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28、第 28 章

　　听到女儿的话，祝女士觉得好笑，调侃道：“你要和我生意？”

　　“对啊，阿娘最近不是一直抱怨无事可做嘛，那要不要挣点零花钱？”

　　自从服装店挣钱后，常书瑜已经不再动常先生给的存折，可她知道祝女士心里是不安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服装厂每日都有剩下的布料，放在仓库占地方，也只能低价当废品处理，那些都是好料子裁剪出的碎步。”

　　其实此时的碎布头也是有很多用处的，比如很多人家会攒一些布头去拼接成包袱皮或者小儿被面，手巧的主妇会把一些鲜艳的布头给做成玩具哄孩子。

　　藏书瑜小时候玩过的布老虎、布兔子就都是许妈妈用碎布头做的。

　　服装厂的碎布头积攒多了，自然也是有很多人想要收购拿去二次利用的。

　　祝女士一听女儿提到碎布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碎布头做出的东西，自家偶尔用一下还可以，拿出去是卖不成钱的。”

　　那些收购碎布头的人，大约也是将布料便宜卖给生活困难的家庭，又或者卖给给一些手艺人做一些布偶玩具。

　　但这种生意本身利润微薄，而且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压根不适合大规模雇加工。

　　“我设计出了几款简单的头绳，还有一些用素色布料做出的布花，另外还有十几款小布包。”

　　常书瑜拿出设计图纸交给了祝女士：“阿娘你看一下这些样式，你能不能做？”

　　祝女士的针线手艺其实只能算一般，进了厂家的门后，更是很少动针线，不过再怎么样她也比后世大多数人强的。

　　“这倒是容易，要是让许妈妈做这种小布包，一天他能做好几个。”常输于设计的款式大多并不复杂，而且也不需要绣很多的花，胜在一个形状新颖罢了。

　　比起此时很多精致的绣袋，真的是算相当简单。

　　至于那些头绳或者是布花，那更是容易，一些刚学针线的女孩子估计一天都能做好多。

　　“这些东西做出来有人买吗？”祝女士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把这些布头分给家庭主妇或者是小姑娘们拿回家去做，按件收费的可行性。

　　只不过她不确定这种东西做出来是否真的有人买。

　　“布花和布包，我是打算用来搭配衣服设计出售，至于头绳有没有人买，可以先做出一点放在店里看一看，没人买的话就不再做。”这些后世的东西不一定适合此时人们的审美，所以常书瑜想，多放出一些试一试。

　　民国时期对新事物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他们此时的产品定位虽然是中档价格，可是消费者大多其实偏于小富之家，真正有钱人是都喜欢穿定制衣服的，这一点他们还没有做到，那么只能做出另外一些新的花样去留住顾客回购率。

　　“您可以向一些想补贴家用的人免费提供布头，然后让他们按照标准去做一些东西，怎么定价您去谈，我这里一毛收十五个。”

　　其实这算是很高的收购价格，在原材料不需要制作者购买的情况下，像那种布花一毛钱收购二十个也会有人做的，效率高的人一天能做几十个不成问题。

　　不过既然是在家做那必然不可能全天都做这些，此时的人利用空闲时间一天能挣一两毛也是很高兴的。

　　若是家里闲人多，那么一天挣个三四毛也很容易，这在沪城都比一个出门做工的人拿到的薪资也不差什么。

　　当然让祝女士去做这个“中间商”，大约是挣不了多少钱的，但好歹也是个买卖，比整天闲在家里打牌强。

　　更重要的是这能帮着祝女士走出家门，她当然不需要亲自去每家每户谈合作，但找几个中间人分派活计，收回的产品质量把把关，这些工作都能让祝女士去真正接触到这个社会的真实性。

　　常书瑜始终觉得人女不应该一辈子拘泥于后宅，祝女士朋友不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就是亲朋好友相熟的人。

　　在常家她是妾室，身份尴尬除了一些特定场合也没什么社交圈子让她去，所以就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到丈夫和孩子身上。

　　可祝女士本身并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从她到沪城增加去和娘家亲戚走动的频率就看出，她其实还是喜欢和人交流的，只不过因着身份在宁城她只能“安静”。

　　祝女士在听到女儿的详细分析后，她果然心动了。

　　“其实你堂舅妈就很适合做这个。”此时很多体面人家是不允许女性出门做工的，即使家里出不敷出，让女人抛头露面去做工也会被人说“败落”，年轻小姑娘那更不用说，除非家贫到一定程度，平日里见个陌生异性都要羞死人。

　　常家是“新派”家庭并不反对家里女性出门，可其他传统家庭那还是存留着过去的观念，女孩子八九岁岁左右就不让随便走动了。

　　祝家老家便是如此的风俗，只不过在沪城的祝掌柜家还是改了一些规矩，比如他让两个女儿去学堂读了几年书，但也仅限于此了，如今那两个女孩子便在家帮着母亲做一点家务，就等着年纪到了嫁人。

　　“这些您看着办，只要手艺可以讲究卫生的，其他我这里是一概不管的。”

　　既然要让祝女士去接触社会工作，那就不能什么都管，这都是要让她自己看着办的。

　　祝女士看上去很兴奋，这大约是她从出生以来第一回被“委以重任”，于是当天下午就带着女佣们做出全部设计的样品，然后第二天带着许妈妈兴冲冲出门去了。

　　之后的一个月，祝女士隔三差五在女儿上学或者工作出门后，就带着许妈妈坐黄包车出门，而后她便会带一大包袱东西回家，积攒两三包后就出售给服装厂，而后又从服装厂带回几大包碎布头回家。

　　这中间常书瑜并不过问，她只负责最终检验产品质量，如果不合格的太多，甚至还会很扣祝女士的钱。

　　“你可真真是铁面无私的。”祝女士好几回都要瞪女儿，可谁让人家是甲方呢，她最终也只能咬人认罚，然后回头把品控流程做得更严格了。

　　“三姨太太看上去好有精神头，最近都很少长吁短叹了。”翠巧在一旁看得最是细致，最为六小姐身边“第一谍报员”，她从好久以前就喜欢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翠巧，你想过以后的打算吗？”翠巧如今在很多人眼里已经算“大姑娘”，她没有父母家人可依靠，常书瑜就要替她早做打算。

　　“反正我是不嫁人的。”这话题之前翠巧就说过，她似乎对嫁人很是抗拒，这大概和她童年亲眼看到母亲难产去世有关，后来进了常家看到女佣嫁人后的日子，就一门心思长久留在六小姐身边。

　　“我不是催你嫁人，你不想嫁人那就不嫁，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去上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你也跟着我学过人字算数，你想不想出去上学？”

　　以前在常家自然常书瑜自然不可能有资格送女佣去学堂，甚至如果不是她自己挣钱了，她也不可能有资格提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可是翠巧和别的女佣在常书瑜这里是不同的，从她在这个世界记事开始翠巧就每天围着她转，在她心里翠巧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她总是希望翠巧以后能过得更好。

　　谁知翠巧听了上学的话便带着惊恐：“我不去的。”

　　谁家女佣会去上学呢？上学后还能回小姐身边做活吗？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未知生活，翠巧本能就排斥起来，但她也知道小姐是最不喜欢“不思进取”的人，于是央求道：“我可以在家里认字，好小姐别让我去学校，我要去了姨太太肯定要安排新的女佣照顾你。”

　　她必然不会允许有人代替她在六小姐身边，这是“篡位”！

　　“那我给你报一个补习班，我上学或者去工作的时候，你去学习算账，以后在我身边做个内会计好不好？”

　　翠巧闻言后很痛快就点头答应了。

　　常书瑜一早就料到这丫头不会愿意上全日制学校，毕竟年纪摆在这里也不适合跟一群小萝卜头待在一起。

　　她如果一开始就让翠巧去会计补习班她大约也不能痛快答应，但折中一下就很容易点头了。

　　对于翠巧要去学算账的事，祝女士听后虽然有些担心别人知道后会说闲话，但考虑到女儿身边也得有个得力人，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

　　甚至还特意每次出门时顺路送翠巧去补习学校，她这是怕翠巧一个人大姑娘出门不安全。

　　“这丫头是个认死理的，我原本打算给她找个好人家，既然她不愿意，那就随咱们六小姐安排吧，总归学一些本事没坏处。”

　　祝女士私底下和许妈妈感叹这事，总觉得自己女儿做事和别人越来越不同，不但安排自己亲娘去给自己打工，还想着安排自己的丫头去上学。

　　“咱们六小姐那是一般人吗？一般人能在这年纪就挣出这么大一份买卖？”许妈妈倒是接受良好，她很是骄傲道,“就是咱们家先生在这样的年纪，估计也比不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