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22、第 22 章

　　“书瑜她是我们今天这一届学生最小的一个，入学成绩却是第一，她当然是聪明得不得了。”

　　王令仪提起这个也是与有荣焉，毕竟此时女孩子读书总是太少，能有如此成绩她们班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心里其实还都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窃喜。

　　“不，我不是说这个，会读书的人不一定是真灵光，你这同学她在思想世界上怕是也不得了的。”

　　白马先生言语中充满了感叹，“我这辈子见过很多精神世界麻木的人，比如咱们家大多数人就是如此，但也见过很多想要觉醒去奋力抗争的人，比如我的母亲，又比如我的很多朋友。”

　　“可这些人反抗传统观念的方式无一列外都是把自己变成一把硬直的利刃，横冲直撞却试图毁掉所有束缚，对此不惜让自己断裂来达到伤敌一百自损一万的程度，所以我一直害怕你因为面临太大压力也走这种自毁的方式，可看到这个常书瑜我却有些困惑了，是不是因为我世面见得太少呢？”

　　常书瑜这个女孩子的思想觉醒肯定不输他认识的大多数社会精英，可她身上的锋刃几乎感觉不到，她甚至连表现欲都很低。

　　这其实是很矛盾的，因为一个人对社会现状不满时要么学会妥协变得麻木，要么就忍不住想去控诉。

　　可这个年轻人似乎都没有，她不麻木却也不想去通过控诉来获得更多人的回应，不然今天她其实可以说更多让人振聋发聩的话。

　　可她却选择点到为止，克制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你或许能从她身上学会很多。”

　　常书瑜自然是不知道王家叔侄对自己有那么高的评价，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感到很汗颜。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甚至不算个有大勇气的人，她只不过是占了时代的便宜，受到过更好的教育，看过更好的山峰。

　　回到常公馆后屁股都没在沙发上坐热，就被桌子上的报纸给吸引了注意力。

　　《神奇的青霉素》这六个字的标题足以让她快要震惊下巴。

　　“我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就算她历史再不好，那也是知道青霉素的距离被发现能治疗黄金色葡萄球菌还有好几年，真正被人拿来药用估计还有小二十年。

　　而且它一开始也不叫“青霉素”而是音译“盘尼西林”的名字被人们先熟知。

　　所以这个“青霉素”是什么鬼？

　　“这个富强制药公司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听名字就感觉不是美利坚的。”

　　常书瑜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当然不可能没打过青霉素的主意，可惜她对化学与医药兴趣不大，上辈子了解到的很多知识也只是个大概，非要磕出来那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家还有个学化学的常景蕤。

　　可是吧，钱好挣却容易没命花！

　　搞这种药没有过硬的军方势力做背书，那纯纯就是老太太嫌命长。

　　别说她搞了，就是常先生动用全部力量去搞，十有八九也要尸骨无存。

　　所以想来想去常书瑜打算先发育一波，等自己攒出实力，再去考虑要不要找做这种拼血条的买卖。

　　嗯，现在倒是不用考虑了。

　　写报纸上写得内容已经告诉所有人，青霉素的研究已经很成熟，这说明的问题很多，多到常书瑜对很多过去她想不明白的事都能找到部分答案。

　　“牛人啊～”

　　感叹完了后，常书瑜就去洗漱了，穿越这件事运气好就是福利，运气不好就是灾难。

　　她的运气大约只够她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做开局，其余都得靠自己努力。

　　所以想太多除了内耗自己，对目前的她来说并无任何益处。

　　躺在床上入睡前几秒，常书瑜脑子唯一在想的一件事就是她或许要被迫改变一下规划了。

　　第二天清晨，常书瑜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远在大洋彼岸的哥哥写信，信中除了写自己上大学的感受与日常，同时也转述了昨晚看到的报纸内容，告诉他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而后就是激励自己哥哥要努力奋发图强，早日学有所成回来为祖国化学事业添砖加瓦。

　　如果常景蕤真有一点常家做生意的基因，常书瑜相信他看到这封信后一定不会当成寻常的家书。

　　下楼吃早餐时，常书瑜把周二要请下午茶的消息告诉了祝女士。

　　“晚餐要不要也一起准备？”祝女士当然不会拒绝女儿交友的活动，只是她有些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这些新派小姐们的活动需求。

　　“一起准备吧，比咱们平常吃得多添两道菜就好，甜点就咱们自己家做的栗子蛋糕和曲奇饼干，不用太隆重。”许妈妈在常书瑜多年指导下，做得西式点心绝对比沪城那些半吊子洋厨子强，这是她昨天在王家就认证过的。

　　等到周二中午回家，看到家里准备的那些东西，常书瑜就知道祝女士压根没把她“不用太隆重”的话给听进去。

　　水果盘五六种水果就算了，那点心竟然有六种，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后世，做什么都有电器，这会儿光做打发蛋清就很要命，这六种甜点做出来，估计许妈妈带着后厨几个人没少折腾。

　　“咖啡、果汁、茶水都有好多种，你同学喜欢什么咱们都能提供。”祝女士是绝对不肯在这种时候让女儿丢面子的。

　　原本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常书瑜轻声道：“谢谢阿娘。”

　　换了一身新做的连衣裙，常书瑜把会客地方远在了二楼的大露台上，那里视线好同时也不受打扰。

　　她实在怕祝女士为了给她在同学面前不丢分，变得太过热情从而吓到王令仪。

　　但很显然这回是她小看了王小姐的接受程度，祝女士这种场面才哪到哪呢。

　　“咦，你这裙子也是自己设计的？”王令仪原本都快忘了衣服的事儿，就想和常书瑜继续讨论上周没讨论完的话题，可看到这身衣服立马又想起来这茬了。

　　“嗯，我约你来我家本来就是答应给你也设计几身衣服的，你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王令仪哪里能承认，尤其是看到这身裙子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后，那就更不可能承认。

　　常书瑜拿出自己的画册来，里面有十几张人物画，都是女士人物画，只是穿着不同。

　　“喜欢哪一款，你自己选？”

　　看完几张图后，王令仪眼睛都要长在这本画册上了：“这都是你自己画的？”

　　“当然了，这些衣服在宁城肯定没人敢穿出去，也就在沪城我才敢画一点。”

　　扒拉完全部图纸，王令仪看常书瑜的眼神是真的在发光了：“你这些衣服款式都很好看，我哪个都想要。”

　　“那就都做好了，不过我自己做这些衣服都是用缝纫机弄着玩儿，你要是想弄得精致那可能得自己请常用的裁缝。”

　　“你买了缝纫机？”王令仪倒不是不知道缝纫机，毕竟百货大楼就摆着给人看稀奇呢，但她还没见过谁家用过这玩意儿。

　　“嗯，不怕你笑话，我这人针线上那是一塌糊涂，做衣服也就只能纸上谈兵，但有了这缝纫机就不一样了，只要学会裁剪技术，我自己也可以做。”

　　喜欢漂亮衣服的爱好，在任何时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很常见的爱好，这个时代大家闺秀自己设计衣服款式也是很常见的一种消遣。

　　只不过王令仪没想到，常书瑜的水平能这么高，“你这简直就是能开服装店的水平了。”

　　常书瑜闻言眼神亮晶晶的，一脸兴奋道：“你也觉得好看对不对，我的确想要等时机成熟了就开一个服装店。”

　　说最后一句时，常书瑜语气带着憧憬，也带着笃定。

　　“你现在不行吗？是缺钱？”说实话王令仪下意识就没觉得常书瑜年纪小，因为对方行为举止都让她觉得是同龄人，偶尔甚至比同龄人还要成熟可靠。

　　常书瑜摇了摇头道：“我不缺钱，但我还是未成年人，是不能越过监护人置办资产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置办成家里的资产，王令仪问不出这么傻的问题。

　　“你可以找人代持，等成年了再转到你名下就好，如果你没有信得过的人我可以帮你。”王家手底下有很多这样的人可用，一个服装店而已，她自己就可以介绍稳妥的人给常书瑜解决年纪的问题。

　　谁知常书瑜还是摇了摇头：“如果只是找人代持的问题，我阿娘或者我哥哥都可以的，他们都很尊重我，这件事关键在我父亲那里。”

　　常家的情况不用常书瑜自己说，王令仪也有渠道知道一个大概，所以她很快就懂了这话里的含义。

　　而后她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是了，我们都是父权制的家庭，哪里又真正做主的时候。”

　　常书瑜却没有任何失落的情绪，反而用很肯定的语气道：“谁说不能做主了，别人我不知道，但你我以后肯定能做自己的主，只要给咱们积蓄力量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