认自己不是做梦,牢牢抓住他双臂:“小包子,真的是你!”

      “是我!”

      栖真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他:“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你还活着!!!”

      两人紧紧相拥,语无伦次,一再想要确认彼此。

      栖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轻易找回他,这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她的骨血,是她所有的希望和寄托!

      小包子抹眼泪,可怎么抹都没用,泪水决堤,他拉着栖真不松手,嘴里却道:“妈妈,这边坐。”

      栖真让他先坐,蹲到他面前,将他衣袖撸上去,露出两条充满活力的麦色小臂,仿佛是要确认他一切都好。她又摸又捏,泣不成声:“都这么大了!你都这么大了……好好,只要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

      小包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活着,我一直都活着!妈妈你哪里去了?那么久了,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不来找我?你不要小包子了吗?”

      栖真心痛难当,母子俩又是抱头痛哭。栖真一下下拍他背:“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啊!”

      两人或哭或笑,或笑或哭,不知过了多久才稍稍平复。

      小包子起身,栖真拉着他不撒手。小包子忙道:“你全身湿透,我拿布巾给你擦一擦。”栖真这才不舍地放开。待他从里间拿出干净布巾,接过快速擦了一把头脸,才觉出不好意思,将湿透的碎发往后捋了捋:“我来得急,都没好好整理一下。”

      小包子在烛火下打量她,越看越不可思议:“你一点没变,刚才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说起这点,栖真再次激动,把左手食指伸到他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湿透的创可贴,急着求证:“这刀口你还记得吗?还有这个奥特曼,你给我包上去的,还记得吗?”

      小包子接过那块软趴趴的创可贴,盯着上面的迪迦傻眼,“奥特曼?这里怎么会有奥特曼?”

      栖真:“不是这里的!我醒来以后就在我手上,你不记得了吗?我给你烧酸菜鱼切到手,是你亲手给我包的。”

      小包子眼睛提溜半天,愣是没想起来。

      “那时你太小了,就是来大容前的几天,要算的话……”栖真忽然问:“你现在几岁了?”

      小包子:“虚岁十三。”

      “十三……”栖真抑制不住悲从中来:“十三岁了……一眨眼,都十三岁了!”

      小包子:“妈妈,别伤心了,我在这里。”

      栖真抚摸他低下的脑袋,脑海里的宝贝还是圆圆脸,奶声奶气,调皮捣蛋的小不点,谁知一觉醒来,变魔术般,居然长成长发垂髫,剑眉星眸、身姿挺拔、清新俊逸的大男生了!

      “十三岁,那就是五年了,都五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小,很多事也许记不得了。”

      小包子坐正,申明道:“我记得!你看我一见你就认出来了。”

      栖真:“我醒来时手上包着这块邦迪,伤口也是新的,可你已经十三岁了,这当中有五年去哪儿了?我是五年前的我,你却是五年后的你。”

      栖真说不下去了,两人对视,都被这个事实惊到无语。

      小包子回过神问:“妈妈,你不是附在沈兰珍身上吗?沈兰珍死了,你怎么变回了原本的你?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希望是原本的你,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五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栖真张了张口,她根本说不清这五年她在哪里!

      她明明保留了完整的记忆,身体却不连贯,一会儿是沈兰珍,一会儿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

      栖真把醒来后的事叙述一遍,接着问:“我眼睁睁看你从城墙上掉下来,以为你不在了。可你现在好好的,是谁救了你?你又怎么会成了大容太子?”

      说到这个小包子双眼发光:“爹爹救的我!他以前是辛丰太子,现在是大容王,对外都说我是他亲子。”

      辛丰太子……

      大容王……

      爹爹……

      话落,房里静默下来,栖真看着他。

      小包子:“妈妈,你想不想知道爹爹的事?啊,对了,你认识他的。就那一年我刚来这里,你让我瞒着他,不能让他知道我是你儿子的那位太子殿下!”

      栖真牙根紧咬,小包子还在滔滔不绝:“这几年都是爹爹带我,教我好多东西,还送我湛卢,就是我的马。改明儿让你瞧瞧。不过这一两年他经常不在宫里,难得这次回来,带我来神龙庙探求试炼之路。他就在隔壁,我现在就找他来,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栖真眉头紧锁,死死按住胸口,心脏处传来剧痛,仿佛被人一箭洞穿心脏。

      小包子被她突发疾病的样子吓得不轻,想要唤人,被栖真死命拉住。

      她咬牙道:“不要叫人……我谁都不见!”

      小包子急得跺脚:“你怎么了?不叫人怎么行,我得叫人看看。”

      栖真胸口疼痛加剧,脸上没了血色:“我……不见……他。”

      最后一字像牙缝里挤出来的,说罢竟疼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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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