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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 ...


  •   车队于冰原曳踵缓行,一路还算顺利。

      栖真裹成团子,趴在窗前看日升日落。

      金光燎原,寂寥壮阔,提醒她冰海孤舟那幕;远处冰面渔民冬捕,又让她想起锦驰镇上烤鱼飘香。

      风宿恒明明还在身旁,她已经着魔般开始想他,只好久久凝目窗外,生怕回头视线一对就要失态。

      风宿恒见栖真眼都不眨,以为她喜欢看冬捕,便让车夫指挥车队往冬捕处去,带她下车旁观。

      冰面上半丈洞口早已打下,一群毛帽皮蓑的糙汉正在下网。鱼把头抽着烟杆指点,难得见了生人,乐呵呵道落脚处就在不远,邀他们去喝口暖酒。

      风宿恒征得栖真同意,等午后冰原风起,跟上收工的渔夫,当晚宿在他们的大冰屋里。

      栖真没想到还能体验一把爱斯基摩人的生活,转日早起,见几十座冰屋后耸着一处高坡,不知怎么在冰原上形成的,坡上白雪皑皑,晶莹剔透,浑然天成。

      遂起了玩心,悄悄从马车里取个铁锅,爬上坡,坐着从坡顶往下滑。

      开始坡没那么斜,速度不快,最后一段就陡了,载着人的锅子东扭西摆,栖真啊一声,眼前蓝色身影闪至,张开双臂挡在坡底。

      “抱我!”

      带着俯冲之力径直撞进男人怀里,被撂倒的两人顺势滚在雪地。

      “抱住了。”风宿恒道。

      栖真埋首在他怀里,重重喘气。

      好想在他身上窝下去,可是不行啊。用戴着鹿皮手套的指尖擦拭眼角,栖真抬头道:“还记得离岛姻缘洞吗?”

      风宿恒躺在雪地里没动,箍着她腰的手臂也没移开。那双臂并不将所有重量压下,仿佛怀中人万般珍贵,可要它潇洒放开也是不愿的,只得左右矛盾,欲罢不能地贴着。

      栖真埋首时,他炙热的视线胶在她发间碎雪上,当她抬头展颜,他眼中只有万里无云的蓝天。

      “我换个姿势抱?”

      栖真从他清浅的笑意中听出玩笑之意,姻缘洞里为了不让她踩水,他把她像小孩儿般抱在臂弯里,可如今她不再是沈兰珍的重量,开不了口让他那样抱,她也不是在辛丰皇宫等他回去的心上人,没立场让他那样抱。

      栖真从风宿恒身上翻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往雪地里一躺,呼出口气,轻声道:“天好蓝。”

      “嗯。”

      “看着让人想哭呢。”

      “嗯。”

      眼泪真地掉下来。

      “Be a fighter!”身边轻声道。

      栖真心间激荡,极速转头,不确定道:“什么?”

      “栖真,be a fighter!”

      意外又了然,兴奋又悲伤,泪水汹涌,把视野里男人的面容都模糊了。谁能想到她在这里,在中土,居然能亲耳听见一个古人跟她说英文?谁又能想到,风宿恒居然可以当着她的面,道出她心中奉为圭臬的座右铭?

      他才是真正的神奇宝宝好嘛!

      她不错眼地凝视他,低喃道:“风宿恒……”

      陷入情感旋涡的人都是神经病,过去的坚强是假的吗?如今打回原形,方寸大乱,眼泪不值钱?

      崩溃就在一瞬间。

      栖真抽泣着,无法移开自己的眼。

      不行,憋不住了!再不让她爱,她就要恨了!

      她真地好恨好恨!爱而不得的感觉原来如此万蚁钻心、噬骨难忍。要么不要遇见,遇见不要爱上,爱上不要错过……像她和他,为何有缘无分?这奇异又残酷的命运啊!

      栖真不知道,她每一声情不自禁的呼唤都得到回应,只不过那回应死死锁在风宿恒心底。

      风宿恒帮她擦干眼泪,生怕水迹在她脸上冻成冰渣。

      “栖真,答应我,上了驼暮山无论怎样结果,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无论打击来自何方,be a fighter ! 你要坚信自己的独一无二,坚信自己是世上最棒的,没有什么困难是你克服不了的,栖真,你能答应我吗?”

      风宿恒侧身捧住栖真的脸,不让她转开去,要她看着他的眼给与保证。

      栖真被压在身下,被他急切的样子震慑,适才还汹涌澎湃的情绪中断了,她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不明白他此时此刻为何如此心切地讨要保证。

      “你怕你离开后,我会难过?”栖真在他的掌中嚅嗫。

      一波强烈的情绪激得风宿恒几乎红了眼眶,慌乱和急切、害怕和绝望瞬间无所遁形,他难得失态,语气激烈:“无论我是否离开,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受伤,一定要好好的,可以吗?栖真,回答我!”

      我承受住了你要离开的事实,我已经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悲伤,你还要我保证什么?保证什么呢???

      可是既然你开口,我都给你,要什么保证我都给你!

      风宿恒,你尽管放心,回去成你的婚!我祝你和心上人珠联璧合、比翼双飞、甜甜蜜蜜、早生贵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栖真愤恨地点头,“我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你放心了吧?放心了吧?”

      泪水决堤,肝肠寸断,活像答应了,就彻底认输了!

      她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再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平静的假面了。

      马车在冰原上不怕迷失方向,云遮雾绕的山影随着车队日渐靠近,显得越发清晰。

      “驼暮十六峰,峰峰入云松。”风宿恒咳嗽,喝了口茶,继续道:“辛丰北以驼暮山为界,那一头便是契北九州。辛丰东有大荒流,北有驼暮山,这两处俱是天险,没有威胁,无需屯兵。而西、南、西南就不同了,目下皆由辛丰三大军驻守。”

      “少说两句,休息一下吧。”栖真见他面色不好,帮他续水,轻声道。

      风宿恒靠着马车壁,摆手道:“到驼暮山脚,想说也不能了,也就最后再说一些吧。”

      栖真担心地看着风宿恒,这几日一路上他总是咳嗽,靠着休息的时间居多,脸色更是不好,栖真担心是荆之誓言发作,可风宿恒说自己只是受了风寒,有点烧,过几日就好,让她无需担心。

      “空境谷顶一夜寒风,怎么说来着?总有几分修为在!宿恒,我不信你能得风寒,到底怎么了你得跟我说!”栖真见他日益疲累,怎么可能不担心。

      “修到绝寂境才能脱离生老病死饥寒之苦,我还差一点。”风宿恒却是一贯淡定,“没有法术蔽体,就是个普通凡胎,得风寒也没什么,不用大惊小怪。”

      “车上有药吗?”

      “没带。多喝点水,睡一睡便好。”

      栖真心焦,整日催着马车加快速度,恨不得立马飞到驼暮山,好将荆之誓言解除。

      风宿恒见她着急,也不阻止,终于在进入冰原的第五日、抵达驼暮山脚下时道:“我立誓时说的是抵达驼暮山清虚观前荆之誓言都有效。从这里到清虚观,还要爬一日的山。”

      “下次再起誓,不要那么严谨!”栖真恨地磨牙,又哀求道:“以后什么誓都别起了,行吗?”

      “谁没事老起誓呢?”风宿恒低笑:“跟你说烧退了,偏不信。”

      栖真下车,抬头看高耸的驼暮山主峰,没事,不怕!她系好厚重的毛皮大氅:“你别上了,留在山下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上。”

      风宿恒随她下车,正和颜心车夫们交代事情,闻声回首,微微一笑:“行,不送。”

      栖真愣,见风宿恒居然真地回头继续和颜心他们交代,只好一跺脚,转身往山上走。

      才到山道口就停住了。

      结界!

      栖真瞪着仿若冰雪般飘动,覆盖整个山面的结界。

      被人耍了!

      身后伸出一只戴着鹿皮绒套的手,按在结界上。

      结界洞开,白色大氅一闪,被腹诽的男人已经越过她,率先走上山道。

      栖真跟上:“哎,你……”

      风宿恒回头做个嘘的动作,栖真连忙捂嘴——进入驼暮山地界,山道途中不得发声。

      可她担心风宿恒适才消去结界,别又是动用什么法术,往他面前一栏挡住去路,指指他胸口,用嘴型问。

      风宿恒看懂,一笑摇头,让她别担心,他根本没有动用法术。

      这道结界是为了阻挡无意闯入的山民,他一手按上,结界会自动辨识修行之人,像栖真这样的,按一百个手印结界都不会开。

      当然,这个风宿恒现下没法说,也没必要说。

      想上驼暮山只有这条山道,但山道被冰雪覆盖,路滑难走。风宿恒用口型对栖真说了句“口令”,栖真立即照做,虽未出声仍然见效。风宿恒光明正大拉起她的手,同步上山。

      他们两个月里说了无数话,此刻默然相对,只靠比划和口型沟通,倒也新鲜。

      山道修得窄,只容两人肩挨肩往上走。两侧是一人多高的冰墙。这条山道像庞然大物身上蜿蜒的疤痕,将来客送往驼暮山深处。

      越往上冰墙越低,墙后露出雪山本来面貌。山坡全数被积雪覆盖,放眼望去,几乎不见裸露的山体。

      栖真四处看,猜想多少分贝会造成雪崩,风宿恒把她下巴拨过来,指着她的眼睛摇头,大意是叫她别盯着白雪,会雪盲。

      走路不看景,栖真知道的,乖乖点头,盯着脚下路。

      越往上风越大,没了冰墙遮挡,山风夹着雪粒任性肆虐。栖真擦了擦被雪迷住的眼,脚下一滑,被风宿恒一把拉住。

      路太难走了!

      不知滑了多少次,要没边上人拉住,早摔下山去。

      雪山上说变天就变天,大雪被狂风裹挟,狠狠扇人脸,像在嘲笑顶风而上、不自量力的人类。

      再厚实的毛皮都挡不住这非人的寒冻,皮靴没有漏,寒气还是从脚底往上渗,脸僵到没有知觉。

      栖真看向不见尽头的前路,咬牙坚持。

      风宿恒停下,拍干净她帽上积雪,展开披风将人兜头罩住,手臂从她背后绕过,覆在右侧腰上,以一个半扶半抱的姿势带她走。

      说是走,其实连路都不用栖真看,因为她头面都被风宿恒用披风遮着了。

      风宿恒像把她完全置在羽翼之下,让她在透不进风的狭小空间逐渐回暖,呼出去的气回到脸上,同时带入鼻尖的还有男人身上的气息。

      好闻,清爽。

      除了靴子和脚下的路,栖真什么都看不见,不过配合好每一步,他们反而走得更快更稳。

      栖真夹在中间的左臂无处安放,索性学着男人的样子,从他身后绕过。但她心虚,只敢小心翼翼环在他腰上,隔着手套和棉衣能感受到他腰部的紧实,少顷手臂就酸了。

      一只大手覆上栖真揽腰的手,将她手掌贴住他腰线。

      方寸暖巢内,栖真开始流汗,僵硬的手臂像受了鼓励,不再拘束抱住他。

      他揽着她的身体,她抱着他的腰,这是一个互相借力又让彼此舒服的姿势。

      驼暮山主峰好像怎样都走不到,披风外的天气如此恶劣,他们连丝暖服都没穿,可栖真就是觉得可以跟这个男人走到天荒地老。

      终究担心风宿恒身体,栖真把身体靠过去,他温暖她,她自然也可以。

      栖真忽然有些迷茫,记不起自己为何要来驼暮山。

      不是说她失忆,而是心头那个至高目标——寻找回家的方法,不知何时起,开始动摇。

      她想起小包子的话。

      “就算今天有一扇时空之门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就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如果今天真的有一扇时空之门摆在面前,推门,一步跨过去,就是她的世界。

      走还是不走?

      当然,她不可能扔下小包子独自回去,那如果她能带着小包子……走还是不走呢?

      回到那个没有风宿恒的世界,回到那个再也不可能见到风宿恒的世界!

      啊,为什么不呢?

      栖真在黑暗里垂眼,那个世界没有风宿恒,风宿恒的世界也没有她啊!

      或许现在有。但他回去成亲,未来,就不会再有了。

      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那么她是在这个世界爱他,还是在那个世界爱他,又有什么分别?

      除非,他亲口让她留下。

      栖真苦笑,他若要她留下来,又怎会带她来驼暮山?

      她纠结,指头下意识扣东西,直到男人一把按住她在腰间的手,揭开披风,抬起她下巴,低头在她耳边用极低的气声道:“再乱动,我要忍不住了。”

      栖真惊,忙收回作乱的手。她在做什么?挠人家腰间痒痒肉吗?

      风宿恒把披风从她身上撤下,栖真被骤然温差激得一抖,不至于吧………

      风宿恒示意前面。

      风雪已停,金乌洒下,穿透云层,道道明光照耀着一丛坐落山巅的建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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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