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舞奏曲》萧小倾

7、松山美绪：被察觉的心事

　　社团活动室。
　　优雅轻扬的古典音乐萦绕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学生们轻声讨论阅读的古代文献，松山静静地坐在角落，垂下浓密的睫毛。
　　尽管表面上显得从容自若，但松山还是不可避免地放纵思绪游行到千里之外。
　　几小时前。
　　松山看着那一封元素锁已失效的信，自然地抽出夹在里面的信纸，轻轻地展开，字写得龙飞凤舞但又排列整齐，似乎暗示着笔迹主人身份。细细地阅读着里面的字：

　　亲爱的松山美绪小姐：
　　或许我们并没有见面，但透过神石，您于我而言早已经是相识多年的密友。青睐于您才华横溢的风采，特此将贝洛柏格这个“孩子”托付于你，希望您能看在我的薄面上，竭尽心力参于这场“神蜕”。
　　至于何为“神蜕”，基于神在此不得不对您有所隐瞒。但希望你有所了解的一点，“孩子”他羽翼未丰，容易被恶意所浸染，还请您尽心关照。
　　感激不尽。
　　神使

　　寥寥几行字讳莫如深，里面似乎暗示着更多的机密。神石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力量？我为什么会成为这家伙心中的密友？“神蜕”又具体是指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让松山有些许烦躁。至于我所需要提防的恶意，难道是班上的孩子吗？但孩子们明显无处可知神嗣正处于雏鸟期，又一个谜题。当务之急是尽快取得他的信任，照当时第一堂课的反响来看，神嗣似乎并不知道我肩负着保护他的任务，顺其自然也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或许也是这封信为什么上元素锁的原因）总而言之，这位神嗣就是现在的破局点，无论如何，保护他的同时，他的弱点可以反过来为我所用。
　　松山虽然脑海中在上演精彩的逻辑演论，但眼神一直聚焦在研讨的孩子们，当她看到柏格站起身来走向她时，思绪很快收了回来。
　　“松山老师，我有一处想征询您的意见，”柏格轻声说，“为了不打扰其他人，我们出去谈吧。”
　　松山点了点头，当与柏格走出去时，松山意有所指道：“柏格同学，你是其他的事情想说的吗？
　　主要是因为柏格有点反常，平日这个时间段他都不常来社团活动室的，况且就算有问题按照以往的他也是当场直接问了。再加上他从开始自由研读古籍就一直往松山这里瞟，年轻的孩子总是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松山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了。
　　柏格有些许尴尬地笑了笑：“被老师您发现了啊……”说罢，他观察了四周似乎没有人，低下身压低声音说：“我是很敬重松山老师您才给您‘泄密’的，是关于您班上那个神嗣的事情……”
　　“哦？”难料说曹操曹操到，松山差点没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佯装镇静道：“柏格同学，私下传播同学的谣言可是不礼貌的哦。老师我还是对自己学生心里有数的。”
　　柏格似乎有点急了，连声道：“松山老师我知道您对学生一视同仁，但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您不知道在学生里面……”
　　“打住，”松山佯装苦恼地对柏格说，“学生之间存在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贝洛柏格同学身份有些许特殊，作为老师我不能所有听信关于学生的毫无根据的谣言，柏格同学，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身为老师我有自己的原则，请原谅我不能继续听下去。”说罢，一脸歉意地对柏格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到社团活动室。
　　进去前，松山余光扫过一个死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
　　有些东西，可不能急于求成。

　　接下来的几日，松山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中度过。似乎感受到什么焦躁不安的情感在暗流中涌动。松山能做到的只有等待。
　　又一次结束完繁忙的工作，松山抬起头看了看钟表，还好没有错过食堂的开放时间。夕阳慢慢收敛她的光芒，路上只有三两个奔走打闹的学生。些许是感受到时间有点急迫，松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您总是一个人呢。”冷不丁地传出毫无感情的声音。
　　松山意外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不知何时，那位金发少年站在她旁边，淡淡的瞳孔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身为老师自然不能和学生私底下有过多的接触，再说老师我的工作时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然一个人更加方便。”松山挂上她常用的那副笑容，“不知贝洛柏格同学你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贝洛柏格一直抿着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松山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来自远处山间的微风轻轻吹过松山的刘海，美丽的容颜像是在等待什么答案。
　　或许好一会儿，松山并没有得到答案，就在她想要打破沉默时，贝洛柏格的肚子轻微地传出响声。
　　食堂。
　　“原来你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啊。”松山漫不经心地语气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贝洛柏格并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的海鲜炒饭。但是松山能够感受到一种羞赦的气息。
　　“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在先前的翻译课取得很好的成绩，还正愁不知道给你什么奖励呢，正好可以把美食当作你的嘉奖。”松山夹起一小片三文鱼，放入嘴中。
　　贝洛柏格放下勺子，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之后会还给您的。”
　　“都说了不要太较真……”松山无奈道，“作为你的老师，我不得不问一个可能会冒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没有钱吃饭？”
　　松山看到贝洛柏格明显愣了一下，本以为他不会给出任何回答，正想换个话题时，他却用一个像是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语气说：“我的钱被他们拿走了。”
　　松山很惊讶于这个回答，声音都差点变了形：“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这明显并不合法。你方便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吗？我会如实向领导报道你的情况。”
　　贝洛柏格摇了摇头：“我打碎了别人的重要物件，没有修复的能力，自然就要赔偿别人相应的钱财。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松山讶异：“但是你可以动用元素的力量重组物件结构吧？”依稀记得蒂法妮跟她提过，与神院职务有关的王公贵胄都能获得一些来自上古元素的力量。既然是神嗣，那修复物件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贝洛柏格的表情没有变化，不夹杂一丝感情的说道：“我做不到，正因为如此，他们都认为我是‘冒牌货’。”
　　松山哑言，这难道就是信中提到的“羽翼未丰”吗。但既然所有人都秉持着“是神嗣就一定会使用元素力”的印象，所谓羽翼丰满到底是事实还是幌子呢。
　　斟酌了许久，松山委婉地问出了口：“你觉得这些是谣言吗？”
　　贝洛柏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松山的眼睛：“您还记得我刚刚遇见你的第一句话吗？”
　　“我总是一个人？”
　　“对，在我看来，您其实和我一样，都是不完整的。换句话说，我能感受到您的孤独。”
　　松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贝洛柏格径直站起身来，礼貌地鞠了一个躬，“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找您的理由吧，我们的相似让我产生出一种‘信赖感’。谢谢您，我先告辞了。”说罢，留下还在处理这段话含义的松山，离开了食堂。
　　虽然是简单的对话，但其中蕴含的暗示却让松山不禁思索良久。她盯着餐盘上剩下的色泽光艳的三文鱼，脑子飞速旋转：“冒牌货”、“相似”、“信赖感”……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呢？或者说，他又知道了多少？
　　但无论如何，他说中了一件事。就连松山美绪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孤独。
　　或许表面上看起来是深受学生爱戴、同事欢迎的教师，但潜意识告诉她，这并不是真实的自己。我确实很孤独。松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或许神嗣知道的远比他讲出来的多，接下来的路还得愈发谨慎，否则自己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之人反利用。
　　满腹心事地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松山有一种被人戳穿的愠怒和畏惧的无助，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几乎黑透的天空，一种无名地孤独与恐惧席卷而来。
　　待在布莱伯堡高校的这十余年里，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自己也戴上了形形色色的面具，经历时间的变迁。但唯一用时间无法洗刷的，就是藏在最深处甚至有时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孤独。
　　在外人眼中，这位美丽得过分的老师依旧像平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收好自己的物品，挂着恬淡的微笑，按部就班地结束她在学校中的一天。
　　松山复杂地看向远方。或许他说得对，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等我。

作者有话说

　　元素力来自上古的力量，普通人日常生活中虽然能接触到有关元素的制品（如元素锁）但几乎没有使用元素的能力，上层人通过在职神院之职位来继承元素力的相关力量来划分与平民的阶级差距。元素使希格泽里国的阶级处于一种相对固化却又微妙平衡的状态。布莱伯堡高校对寄宿本校的学生有着极高的保护性，如果不是规定的开放日，外界想要和他们接触简直难于登天。这就是为什么贝洛柏格暂时没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