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开物》七夜永央

28、第 28 章

　　第二日辞别栾府，大部队往东海去。

　　栖真以为越往东走，城镇应该越小，到了海边估计就是个小渔村，没想到这个叫锦驰镇的港口却是个热闹的大镇，穿梭着渔民船工，沿着长长海岸线形成集市，老远就听到叫卖声。举目望去，码头上船只林立，背后是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锦驰镇接到传报，早已备好船只，船工伙夫一应俱全。栖真一行傍晚才到。叫史老二的船长恭恭敬敬战战兢兢道：“现下开船，到离岛也过放闸时间咯。船停在港口还稳咯。不如仙家们在船上住一晚，明日一早开船咯。”

　　洛尘对九部像们解释：“锦驰镇都是小船，只能走近海。明日我们到了离岛换出海的大船。离岛那边每日戌时闭闸，现在过去上不了岛，船夫建议我们今晚在此稍住。离岛浪大，船进不了闸只能舶在海上，不如这边安稳。”

　　洛尘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随从们把行李运上要登的船。栖真上去转了转，果然船小帆薄，瞧着是无法远航的。

　　常璐在船头眺望，见不远处有片白沙滩，竭力提议到海边走走，说也许晚上能见到银赤水精灵。

　　赖俊青和英迈被她说的心动，撺掇别人一起。洛尘和风宿恒无可无不可。于是大部队下船，沿着海岸漫步。

　　一路卖什么的都有，常璐和英迈看到一个摊上摆了几个木盒，都驻足细瞧。

　　摊主道：“弄一盒玩玩咯？喝烈酒玩这个才好。那摊，有鱼；这摊，有酒。架子佐料都给你们。”

　　摊主左右两个摊子，果然一个卖酒，一个卖鱼。

　　风宿恒见鱼养在桶里很新鲜，回头对众人道：“今晚给你们露一手。”

　　戦星流学着当地人的口音：“殿下一出手，必饱口福咯。”

　　山遥立马掏银子。摊主连连推拒，都说怎敢要仙家的钱。最后还是洛尘说诸位出海不易，拿着吧，摊主才悻悻收下，说杀好鱼待会儿就送来。

　　山遥拿起调料酒水，示意一边的赖俊青把烤架拿上。赖俊青撇撇嘴，看着是个嫌脏的意思，只让手下代劳。

　　到了沙滩边，偌大一片细白软沙，干净如踩云毯。随从们拿出地毡铺地，搭架生火，忙得热火朝天。

　　柳絮回挽着栖真去海边走走，她小孩心性，存心往浪头涌上处去，浪来即退，浪走则进，玩得不亦乐乎。

　　栖真道：“常在海边走，哪有不湿鞋。”

　　话音刚落，被涌来的滚白大浪激了一身，柳絮回尖叫，拉着栖真退开，看看两人淋湿的裙子，笑得幸灾乐祸：“怎么办好？”

　　同样在附近溜达的赖俊青喊：“找殿下，施法帮你们弄干。”

　　柳絮回：“能弄干还担心什么，再玩会儿。”说着往浪里去。

　　赖俊青也觉得好玩，这会儿到不管一身华衣锦服了，卷起裤腿过来踢浪花。

　　此时夕阳半落，海面铺满残阳，衬得天地一体，辽阔不知几许。

　　暖烘烘的海风吹动发丝，栖真抬手撩开，觉得眼前美景慰人心脾。可惜小包子不在，否则真能生出几分度假的心情。又想到救醒他后，他们肯定会溜出宫去，到时候倒是可以带他来海边看看。

　　栖真站着出神，裙子干了都没察觉。倒是赖俊青和柳絮回换了花样，捡起沙滩上的大贝壳打水漂玩。

　　柳絮回比不过赖俊青，一回头拉上栖真：“不算，我俩一起来。”

　　赖俊青骄傲：“两个一起上也不顶事！”

　　柳絮回：“我找……”

　　她转头四顾，见洛尘、太子、慕容远远围火而坐，常璐和英迈不知跑哪儿去了，也就山遥和戦星流在附近，立时招手：“来助战啊！”

　　待两人走近，赖俊青起手一个十连漂。山遥也有兴趣，却不善此道，一粒贝壳扔进水里，浪花都没起一个，被柳絮回嘲笑了半天。

　　山遥不服：“你会？你来！”

　　柳絮回：“小时候就比你强。”凝神一甩手，五连漂！

　　戦星流：“看我的。”捡起一个贝壳，指尖一弹，也扔出五连漂。

　　赖俊青叫道：“你们那么多人一起，也就打我一个平手。”

　　“怎么算平手？还有个没试呢。”柳絮回拉过栖真：“你上！”

　　山遥给栖真递上贝壳：“沈部像只要扔出一个就赢他了。”

　　赖俊青冷嘲：“估计和你一样，起个水花就不错了。”

　　戦星流安慰道：“试一试，打不出也没关系。”

　　这群小朋友，唉……

　　栖真目视天际，抬手发力，贝壳砰砰砰就出去了。

　　赖俊青………

　　柳絮回………

　　山遥………

　　戦星流………

　　海边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十五飘！我没看错吧！”

　　“姐姐太厉害了，厉害，厉害，厉害！”

　　“沈部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山遥受的刺激尤其大，跑到火堆边嚷嚷：“殿下，居然有人比你还厉害，快来！”

　　风宿恒正和洛尘、慕容烟月在沙地上画着什么，听到岸边喧闹，抬头望去，笑道：“去看看。”这就起身往岸边去。

　　慕容烟月见洛尘坐着不动，问：“看他们热闹的，神官长不去瞧瞧吗？”

　　洛尘低头拨动手里树枝：“不了，你去吧。”

　　慕容烟月点头，也跟过去。

　　戦星流见风宿恒过来，眨了眨眼，往栖真那儿一努嘴：“殿下，遇见劲敌，比比？”

　　栖真没想到引来大阵仗，连声道：“不小心扔出来的。”

　　“殿下打水漂很厉害吗？”柳絮回道：“姐姐谦虚什么，比！”

　　山遥、赖俊青也唯恐天下不乱：“比！比！”

　　风宿恒对栖真微笑：“那就比比？”

　　这笑，嗯，有点晃人眼，是带着小挑衅的。栖真别过头看向海面，想放水的心就淡了。

　　自从来到大容，天天缩在沈兰珍娇小的壳里不敢行差踏错，数次伸出属于栖真的触角，却被这个世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装多久，但…也得劳逸结合吧？也得让她在无伤大雅的地方喘口气吧？

　　个把小游戏，就算掀起点盖头来又怎样？

　　就不许养在深宫的闺阁女子沈兰珍偶尔露两手？

　　风宿恒不知道面向大海、笑容渐沉的栖真在想什么，他颠了颠手里的贝壳，转头对山遥说：“手感不行，找石子。”

　　山遥满沙滩找，全兜过来。风宿恒挑形状大小合适的，一用力，捏成薄石片给栖真，自己随便捡上三块，谦让道：“沈部像先来。”

　　栖真正要抬手，被戦星流打断：“先说好，输的人罚什么？”

　　栖真很好说话：“听殿下的。”

　　风宿恒：“输的为赢的那个烤一条鱼如何？”

　　周围人被逗笑，山遥道：“就烤条鱼？今晚原本就是殿下烤鱼啊。”

　　风宿恒道：“我输，就多烤些，一定喂饱沈部像，行了吧？”

　　这话说的…谁要你喂？栖真在心里默默翻他白眼。

　　她目视海面静下心，抬手一掷。众人帮忙数，腾起一片欢呼：“高手，真是高手！十七个！”

　　风宿恒道：“看我的。”

　　说着指尖一弹，啪啪啪，居然是个一模一样的数，十七。

　　赖俊青调侃山遥说：“你跟着殿下那么久，怎么不好好学？一个都丢不出来，丢不丢人？”

　　山遥被人踩了痛脚似的：“你当我跟殿下在外面天天游山玩水？”

　　栖真看风宿恒架势轻松，好胜心起：“殿下挺厉害啊。”

　　当下屏息，甩手，心里念到二十，果然石如蜻蜓点水，在水面上有节奏地奔去，最终在二十之数落入海中。

　　风宿恒翘起大拇指：“沈部像才是深藏不露。”

　　他如影随形，一抬手，动作并不花俏，啪啪啪啪……石子不前不后，不左不右，就沿着栖真第二轮石子落水的点连续向前，又是个一模一样的数。到二十下就落海，再没往前去。

　　这不逗她玩吗？

　　太子要不是实力远高于她，能做到这样？

　　可恶这男人还一脸无辜：“啊呀，怎么又和沈部像一个数？”

　　原本端了一份显摆的心，栖真现下有些没好气了，不知不觉撅起嘴。

　　她内在虽然老成，外表毕竟还是个碧玉华年的少女，脸气嘟嘟的，看得风宿恒想笑。

　　不就输了烤条鱼的事吗？栖真手下硬气，最后一轮，把所有巧劲和力气都用上，一掷。

　　二十五个。

　　赞，破生平记录了！

　　山遥、赖俊青、柳絮回和慕容烟月佩服死了。

　　风宿恒笑道：“沈部像手腕力量卓绝，练了好久吧。”

　　栖真拍拍手心灰，很谦虚很平静地说：“天赋异禀。”

　　柳絮回天真地想，你刚才说不小心扔出来的，这会儿变天赋异禀啦？

　　不过连她都看出来了，就实力而言，是太子更胜一筹。

　　没悬念了。

　　风宿恒颠颠石子，掂量着什么，抬手投出去。

　　众人数出结果，齐齐“啊~”一声，又全体“哦~”一声。柳絮回蹦起来，高兴道：“赢了，赢了，姐姐赢了！”

　　风宿恒扔出二十四下，只比栖真少一点，回头笑道：“山遥，看看今晚鱼够不够，不够再弄一桶。”

　　栖真：“……”

　　太子殿下，水放得不要太明显好吧！

　　一场小比试活跃了气氛，大家三三两两笑语回到火边，鱼早已备齐，风宿恒二话不说开烤。

　　常璐和英迈回来了，说摊上酒不好，跑遍整个海岸，只在路边一处酒楼买到一种鲨刀青，据说是当地最好的酒。

　　洛尘始终坐在火边，似乎所有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垂头啜饮英迈带回来的酒，仿佛这鲨刀青是桃园甜酿，好喝得很。

　　柳絮回拿起一壶尝了尝，一口下去呛到脸红，连声问常璐这什么酒，这么烈？

　　“不懂了吧。店家说出海的渔夫只买得起摊上的鱼刀青，鲨刀青是锦驰镇的极品，准备远海捕鲨的一年才会买上几次。这样的酒能不烈吗？”

　　柳絮回嗔道：“知道烈还买那么多？把大家灌醉，明日怎么出海？”

　　常璐和英迈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道：“又不是灌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众人被肥到流油的香味吸引，盯着风宿恒在火上转来转去的烤鱼不移眼。

　　鱼皮烤得兹哩作响，风宿恒伸手，戦星流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纸小包，风宿恒接过打开，均匀地在鱼上撒了些粉末，示意山遥：“四位部像先请。”

　　栖真接过分来的一条，尝了一口，惊艳了。

　　不仅没有鱼腥味，火候还恰到好处，把肥油都烤出来，裹着金黄的鱼肉，也太好吃了吧。

　　别说在大容，就是在现代，她都没在任何一家烧烤店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风宿恒手脚快，不一会儿大伙都吃上了，个个赞不绝口。

　　慕容问：“上面撒的什么料？”

　　戦星流：“外面带来的，大容没见过。幸亏备着这点佐料，否则在大容没法活。”至于为何没法活，别人不知道，他也不详说。

　　吃了几轮，风宿恒见鱼够，对山遥附耳几句。后者离开海滩，弄来一块干净的大瓦楞。风宿恒把它搁到火堆上：“尝个别的。”

　　说着用刀利落片下鱼肉，把剔下的鱼骨放到瓦片上。

　　大家看不懂了。

　　风宿恒道：“烤鱼骨，没尝过吧？”

　　他手下不停，整出九条，在瓦楞上烤了一会儿，鱼头处流出的油滋润骨身，合在一处，飘出奇特的味道。

　　栖真夹起分到的鱼骨，咬一口，只觉酥脆得宜，满嘴生香。一面吃一面感叹，大容太子十项全能，一手烧烤本事太惊艳了，要是去现代开个烧烤店，必定也是收钱收到手软。

　　风宿恒把片下的肉也用瓦楞炙了，吃得众人连连惊叹。

　　栖真吃着吃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自从出了皇宫，哪还有开小灶的机会，每顿饭吃得都像上刑，太久没畅畅快快饱餐一顿。

　　她心里越憋屈，就越对烤鱼眼红。风宿恒问：“刚才打水漂输给沈部像，再给你烤一串？”

　　要！再来十窜我都吃得下！栖真装斯文：“殿下没怎么用，您先吃点。”

　　“我吃过了，这串给你。”风宿恒说着从桶里拿串大的鱼，烤得格外用心，递给栖真道：“拿这里，小心烫。”

　　他手指捏着扦子下端，她就无处着手，只好去捏上面。上面更烫，风宿恒往前递了递，手指往后退了几分，方便栖真接过。

　　小动作转瞬即逝，但风宿恒和栖真中间还坐着慕容和常璐，常璐只顾低头吃鱼没看到，慕容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细如发，望向火堆，一时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