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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 178 章 ...


  •   没错!

      这头戴楠枝斗笠的男子就是少时离经叛道、逃出结界的大容二皇子容聘!

      故人重逢,一时惊喜非常。山遥语无伦次:“殿下……你……你……我们以为……以为……”

      “以为我死了?”容聘几乎哽咽:“皇兄……在此吗?”

      “在在,大殿下在!”山遥又摇头:“现下不在,但大神官在,大神官在这里!”

      说着忙引容聘去下西间。

      容伯舒换过干净褂子正靠床头假寐,听有人抢到身前声声激动:“伯父!我是容聘啊!终于找到你们了!”

      容聘?

      容伯舒睁开浑浊的眼,看清面前泪流满面的陌生人,映入眼帘的面容与记忆相重合——分明是害他整整做了五年噩梦之人!

      容伯舒狠狠一巴掌扇上去:“大容亡啦!亡啦!还骗……骗!”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翻着白眼厥过去。

      容聘顾不上脸疼,和山遥掐人中,撸胸口,帮他缓气,可人还迷迷瞪瞪,无法正常应对。

      “殿下,您慢慢说!”山遥指了指自己脑袋:“大神官殿下受不得刺激。”

      容聘坐到床边,注意到容伯舒薄毯下的异样,连问原因,听山遥将这些年遭遇略说了说,其间环视用衣柜简陋相隔多人合住的屋子,指甲掐进肉里,自责甚深。

      年少气盛时冲动离家,终因遇人不淑,为国家和亲人带来灭顶之灾,他万死不足抵其疚。

      待床上人略微恢复神智,半阖着眼,听了些容聘和山遥的对话,才知面前人真不是那李代桃僵的仇人,而是真正的容聘!

      纵使数年未见,到底是他们大容皇室的血脉,他和容绽长得还是像的,只是眉更浓,眼更厉,面相更坚毅,瘦出棱角的面庞上带着一股永不驯服的气势。

      再相见,物是人非,容伯舒颤颤伸手:“聘儿……当年为何要走,引来了豺狼……家就没了!”

      容聘抹把脸,将容伯舒干瘦的手贴到脸上:“是聘儿该死!害了你们,害了大容!”

      容伯舒另只手抚上容聘脑袋,伤怀也或不甘,庆幸抑或痛恨,分不清了,只剩无限唏嘘。

      等情绪稍稍平复,才听容聘说当年假死逃脱,这些年一面寻人一面聚集旧部,誓要夺回故土的事。

      “这几日郢业在传,说有大容神官住在大荒流,我才闻讯寻来。”容聘道:“这山住不得人了,我带你们下山,我在大容有精兵两千,必能护住大家。”

      适才听说他们被人追杀若刀俎鱼肉,皇兄眼盲,伯父断腿,相随者死的死、伤的伤,此刻怎忍再让大家冒险待在此处。

      山遥一听他们住在山头的消息已然泄露,心生焦急:“若如此,山上是不能住了,万一有人趁乱摸来……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容伯舒又何尝想住这里,当下对山遥道:“去,去,把人叫来。”

      山遥立马将典叔、董未、阿陶和成校都唤来和容聘相见。众人见了他都不敢置信,一时房内又是痛哭流涕,相述别情。

      可提到下山,董未再不敢说,也不得不站出来道一句:“这是大事,是否等阿绽和阿絮回来商量?”

      剩下几人听闻消息泄露也自忧心,可如今生活好不容易安定,家园被流民侵占他们都没下山,现下却话赶话说要走,大家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董未道:“或者,和栖真商量一下?”

      容伯舒心头又是火气:“关她屁事!啊?我们去留,关这妖女何事?”

      众人知有容伯舒在根本说不清,当下应付几句,引容聘出屋说。

      容聘一出门便问:“这是何人?叔父为何称之妖女?”

      董未生怕他被容伯舒影响,赶紧将他们如何结识栖真、受她大恩的事道出,言辞间诸多溢美之词。

      “真要说,她才是山头掌事,我们仰仗她许多。现下阿绽去了戈壁,阿絮还在城中,殿下不妨和栖真见一见,再谋后事。”

      听董未这般说,典叔等人也在边上附和。容聘一时对这女子也心生好奇,便随董未往西院去。没走几步,就见那院中出来三个女子,也正往这边来。

      董未迎上去:“栖真!正要找你!”

      他引为首的女子来到容聘跟前:“殿下,这就是栖真。”

      又对栖真道:“快来见见,这位是阿绽胞弟,容聘,刚寻来山头的。”

      他原想介绍完大伙儿好回屋细说,谁知两人一打照面,面色皆变。

      容聘?

      容聘还活着?

      这太出人意料了!

      栖真看着那张风宿恒曾经冒用的面容,吃惊不已。可细看,面前人却比那时风宿恒化作的样子更成熟,更瘦削沧桑。

      她倏忽反应过来,容聘于她该是陌生人,可不能让人看出她的惊讶啊。

      便垂眉敛目,口称殿下,对他行了一礼。

      “你!”谁知容聘上来一把擒住栖真手腕,面露狰狞,对董未大吼:“她是风宿恒的心上人!你们怎和敌人为伍?”

      栖真面色一变,他在说什么?

      聂灵鸢上来解容聘手:“休得放肆!”

      董未被这意外惊到:“殿下,何出此言啊?这不可能!”

      谁知容聘独断,手下抓得铁箍似的,要拖栖真去容伯舒面前分说:“我不可能认错!”

      他们在这边拉扯,典叔和阿陶他们也全数围过来。

      “我不是!”栖真被这变故弄懵了,竭力挣脱。

      “快放开!”颜心想扒开容聘的手,却怎么都拉不开。

      “我亲眼见风宿恒天天画你,亲耳听他说画中人是他心上人!”容聘凶神恶煞,全身血液逆流:“你能否认?你敢指天发誓说你不是?”

      他这么一说,董未、阿陶他们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栖真。

      “哪来的混子,血口喷人!”聂灵鸢一掌击在容聘胸口,将他击退数步,被成校他们扶住。

      “殿下,一定是弄错了!”董未拦在中间:“风宿恒也是栖真仇人!”

      容聘红了眼,大吼:“我不会弄错!你们为何不信我,偏袒一个外人?”

      听见外间喧哗,山遥推着容伯舒也过来了。

      “她就是个妖女!”容伯舒一路听见容聘吼,新仇旧恨交织心头,愤然附声:“我就知道!就知道!她就是个妖女!”

      董未护在栖真面前:“殿下,栖真阖府也遭风宿恒所害,也像我们一样颠沛流离,她不可能是风宿恒心上人!”

      “你们亲眼见她阖府遇害?”容聘扒开董未,恶狠狠指着栖真:“可风宿恒画她是我亲眼所见!她是辛丰大皇子的人,你们不要被迷惑!”

      平时容伯舒骂人都无应和,今日容聘在,他自是挺起腰杆呼天抢地:“她是辛丰大皇子的人,你们睁眼看看啊,神明开眼,今日戳穿她的真面目啦!”

      聂灵鸢示意颜心赶紧带栖真回花千树,谁知才行几步,就被阿陶和山遥团团围住。

      山遥:“说清楚!”

      “到底是不是?说啊!到底是不是?”阿陶目眦尽裂:“你发誓!你发誓不是风宿恒的心上人!否则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颜心挥着胳膊,欲将人赶开:“走开!走开!做什么欺负人!”

      阿陶平时寡言,至少有礼,此时瞪着栖真仿佛瞪着宿敌,手下没了轻重,将碍事的颜心推倒在地,唾沫飞溅地吼:“说啊!发誓啊!”

      “这不是论争,是定罪!你们凭什么给我定罪?”栖真想矮身去扶地上的颜心,却被阿陶拽住胳膊,便也急了:“好好说话,干嘛动手!”

      阿闯飞奔过来拽开阿陶,护着栖真就走,又被抢上的容聘拦住:“不心虚为何不敢发誓?被戳穿了想逃吗?”

      “我们在一起八个月了!没有半点情分吗?”栖真指着容聘,不敢置信地环视众人:“就凭他一面之词?”

      我就知道她有问题,就知道……山遥嘴中嚅嗫,像触动某根神经,瞬间变了个人,狂暴道:“他是大容太子,他不会胡说八道!是你有问题,一定是你有问题!”

      “山遥!”栖真愤怒:“相识以来桩桩件件,我何曾害过你们!”

      “蓝心都被人烹了!不是害?不是害吗?”阿陶咆哮,红着眼过来抓栖真,被聂灵鸢眼疾手快劈在颈间,再次推开。

      蓝心………

      一句“是我造成的吗?”要脱口,又咽下,栖真根本没法光明正大吼出这句。

      是,是她造成的!

      无论有心还是无心。

      她既发不了誓说她不是风宿恒的心上人,也没法辩解他们如今的遭遇和她无关。

      一时竟天旋地转的愣怔。

      要失控了!

      聂灵鸢对围在身边的阿闯、焘兴和洪柱急道:“快回花千树!”

      这边连声争执厉吼,引来不少看热闹的流民。有人喊“她是辛丰大皇子的人”,光这一句,杀伤力实在太大,立时在流民中传开去。

      开始还窃窃私语,随着众人拉扯甚巨,流民们见他们窝里反,料定必是那女人有问题,于是也大声指摘。

      “她是辛丰皇子的女人!”

      “辛丰皇子的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别管她为什么在这里!狗娘养的皇子,狗娘养的官家人!”

      现在不仅容聘他们不让栖真走,便是围观的流民,都自发将栖真他们团团围住。

      苏伯站出来,指头恨不得戳到栖真脸上:“你是辛丰皇子的人,你有钱,你还想赶我们走!当权的好吃好喝,就不管百姓死活吗?”

      一声“想赶我们走”像燎原的火,瞬间点燃围观者,有人对身后疾吼:“快来啊!有人要赶我们走!快来啊!”

      人潮从三峰溪,从聚义堂,从各处围拢来,很快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全是人。

      后面的人不知发生何事,就听好多人在义愤填膺,在围着骂娘:“辛丰皇子的女人要赶我们走!”

      “凭什么赶我们走?害我们没了家,凭什么赶我们走!”

      “辛丰还有没有救了?有没有了?”

      栖真反复辩解,但声音全然淹没在沸声里。所有人都要她交代,可没有人真正听她说。耳边充斥的全是指责、定罪、讨伐声。

      没有出路,哪个方向都是怒目和唾沫、辱骂和凶煞。

      为何会这样?

      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聂灵鸢心知要遭,下手再不留情,竭力在前开道,阿闯、焘兴和洪柱三人护着栖真疾步。

      “别让她走,不能让他们走!”

      根本走不脱,推推搡搡间群众情绪泄闸,彻底失控。

      在这片沸烫中,有人凄声尖叫。

      是颜心发出的。

      她看到阿陶拿着板砖,伺机靠近,对栖真脑袋猛拍下去。

      人群被不要命的尖叫镇住,瞬间失声,山头呈现诡异的死寂。

      滴答……

      滴答……

      血,从栖真捂着的头上涌出,瀑布流下。

      “狗日的!”阿闯抢过阿陶手上搬砖,狠狠给他脑门一下。

      “打人啦!”

      “他们打人啦!”

      “他们赶人,还打人!”

      “拼了!跟他们拼了。”

      场面彻底乱成一团。

      不再止于推搡,随一板砖下去,人的暴虐全数激发,像面对杀父弑母的仇敌,大家对围住的人又踢又打。

      聂灵鸢左支右突,想挡、想推、想把人打散,可实在太多了!

      这不是武林高手的过招,而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将愤怒化为你一拳我一脚,变成无所不在、根本无法躲避的暴力。

      他们不管是非,尽管发泄,揍上一拳不亏,踩上一脚赚到。大家都在穷凶极恶,凭什么我不可以!

      容伯舒跟着叫骂,可很快轮椅被撞倒,将他掀翻在地。无数大脚从他身上踩过,疼得他闷声。

      可混乱时刻,谁又听得到他的心声?

      山遥看到容伯舒被人推倒,但他被挤远了,根本过不去。

      山遥害怕地颤栗……他知道栖真有问题,他也想把她……想把她怎样他根本没想好……但肯定不像现在这样,被那么多人围攻!

      阿陶头开了花,那又如何?

      再头晕脑胀都不妨碍他混在人群里拳打脚踢。

      心痛和憋屈终于有了爆发的契机,他没那么多弯弯绕,他只知道他们落到这个境地是风宿恒害的,他的女人被烹了是风宿恒害的,今日他要让风宿恒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常璐从院里跑出来,在错乱的腿缝里,见到被按在地上的栖真。

      想叫他们不要伤害沈兰珍。

      她喜欢她,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画画,喜欢和她散步。

      她知道她是好人!

      沈兰珍是好人!

      好人不该被打,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常璐钻进人群,想把沈兰珍拖出来,可是很快,她就被人群吞没了。

      她尖叫,拼命尖叫,可没人理她。

      常璐头痛欲裂,眼前不是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兽,她不认识他们,可他们蛮横地打她,踩她。

      不知哪来的血糊住眼,她在一片血红的世界里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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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