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黎和里

2、第 2 章

　　林可是被巡山老头捡回去的。
　　老爷子脊背佝偻，手里拿着一根半人高的结实长棍，眼睛浑浊，但身手很矫健。
　　临近正午，他正在林区巡逻，好巧不巧碰上了这个穿着奇怪的女孩儿。
　　老头只是稍作打量，然后叫林可跟上自己。

　　林可沉浸在得救的喜悦之中，直到下了山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林可对这里太陌生了，陌生到她觉得自己从未来过。
　　在经过一段崎岖的山路后，两人下到了平坦的坡地，这段小路周围长着干枯的灌木，一寸长的杂草歪倒着，丝毫看不出生机。

　　身后的树林却又呈现出郁郁葱葱的样子，茂盛得吓人。
　　林可回了下头，巨人一样的高大树木在山间缓慢摇摆。
　　但现在没有风。

　　林可打了个冷战，她抱紧自己，连忙跟上那个奇怪的老爷子。
　　顺着下山的小路走出去，就能到达一块人造的平地。
　　平地的尽头是一座略显荒芜的小镇，它正面立着一座几米宽的高墙，上窄下宽，供人走的小门倒是规整的矩形，有两三米高。

　　奇怪的是，这堵高墙并没有把小镇和外面割裂开，它不是城墙。从外面看，仍能见到镇子上四处堆积的工具和石料。

　　镇里人不多，偶尔见到的几个人也只是在密集的建筑间立着，眼神冷漠阴翳。
　　林可有些害怕，她以为老人是拐卖贩，正准备逃跑。
　　一回头，周围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猛瞧。

　　林可：……吾命休矣。
　　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林可惴惴不安地小步向前挪动。那个老头灵活地穿梭在房屋中间，一会儿就不见影了。这座小镇只铺设了一条主路，其他的小路都是用脚踩出来的。尘土在房屋墙角堆聚，一两根生发的小草从墙体的缝隙中钻出来。

　　林可觉得越发地冷。
　　她只能加快脚步跟在老爷爷的身后，看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毕竟镇里其他人更可怕啊！

　　“砰砰砰！”

　　林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神，老爷爷的踪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林可寻着声音找去，发现他快自己一步钻到另一面墙背后。

　　“娜克拉！”他边敲边喊，“醒醒！娜克拉！你这醉鬼！”

　　他敲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应门，朝门口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看向林可。
　　林可躲起来，瑟瑟发抖。

　　“……过来，人类的小姑娘，我带你去见你们的抚养者。”

　　人类的小姑娘？
　　抚养者？
　　林可疑惑，这是什么新型play吗？

　　但老爷爷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再一次以常人难以匹及的速度在房屋间穿梭。搭配他深色的衣服，越发像一只巨型蝙蝠。
　　蝙蝠飞到小镇最大的建筑物旁边，他停在门边，咳嗽了两声。

　　“真希望那家伙还清醒。”他说着，一把将门推开，“娜克拉！”
　　林可站在门边，这扇古朴沉重的木门砰地敞开，一股汹涌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门内一片漆黑，林可勉强能看到里面。
　　这是一间酒馆，原木打造的粗劣桌椅随意地放在一起，一些酒桶扔在桌子后面。门口直对过去的位置放了两扇大的立柜，一箱箱的材料堆得到处都是。

　　老头又喊：“娜克拉！”

　　黑暗中，某个物体扭动，它缓慢地蠕动到座椅边缘，露出半截头。
　　林可惊恐地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别那么大声……”那人说，“我又没死。”
　　“没死你整天躺在这个地方装尸体。”老头嗤笑一声，“喏，一只幼崽，在林子里面捡到的，你看看是哪里走散的，赶紧给人送回去。”

　　人影动了一寸，“磅”地砸在地上。
　　林可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看地上的东西没有动，一回头，老头子已经消失了。

　　酒馆里的东西发出一声呻吟，林可犹豫片刻，进到酒馆里面。
　　一股清香覆盖了浓郁的酒臭味，林可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她又嗅了一次，香味并没有消散。

　　……救人要紧。
　　林可跑过去，凑到地上的“尸体”前，问：“你还好吗？”

　　尸体一动不动。
　　林可戳了戳他，尸体还是没有动静。
　　为了防止这人的呕吐物堵塞食道，林可还是决定先把他搬起来。
　　哪知她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一双黝黑的眼睛在黑暗中清醒地盯着她。
　　林可怯场了。
　　她只好问：“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

　　那双眼睛看着她，片刻后恶劣地笑道：“不知道。”

　　…
　　娜克拉是个十足的混蛋，她疯癫、酗酒、不近人情、作风恶劣，堪称人类中的极品坏蛋。
　　林可不愿意承认这家伙成为了自己的师傅。但娜克拉本性不坏，在谷宁镇的这段时间，她受了娜克拉很多照顾。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林可没少在私下里吐槽她，但明面儿上她还是很尊重娜克拉。

　　娜克拉从来不说自己的来历，这人整日整夜地喝酒，好像为了中和掉某种痛苦一样，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林可到这座小镇的前几天，她还是清醒的，后来林可熟悉了这里，她一下就原形毕露，泡回自己的酒馆里。

　　这里是大陆南部偏远地区，书籍上称这里为“神抚平的山川”“太阳照耀之地”——日出之镇谷宁。
　　谷宁以南是一连串的险峻山脉，是人类最后的驻区。一百年前这里还很繁华，后来因为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遭到荒废，时过境迁，变成了现在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

　　林可意识到自己穿越，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那天晚上娜克拉带她去小镇背后的神庙，她不知道娜克拉做了什么，但发生在眼前的事完完全全颠覆了林可的三观。

　　那是一座比小镇占地面积还要大的庙宇，它无顶，数根白色的石柱四方排布，柱头简洁，柱身散发莹白色的光辉，上面刻着奇异的文字。
　　林可读不懂那上面写着什么，只觉它们耀眼，散发光辉。
　　在四周排布对称的石柱之中，有一座圆形的祭坛，祭坛地板上雕刻着完全对称的复杂图案。

　　林可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
　　娜克拉让她站进去。
　　林可问：“我能踩进去？”
　　“试试就知道了。”娜克拉口气轻松。

　　林可不疑有他，她不信鬼神，义务教育九年里她没看过半个和神学沾边的字。
　　对她来说，神学和宗教都是统治者控制民众思想的工具。

　　站进祭坛的一瞬，她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她的父母、朋友、老师，曾生活过的地方……
　　林可突然看到了那只鸟。
　　它的翅羽绽放出美丽的光彩，在扭曲的天空和树林中熠熠发光。而无主颂唱的赞歌在她耳边响起，似是在说……

　　一层温暖柔和的光照下来，安抚了她的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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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了。”
　　娜克拉冰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林可茫然，她呆立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回头，娜克拉站在祭坛外，她身边还留有未散去的光辉，赤红色的光点围绕在她的身边，融合在祭坛的白色暖光中。

　　娜克拉收好东西，见林可呆愣着，嘴唇一掀：“站着干什么？”
　　林可：“啊？”

　　“出来啊，你想今晚睡这儿？”
　　林可：“……我马上。”

　　拔腿的时候，她甚至还觉得鞋底有什么东西黏黏腻腻的。
　　林可觉得奇怪，但另一种情感更快地涌上来：魔法！这是魔法！真的有魔法师！
　　她不怀疑神是真是假了，酒鬼都会魔法，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好神奇啊，暖洋洋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冷了！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魔法吗？这是什么魔法？”
　　娜克拉瞥了她一眼：“呵呵。”
　　林可一顿：“告诉一声都不可以吗？”
　　“是噬魂术。”娜克拉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林可的脸上，“我使用了噬魂术。”

　　林可：“……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娜克拉收回手指，不再回应她了。

　　她把林可带回了镇子里，走到一栋熟悉的小屋前面，从宽大的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你以后住这儿。”
　　林可想起来了，这就是老爷爷最开始敲的屋子，她问娜克拉：“这里是？”
　　“我的房子，不过我不睡这儿。”

　　林可想到了那间酒馆。
　　娜克拉不会平时就住那里吧？

　　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林可也不过问。
　　娜克拉把钥匙扔给林可，就又打着哈欠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二天，娜克拉带来了钱和食物，给了她一个模样奇怪的方块，扔进水里就能加热。
　　第三天，娜克拉带她去了镇上的图书馆，在管理人面前晃了一圈。
　　第四天，娜克拉醉翻在酒馆里面，再没有人管林可了。

　　镇子往西不远处就是采石场，镇子里有木匠，也开着面包店和杂货店。日常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在林可自己身上。
　　她吃不惯硬硬的面包，也不喜欢味道奇怪的熏肉。

　　纵使林可再怎么想要回去，她一届异乡人，也没有一点儿办法。
　　很快，娜克拉带来的钱就要花完了。

　　必须得赚钱。
　　林可给自己鼓劲。
　　有了钱就可以去不远的城里买更好的肉，更好的香料。

　　林可蹲在杂货店老板娘的门前，和她诉说自己的忧愁。
　　“天呐，小林可，娜克拉只给了你一周的生活费吗？”老板娘不敢相信，“哪有让幼崽自己打工的抚养人啊！”

　　严格说来她也不算我的抚养人。
　　林可想。
　　她可没说过要收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