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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雪如 ...

  •   至于我是怎么发现自己得抑郁症,这件事情要从两个月前的国庆节说起。
      国庆节过后,我发现自己愈发讨厌学校(我小时候也讨厌回学校,但这次讨厌的劲儿更大些),讨厌周遭的一切事物。
      我是在外地念的大学,不过这座城市离家不远,坐动车两小时就可以到。
      大学两年,我没有一个朋友。当然,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对于没有朋友这件事,我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到了大学我也对此并无期待,没有参加任何联谊,也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相反,我逐渐发现自己害怕多人的地方,我最经常做的事就是下了课回到宿舍爬上床玩我的俄罗斯方块。
      我的手机里只有这个游戏,我也只会玩这个游戏。用周以鹿的话来说:我已经社恐到只敢玩单机游戏了。
      周以鹿是谁?到后面你们就会知道,现在先来说我。我的三个室友从大一开学到现在就只和我说过不下十句话。我认为她们讨厌我,这并不是无凭无据,我曾不小心在门外听到她们议论我:打扮土气、有自闭症、才不要和我做朋友。
      我没有上去同她们理论,反而觉得她们是对的。
      后来渐渐发展到我已经没法和她们共处一室。她们一回宿舍我就赶忙跑出去。通常我去操场看人家跑步,或者我也加入跑步。但是夏天到了会很热,此时我又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学校的图书馆,那里不但有空调,还不会有人在意你是否形影单只。
      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到图书馆蹭空调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黑压压的人群和窸窣的碎语令我坐立不安。我的心跳得飞快,我的耳朵像蒙了一层塑料膜,我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我呼吸急促,感觉自己快要昏倒。我当时害怕极了,这是我20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怖体验。
      “对,那就是焦虑发作的症状。”我的主治医生梁医生告诉我。
      我从未没想到往后这种症状会发作得更加频繁。食堂、操场、图书馆、宿舍……只要是人员密集的地方,都能让我突发焦虑。我开始觉得自己得了什么大病,没救的那种。为此我哭过,还扇自己耳光、甚至还用美工刀划破自己的手,试图以疼痛转移注意力。后来我发现戴耳机听歌可以减轻这种压力,于是我醒着的时候就几乎都戴着耳机,歌声放得很大。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因为在我看来,这是给他们添麻烦的事,况且,我认为自己能够继续忍耐。
      讨厌的焦虑就这样伴随了我一阵子,突然,在很平凡的某一天,我突然有了想死的念头。

      从宿舍的走廊望下去,我会想:不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看到桌子上的维C银翘片,我会想:不知道一瓶吞下去会怎么样?
      看到冬天的围巾,我会想:不知道用它上吊会怎么样?
      看到马路上疾驰的车辆,我会想:不知道撞上去会怎么样?
      我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我仍然焦虑害怕,仍然用美工刀划自己的手。但同时我开始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世上。我开始想念死去的奶奶,开始躲在被窝里哭,开始不想去上课,开始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开始连刷牙洗脸都做不好。
      很多人说:抑郁症患者就是想太多。
      可我脑子里大部分时候一片空白。课听不进去,论文写不下去,连书本里的文字我甚至都变得不认识。我就像一夜间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块木头,一块腐烂的臭木头。就连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
      没有人发现我的变化,这世上不会有人在乎我。我左手的刀口越来越深,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你是个没用的废物,你应该去死。我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煎熬,选择了请假回家。
      我当时想的是:我要见父母最后一面再死。
      于是回家一个星期后,我割腕自杀了。当然,我没有死成,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向大家诉说我的故事。
      我记得那天晚上是圣诞节,它曾经是我最喜欢的节日。(自从长大后知道圣诞老人是假的之后,我就渐渐不喜欢了)我是个怕痛的人,虽然经常划手腕,但每次下手都不算狠,我想我的内心其实也是想活着的吧。但是那天晚上我却用了很大力气,血流到地上完全止不住,痛得我浑身发抖冒冷汗。只因为我得知了我妈妈的肺里长了一颗肿瘤。
      他们隐瞒了我两个多月,我恨他们。从小到大,我最爱的人就是我妈妈。我无数次这样想,如果有一天我妈妈不在了,我会毫不犹豫地随她而去。我没法想象自己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存活。不,我必须比她更早离去,因为我看不得她离我而去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坐救护车,我爸爸背着我下楼,有几滴血还滴在了他的衣袖上。医生让我躺在床上,然后用止血带和纱布暂时为我止血,还给我吸上了氧气。我爸爸一路呼喊我的名字,他让我不要睡着,怕我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救护车一路鸣笛,声音震耳欲聋。好不容易去到医院,一个护士把我推进了抢救室,另一个护士则安排我爸爸去缴费。
      抢救室里呼天抢地,各种病人和各种家属,吵得像菜市场。大概我不算重症患者,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才终于有医生来检查我的伤口,说幸好只是割破了静脉,血止住了,得用针缝合一下,再打个破伤风。
      缝针的过程还行,打了麻醉剂,全程感觉不到疼,倒是我隔壁床的小孩子哭得很凄惨,医生还一直骂他菜鸡,让我感觉他有些可怜。
      “妹妹,有啥想不开的啊?你知道吗?你要是再割深一点,割到了筋脉,你这只手就废了!”缝合完毕,医生郑重其事地告诉我。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医生把我爸爸叫来,两个人不晓得说了什么,最后让我到观察室里躺一晚再走。
      我没有吃晚饭,又流了那么多血,头也有些晕,就乖乖听话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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