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7、多事秋

　　“六小姐这半年抽条儿抽的太快了，去年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许妈妈一边给常书瑜整理外套，一边吩咐丫鬟联系裁缝铺过来给小姐量体做今年的秋装和冬衣。

　　“我感觉皮鞋也顶脚了。”

　　“那就买新的吧，你放学后咱们就去买，顺便再买几件成衣。”祝婷方爱好之一就是打扮女儿，她女儿长得像她，以后说不准就青出于蓝，不好好打扮真是白瞎自己这么会生。

　　“好，要叫上四和五姐姐吗？”

　　“叫吧，那姐妹俩大概也要置装，我会约四姨太一起去接你们。”

　　“那五姐姐肯定高兴，她眼馋服装店那几件洋装好多天了。”

　　其实常书瑜同样很高兴，她这半年小金库攒了不少，这两年每次逛街她娘都会给她买点金饰品，什么小手镯小耳钉小挂坠，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把她的空间存满！

　　买完东西已经天黑，家里的晚餐时间肯定错过了，所以几个女人干脆就去了饭馆，回家的时候三姨太还给常先生带了他喜欢的张记卤猪头肉下酒。

　　果然，几位太太中论谁最把常先生当成宝，那自然非三姨太莫属。

　　“不服不行啊。”

　　四小姐悄悄趴在五小姐旁边咬耳朵，整个常府没人不知道三姨太爱吃点醋，常先生也喜欢三姨太这调调。

　　但人家三姨太受宠也不是光靠脸蛋儿耍小性子，人家是真把常先生放在心尖尖上啊。

　　四姨太在一旁撇撇嘴，心想至于嘛，同床共枕快二十年都老邦菜了，有那么稀罕吗？

　　要不是为了两个女儿婚事打算，她其实平日里都有点腻歪那花心儿老腊肉，可表面上还是得表现自己很热情，不然老腊肉肯定要小心眼儿。

　　然而热情这种事可以装一时却装不了一世，所以她也懒得天天往常先生身边凑，隔三差五见一回就得了呗，只要不让人觉得她彻底失了宠就好。

　　卤肉常先生大概是吃美了，这两天开始又和三姨太黏黏糊糊起来，颇有些中老年爱情复燃的迹象。

　　只不过一切都在五姨太爆出怀孕后戛然而止。

　　说好的失宠呢？

　　常书瑜表示大人们的爱情果然反反复复。

　　反复的不光是爱情，还有军阀中直系与关外派系的“蜜月期”，北边拱火的摩擦越来越多，上半年北平城时局多有冲突，而今这把火终于影响到了江南的各方势力。

　　大少爷景荣深夜接到上峰命令，几个小时后便带队伍往北方开拔。

　　府里前几日因五姨太太怀孕而热闹的气氛也冷淡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北边几个地方又要打仗了。

　　一个弄不好，这战火也可能蔓延到江南。

　　二姨太太去佛堂的频率再次增加。

　　“你要这么多药品干嘛？”四少爷在接到妹妹信件看到那一长串清单，只觉得脑门疼。

　　“你不会是接触到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人吧？”他很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利用自己妹妹。

　　这清单里面大部分都是西洋药品，还都是紧俏货，除非去沪城洋人开的医院治病，否则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你都不看报纸嘛，最近咱们宁城北面一直在打仗这都快打到家门口了，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四少爷听了这话也是叹气：“西药现在不好买这么多，最起码医院和药店是不可能在看不到病人的情况下随便开这些药的，而且这些咱爹也会准备的。”

　　不过他们家军政两界都有门路，真生病了也能找人拿到药，可没病想去买却很难，主要打仗后这玩意不对外销售了。

　　“哥哥，有备无患嘛，最近宁城西药已经买不到了，你买了带回来咱们家用不到，我可以卖给有需要的同学。”

　　想到最近的形势，常景蕤也不得不承认妹妹考虑的有道理：“行吧，我找朋友想想办法，你说得也对，真要是打仗封锁交通，有药品拿在手也多几分底气。”

　　挂了电话，常书瑜心里却没安稳多少。

　　因为上个月报纸上除了打仗的新闻，还爆出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

　　一家叫“奋强制药”的企业研发了一种新药，这种药抗菌消炎效果堪称神奇。

　　有关真假如今还是议论纷纷没有定论，但常书瑜在看到那药的名称后就确定这是真的。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青霉素竟然是国内化学专家先发现的。”

　　其实青霉素的制作方法没那么神秘，只要条件允许，常书瑜用一些理论知识来指导四少爷，大约也能做出来。

　　之前常书瑜就考虑过等四少爷学几年化学，她上大学的时候兄妹一起创业，弄个化工制药厂把青霉素之类的西药提前研制出来的，这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

　　到时候给其他家族成员都分一点肉，相信家族也是愿意给庇护的，只要经营权在自己手里用一半红利安抚家族她都不心疼，毕竟在这个时代独木难成林。

　　当然这个前提得是他们家大少爷手里有几万兵马，能护住这份产业不然她也不敢妄动。

　　可惜他们家大少爷此刻军方势力中都算不上盘菜。

　　所以现在想啥都晚了。

　　此刻她在意的也不是大财大计破灭，毕竟想发财还有别的路子，她目前也不缺钱。

　　常书瑜在意的是，青霉素到底是谁研发出来的。

　　可惜那家医药厂太神秘，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查不到有用的线索。

　　她从来没有想过来一场“老乡见老乡”的戏码，毕竟就算都来自一个地方也不代表利益一致。

　　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不然以后做事都放不开手脚。

　　常书瑜不断警醒自己，以后做事需要更加谨慎，千万别浪，如果青霉素的事不是偶然事件，那么这个“老乡”能力绝对大到超乎她想象。

　　常景蕤找的朋友还挺靠谱，清单上的药品一样没差都给弄到了。

　　虽然走了官方专属通道，但药品还是十几天后才送到常家，可见外面交通运输状况已经很不好。

　　常先生一开始还有些惊讶四儿子这回如此贴心，他其实也正考虑去托人弄一点药在家备着的，然后知道是小女儿的主意后，除了补给三姨太两千大洋做购药的款项，另外又给了小女儿两根大黄鱼做奖励，他知道自己这小囡就喜欢这个。

　　“难怪大家都喜欢倒腾药品，这简直就是暴利。”

　　常书瑜给哥哥打电话时忍不住调侃几句，连应酬请客到药费总共花费了不到八百块，一下就赚了一千二外加两根大黄鱼。

　　但这钱拿着也不亏心，此时宁城西药的价格已经用小黄鱼来计算了，这些药品拿到市面上卖也能卖个两三千块。

　　“等哥哥你回来，大黄鱼咱们一人一根。”六小姐对待自己人从不小气。

　　四少爷买回来的药品被常先生分成了六份，五房太太一人保管一份应急，另外一份他自己放着。

　　三房这份药品由常书瑜保管，这些西药她比三姨太太更懂怎么用。

　　其实常书瑜空间里还有一点西药，都是前两年她利用各种出门会友的机会去药店买的，但没敢买太多，一时这玩意儿价格高，二是空间保鲜时间虽然比外面久一些可也不是永久，时间久了药品还是会过期。

　　“要是有机会去扫货就好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空间到现在还没放满十分之一，常书瑜就觉得心痛。

　　可她也没办法啊，一开始觉醒空间的时候，她倒是想尽办法去填满了，除了钱财外，还特意“偷渡”进去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

　　可后来除了食物变质啥也没发生，她又慢慢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给清理了出来。

　　现在空间除了钱财就只有几套衣服，说到底还是她年纪太小，能去的地方范围太小，这空间就只能用来当移动口袋。

　　因着大少爷的离开，五小姐与六小姐骑马打枪的练习便暂时停了下来，每日除了上学家里也不再允许她们在外逗留。

　　不能出门也不用去练枪，五小姐觉得无聊便拉上姐姐妹妹一起去园子里找漂亮的落叶做书签和标本。

　　常家后花园有很多好看的风景树，其中又以银杏和红枫最佳。

　　“最近学校里好些学姐去参加反战的游行抗议了。”

　　四小姐比常书瑜高一个年级，接触到的信息也要更多，回来之后便和两个妹妹悄悄嘀咕。

　　他们家当然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孩子参与到这种事情的，可这不妨碍四小姐对这些事情的关注，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没想到他们家四小姐竟然还有这等忧国忧民的意识，这其实比很多醉生梦死的人强，但也容易送全家掉坑。

　　“四姐姐，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读书明理，等咱们长大自然可以为国出力。”

　　常书瑜不反对青年人对国家有热爱和担当，但十几岁学生的眼界与知识面决定了他们对政局理解上的天真与幼稚。

　　枪炮面前是血腥的利益，在这场军阀势力的权力角逐中，什么时候分出胜负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停火。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街上那群学生都堵在战场中间，也影响不到战场双方向彼此开炮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