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日月）》哈吉麻路多

15、番外 养狐

　　说起来，这日子过的飞快。谈无欲初到琉璃仙境那会儿，尚是八月底，一晃眼两个月便过去了。眼看着再没多久就快过年了，屈世途苦着一张脸看着蹲在圈椅里的大白狐狸，“这倒是要什么时候才会好？”
　　谈无欲坐在廊下吃着屈世途刚炒出来的干货，也未顾得上回头，说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没准要个百来年就能回来了。
　　屈世途听了急的的跳脚。就能？！百来年哪！这哪能是就能？怎会要如此之久？
　　谈无欲道，元气大伤要补回来难免会比较困难，急不得，得慢慢来。百来年对你我而言也算不上太久嘛。看了眼屈世途，又问，嗳？你急什么，莫不是见我烦了？
　　屈世途忙说不是不是，哪有的事。然后低声嘀咕了句，等素还真回来指不定谁当家呢，哪敢得罪大爷。
　　谈无欲说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屈世途头皮一紧，结结巴巴回道，“没，没说什么话。”
　　谈无欲自顾自剥着小核桃，剥完一整颗，冲着狐狸招招手。狐狸立马兴奋的蹦下了椅子，冲着他来了，嘣的跳到谈无欲膝盖上。谈无欲哎哟了一声，说真沉呐。嘴上这么说，面上倒是挺开心的。随手拿了核桃仁喂进狐狸嘴里，狐狸吧唧吧唧的吃，吃完了还献媚的蹭谈无欲的胸口脖子。谈无欲说痒死了，然后把它按下趴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它的毛。屈世途在一边暗想，哎呦！真是要瞎了老夫的老眼了。
　　谈无欲说“你看，这么养着不就行了，依我看如此甚好。”

　　屈世途平日里就见谈无欲抱着大白狐狸到处溜达。不抱着狐狸，白狐狸也屁颠屁颠的跟在谈无欲后头。屈世途又抱怨，这哪有个狐狸的样子，真丢人。

　　吃了午饭，谈无欲说有些乏，说罢就绕回自己的厢房去睡午觉。大白狐狸随即跟在后头，可没走出几步就觉着自己的后腿被人给绊住了。回头一瞧，正是屈世途牢牢的抓着它的两条后腿。大白狐狸蹬了蹬腿，见甩不开也就放弃了挣扎。屈世途顺势提着狐狸两条前腿，把它提溜进客厅里，放在了茶几上头。
　　吹着胡子瞪着眼，屈世途道：“你就成天知道跟着谈无欲！做狐狸也好歹有点狐狸的样子。我的祖宗哟，你看你成个啥模样了，也不知道修炼。难道你想一直就这么下去了？”
　　狐狸将耳朵向后别去，然后抬起来了前爪，漫不经心的舔起来，俨然一副这样也不错的模样。
　　屈世途恨铁不成钢的直跺脚，说“老树精我命苦，命里注定不消停啊！”
　　原来这屈世途是山中老榕树精所化，素还真占山为王，屈世途与素还真你来我往战了几回，终是不敌。素还真在山头建了个琉璃仙境，屈世途熟识土木，精于机关。素还真收服了他在琉璃仙境帮忙，久而久之就俨然成了琉璃仙境的管家。
　　屈世途见狐狸没反映，又抽抽噎噎的说，“自打跟着大少爷你，老人家我容易嘛，担惊受怕的，就怕你又捅出什么篓子，你倒是好……千年修行一朝散。”
　　狐狸快速瞥了屈世途一眼，好似在说哪有这等严重，而后又扭头去舔自己的尾巴。屈世途看狐狸那副不上心的模样，火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急不急。谈无欲每天搂搂摸摸你就开心了，也不想想身体怎么办。我现在把你丢出去，看你还占得住这山头？”就见狐狸噔的停了动作，像是让人点了穴道一般，只是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始舔尾巴。
　　屈世途道：“我看哪，谈无欲就是喜欢长毛的东西而已，换了只猫，他也一样搂着开心。
　　有朝一日你化成人形，看他还喜欢你不喜欢？每天就这么懒懒散散的。”狐狸听了动了动耳朵，一眯眼睛，又舔了一会儿毛就跳下了茶几，摆着大尾巴朝谈无欲的厢房去了。那扭动着腰肢的模样，看起来心情颇好，还风骚的很。

　　屈世途想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方才是话让它想到了什么好事。

　　谈无欲睡了半个多时辰，迷迷瞪瞪翻了个身。一伸手摸到一团毛融融的东西，他倒也不惊，想也知道是大白狐狸又潜进他的房间，趴他床上睡觉了。谈无欲知道狐狸喜欢跟着他，方才进屋子的时候见狐狸没进来索性就没上门栓，留了个门给狐狸。谈无欲凑上前，扳过它的爪子看了看，还好是干净的。谈无欲一动狐狸就醒了，打了个滚坐起身甩了甩尾巴。谈无欲靠着枕头坐着，狐狸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搭在他的大腿了。见谈无欲没有什么反应，又将另外一只爪子也搭上去。谈无欲还是没动，狐狸又挪了挪，整个身子都到谈无欲腿上去了，然后眯着眼抬脸冲着谈无欲，那模样好似在笑。
　　谈无欲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大白狐狸，半晌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又胖了。”
　　“皆说狐媚，可见狐狸该以婀娜妖媚示人。瞧你着模样，何来媚态？” 说着又捏了捏狐狸圆滚滚的腰身。狐狸扭动的腰嗷嗷直叫。
　　屈世途听到狐狸叫，当是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往谈无欲房间赶去，想这谈无欲可别趁机灭了狐狸的口，霸了这山头。破门而入就见狐狸把头埋在谈无欲颈侧正拼命的蹭，腻的要人老命。谈无欲一脸惊讶的看着撞进来的屈世途，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冲进来？”屈世途一时也答不上来，哑口无言。谈无欲披上外裳，对狐狸说：“剥核桃和你吃。”狐狸一听跳下床，喜滋滋的跟着谈无欲噌噌噌就出去了，留下屈世途一人杵在门口呆若木鸡！屈世途在门口呆着的时候仔细思考了一下，原先没见狐狸有多爱吃核桃，这会儿小核桃连着吃了都有一个来月了，居然还不烦。由此看来，不管谈无欲灭不灭这狐狸的口，谈无欲要霸占这山头已是不可逆转的势态，日后多巴结谈无欲总是有益处的。

　　谈无欲去山里闲逛，捡了只小山猫回来。那小山猫长的和个球似的。你逗它，它就站起来两个前爪抓啊抓的。一个没站稳就翻在地上，咕噜咕噜翻两个滚才能站起来。谈无欲觉得见着那小山猫，就好像拿根羽毛在心口上挠啊挠的。简单来说，就是谈无欲喜欢的挠心挠肺的。
　　照说这种软绵绵、圆滚滚、毛茸茸的小东西该是人见人爱，可偏偏有人就不喜欢。也不能说是有人不喜欢，该说是那躺在塌上的大白狐狸不乐意。似乎是为了印证之前屈世途的话一般，自打这小山猫来了，谈无欲已经三天没有给狐狸剥核桃吃了。虽然它也没多喜欢吃核桃，可是谈无欲不给剥着吃了吧，总觉得心里怪怪的。瞧这会儿谈无欲正拿着毛条逗那小山猫玩，屈世途还应和着在一边呵呵的笑，说真可爱。这和乐融融的气氛，狐狸显得格格不入。斜着眼睛瞥了他们一会，狐狸觉得眼睛歪的有的发酸，索性闭上眼扭过头团成了个大白团。谈无欲挑眉看着球状的大白狐狸。平日里跟前跟后的，今天怎么窝在塌上死气沉沉。谈无欲也不傻，转念便想到八成是因为小山猫的关系。这狐狸吃的身胚大，心眼没见长，怎还和个刚满月的小山猫怄气？
　　谈无欲走到榻前，狐狸也没高兴抬头，依旧紧闭着眼睛，状似睡了。谈无欲问，不起来？狐狸没有反应。小山猫跟在谈无欲脚边，两个爪子来回抓着谈无欲拿在手里拖到地上的毛条，又蹦又跳。小山猫玩到开心处还咿呜咿呜的叫，就见狐狸的两个耳朵向后别去。谈无欲心想你还装睡，这次还真是闹气别扭了？于是故意道：“既然你睡了，那我就带小山猫去我屋里玩，不闹你了。”说罢，抱起山猫出了去。狐狸趴了一会儿，听周围真没有动静，噌的翻身而起，只见着屈世途一人坐在桌边吃茶点。谈无欲和山猫都没影子了。
　　屈世途忽然幽幽道：“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哪！唉~”
　　狐狸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门口，然后沿着回廊追了出去。

　　狐狸一路追到谈无欲房门口，谁料房门紧闭。谈无欲逗那小山猫逗的正在兴头上，时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狐狸听的直挠门。谈无欲知道大白狐狸在外头挠，可偏生就不开门，转头又冲着小山猫说，“给你挠挠肚子！”小山猫被挠的直打滚，玩的不亦乐乎。
　　晚饭的时候谈无欲没瞧见大白狐狸，问屈世途狐狸上哪去了。屈世途说在屋里呆着呢，叫它吃饭也不搭理。谈无欲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吃了晚饭，谈无欲又喝了些茶，还是没瞧见狐狸出来。屈世途说：“再不吃饭不会饿死吧？这可怎么好？”
　　谈无欲笑道：“那身量，别说是一顿不吃，三天不吃都饿不死。屈世途你别瞎操心。”
　　屈世途嘀咕了一声“话不能这么说。”谈无欲看了眼屈世途，心下也明白。屈世途对待那狐狸的态度不比自己，心总是向着的那大白狐狸的。他这么说屈世途难免不开心，于是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等下便去瞧瞧。”
　　进了那屋子，就瞧见大白狐狸蜷缩在榻的一角，看起来孤零零怪可怜的。谈无欲在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狐狸的背，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狐狸没有抬头，身子倒是不由的抖了抖。谈无欲又道：“不饿么？该起来吃东西了。”狐狸依旧没反应。谈无欲轻笑了两声，“这是和我怄气呢？气我冷落了你？好了嘛，起来吃东西了。”说着，谈无欲便伸手抱狐狸起身。可谁知狐狸跟全身脱了力一样，谈无欲抱它起来，它便像一团烂棉絮一样，再将它放下，它又瘫软的地上。谈无欲皱了眉头，心想莫非真是病了？不该啊。又叫了它两声，还是没反应。屈世途这会儿也到了屋里，见狐狸紧闭着眼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急得直跺脚，“谈无欲，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不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谈无欲憋了屈世途一眼，“死了不正好，这样你就自由了。”
　　“你你你你！”屈世途被谈无欲一句话噎的都结巴了，一时也说不出下文，半天才说，“我可没这么想过！不行不行，你快看看它怎么样？”
　　谈无欲说：“好好好，我自有分寸，你就别太担心了。”说着把狐狸抱到怀里，又对屈世途道，“把吃的拿我屋里去吧，它醒了总要吃的。”屈世途连忙出去把吃的往谈无欲屋里挪。
　　谈无欲在床头一角铺了层褥子，把狐狸安置在上头，又拿了布巾把狐狸爪子给擦干净了。然后拿了小碗饭菜到狐狸跟前，柔声问不起来吃么？狐狸团成个团，浑身微微颤抖，紧接着就听得咕噜噜一阵响声。谈无欲笑着摇了摇头，把狐狸抱到怀里，揉着狐狸的肚子道：“再不起来我就把饭菜收了，今天明天饿不死后天就说不好了，这么死甘心么？”
　　低头就看到狐狸两只狭长的眼睛看着他。“醒了吃东西吧。”谈无欲顺势就要把大白狐狸放下来，狐狸立马一个扭身，头直往谈无欲怀里钻，谈无欲也没辙，只能道“好了好了，不下去还不行。”伸手拿了床边矮柜上的碗，拿了筷子一点点夹给躺在腿上的狐狸吃。狐狸眯着眼睛看起来很受用。
　　谈无欲侧躺在床上，狐狸本是谁在床一角的，睡下方才片刻，狐狸就钻到被窝里去了，然后窝在谈无欲胸口。谈无欲道：“屈世途当你病了，为了让我专心照顾你，把小山猫都关在厅堂里不让进卧房了。这倒好，便宜了你。”
　　狐狸听了也不抬头，反倒把身子更向谈无欲靠了靠。

　　狐狸就这么“病怏怏”的又过了阵子，谈无欲在屈世途的哀号下只能细心照顾狐狸，小山猫也就这么顺利被出局了。眼看这隔天就是年三十了，屈世途张罗过年的事忙里忙外的，空下来的时间又哀怨起来，“都过年了，也没见过好转，这可怎么办才好呢。”谈无欲无奈叹了口气，“你得放宽心，急又能急出个什么劲？这还不得顺其自然。”
　　屈世途撇了撇嘴道，“你倒是说的轻松。”
　　谈无欲也不多话，抱了狐狸就回房去了。夜里头睡到一半，谈无欲送觉得越睡越不得劲，怎么就觉得那么挤呢。心想这狐狸这一个月来装病也没好好吃饭，总不能还胖了吧。迷迷糊糊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想把粘着自己的大白狐狸推远一点。这伸手一推，感觉就不对劲了，谈无欲倏地睁圆了眼睛。正扭头去看，就觉得被子那么一掀开，然后又什么东西就顺势压在自己身上了。谈无欲定睛一看，却是个人影，再一看那人一头银发面容熟悉眉心还有一点朱砂。谈无欲眨眨眼睛，故意道，“请问这个兄台是谁？为何半夜出现在谈某的被窝里。”
　　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不愠不火，“无欲怎么连劣者都不记得了呢，劣者对无欲可一直牢记在心呢。”说着嘴唇就凑到谈无欲的耳根。
　　谈无欲双手一张，将人掌住，与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哦？那你说说你是谁。我可不记得我曾与你这样的白发之人相识。”
　　“劣者素还真无欲怎么就忘了呢。”而后又俯下身在谈无欲耳边低声道，“劣者与无欲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无欲怎就忘了。”
　　谈无欲歪着头看着他，“与我有关系的素还真是个一头黑发面相圆润的小书生，你这白发尖下巴的素还真我不认得。”
　　素还真哀怨道：“无欲何必逗弄劣者。这不是一个来月饿瘦了嘛！还有这头发，白色的无欲不喜欢吗？劣者到觉得这样看起来与无欲相比相配呢。”

　　谈无欲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素还真。素还真也看着他，然后低头吮吻着他的嘴唇。谈无欲咬了口素还真的下唇，素还真吃痛的抿了嘴。
　　谈无欲一笑，“怎么？装狐狸的游戏玩够了，舍得变回来了？”
　　“和无欲你在一起，做狐狸总比不得做人好。做狐狸很多事都做不来，无欲你说是不是？”素还真笑的意味深长。
　　谈无欲说“这倒是。”本来搭再素还真肩头的手缓缓的一路抚到他腰上，素还真受用的眯着眼，那表情和狐狸如出一辙。然后，谈无欲手上一用劲，狠狠一掐。

　　“哎哟！无欲你住手住手！不能这样！劣者才变回来！无欲你怎么忍心……”

　　大年三十，屈世图看到素还真，激动的老泪纵横，说虽然瘦了但总算回来了。谈无欲和素还真肩并肩坐着，只是这回不是谈无欲剥核桃和狐狸吃，而是素还真在拿剥核桃，谈无欲在一边吃核桃仁。小山猫正打着滚玩着素还真衣服上垂下的流苏。素还真指了指脚边的毛团，“你真打算留着它？”
　　谈无欲点了点头，“是啊，我还打算让它修炼成人形，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寒山意。”
　　素还真咔的一声捏碎了两颗核桃，谈无欲转头瞪眼看着素还真。素还真笑嘻嘻的说道，“我觉得无欲你说的有理。劣者可以教导它修炼，劣者觉得修炼成人形以老者的形态比较好，憨厚老实又可靠，无欲你觉得呢？”

　　窗外的梅树上，一朵红梅悄然绽放，又是一年开始了。

　　【养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