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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大部分人听到这句前脚不搭后语的问句,第一反应都是皱眉并且反问为什么。然而陈退之一秒的怔住后便迅速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他双手微蜷,眼里划过幽深的类同捕猎者的情绪,继而张嘴回答那个已经时空错位的问题:“……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周应缇知道这是一种敷衍,她顿感没意思,将烟从唇瓣拿开,两手夹住抖落几下。烟灰早已冷了,落在黑色的鞋上,像一滩灰白色的雪。

      她面上表情冷了下去。没再看他,转身就走,只留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回见”。

      /
      回家后正好看见吴依媜和周明谦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她换鞋进去,预感有一场风暴。果不其然,迎面先飞来一本书。她偏头躲过,看着她买的伍尔夫的书落在地上。

      “周应缇,你到底这些年在干什么!”吴依媜气得脸色发白,戴着戒指的手指着她,骨节微微颤抖。旁边的周明谦脸色也不好看,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周应缇就在他们夫妻二人的怒骂中终于感到尘埃落地的轻松感。狂风暴雨不再悬而未决,皮肉和灵魂都切实地能呼吸到轻松与自由。她想起研究生的时候奔跑在大雨中,二十几的人了却难得在那一刻钟感觉自己真正活着。
      她草草解释完整件事,只讲了不适合。吴依媜的眼睛眼白大而空,就这样看着她的女儿,愤怒终于变成失望,不敢相信一向听话乖巧的孩子会在婚姻上交出零分的答卷。

      骂完后也无法改变无解的答案。周应缇踩着拖鞋上楼,撞见周应淮下楼。周应淮抱着水杯,看着他姐,笑道:“终于分了?”

      周应淮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径直回自己的屋。

      周应淮空的那只手拉住她,补了没说完的话:“早就该分了。也就你看不透林在溪,为他付出这么多。”

      “……可是那是我的真情实感,你懂吗,我不能否认我为他付出的那一部分我。”周应缇回头看着他,顿了顿,继续说,“没必要现在马后炮,你也没必要为我付出的几年可惜。我们分手是迟早的事。”

      “嗯,对,你为他付出的这么多精力也就打水漂了呗?”周应淮阴阳怪气地接话,表情有些不屑。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周应缇异常疲惫,她强撑着精神回答她弟弟,“为什么你一边让我和林在溪分开一边又为我付出的东西愤慨?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谁家判官能理清这些琐碎情感纠缠?”

      她最后突然有一种不可置信地感觉,看着周应淮,“你是不是一直看不上我?”

      “是,你从小享受和拥有的东西比我多得多,培养出来的大少爷眼光当然比我高。要车有车,要房在攒着给你买,他们打过你骂过你,是不是觉得这就是世界末日了?周应淮,别理所当然拿你的标准来对标我。”

      “啪”地一声,周应缇关上房门,周应淮被甩了一鼻子灰。

      /
      最近似乎诸事不顺。周应缇起床后坐在窗边,回着信息。

      程拂衣:宝你最近有拍摄计划吗?电视台有一部纪录片想找你。

      Radio:可以【开心】是拍摄什么主题呢【疑问】

      程拂衣:你知道最近上头都在偏重人间烟火气,这次大差不差也是拍摄民众生活,不过估摸着跟法律有关【摸头】

      Radio:好。我明天回来找导演。导演是谁?还是孟否吗?

      程拂衣:对。你直接微信问他就行啦【开心】

      孟否是之前电视台一部野生动物纪录片的导演,当时周应缇作为主要摄影师和他对接。那部纪录片在某瓣上评分很高,一是孟否的整体构思很好,以动物类比了人类写了剧本;二是摄影师尤其是周应缇,带着团队深入栖息地取景,呈现了最原始和高清的动物世界。

      她去找了孟否问,孟否秒回。

      她看着那个“是”有些踟蹰,最终还是应下了。

      窗外是好久没见的大晴天,心境在这样的阳光下似乎也明朗了。光芒斜着落在被子上,周应缇翻身下床收拾行李箱。
      其实不怎么用收拾,也就回来几天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不再是年幼时那样的崭新,关系破裂后暴露出来的问题就像蚜虫,汲取仅存不多的甜蜜。

      她提着行李箱下楼,吴依媜正好在看电视。她彷佛没看到周应缇走过,依旧嗑着自己的瓜子。周应缇站正,说了一句:“妈,有工作,我走了,改天再回来看你们。”

      吴依媜依旧没理她,只在她半只脚踏出门槛时说了一句:“不结婚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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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晴天让地面积淀已久的灰尘全都漂浮起来。小区门口有小孩在吹泡泡,那里是一片倾斜的草坪,父母站在不远处看着孩子。泡泡飞得高而远,在明亮的光下,仍然是一场绮丽、一戳就破的梦。

      周应缇推着行李箱到小区门口打车。手机上显示司机还有七分钟到达。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忽然发现林在溪的妈妈发了一条朋友圈。她正在替儿子物色结婚对象,有合适的女生可以介绍给她儿子。底下有几个零零散散的评论,有一个亲戚问应缇呢,林在溪妈妈回复分手了。

      她刷到这又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另一个她在身边观察她的反应,可她自觉未曾亲历这些事,看着“应缇”那两个字都有荒谬感。应该是放下了吧,这场长跑跑到最后两人都弃赛,只有空气穿过彩带成为胜者。

      思索的这几分钟车来了,她把行李箱放到后面,落座后排。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冲她笑了笑,然后启动油门。

      后排靠窗,望见小孩吹出的泡泡追不上汽车的尾巴,离得越来越远,视野只剩下道路两侧的店铺和高楼。

      到达机场立马去安检。她放行李箱上去,准备登机。周应缇几乎排在队伍的末尾,不经意扫过身后时,发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她没仔细看,径直找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没几分钟身边的座椅凹陷下去,传来淡淡的像是榛子碾碎后混合青草的清香。她偏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是陈退之。

      他躺在椅子上,飞机上的灯光称得整张脸白晃晃,像是一盏抓不住的吊灯。侧头望过来,他先微笑说话:“事先发誓,纯属巧合。”

      周应缇也没那么癫地认为这是故意的,她又看了一眼陈退之的侧脸,大发慈悲地说:“真巧。”

      那表情傲得。陈退之失笑,倒是刚好冲淡空气中的尴尬。

      “你不是刚回家又要走?”

      “工作。”周应缇言简意赅,又觉得应该再回些什么话,思考了几秒,“你也是工作?”

      “不是,”陈退之拿过桌子上的毛毯,盖在腿上,“有个朋友找我有点事。”

      “这样。”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周应缇本来就话少,陈退之面对周应缇也不敢再乱说话,于是两人之间只剩长久的沉默。

      飞机座椅靠得很近,陈退之能感到周应缇衣服的布料扫过手背,痒痒的。他有些不自在地又往后躺了趟,斜眼能看见周应缇冷白的一小块下巴。

      飞机沉寂了近两个小时,周应缇昨晚没睡好,飞机上又睡得不安稳,醒来的时候刚好听见空姐的提醒。脑子一片恍惚,眼睛看周围全是一片白色。失去视觉的几秒似乎很漫长,她听见自己有些危险的心跳,预示紧张和彷徨。

      战线看起来长到无尽头,可也就是短短几秒的时间,一睁眼看见的是陈退之放大的脸。就算这脸帅气好看,她也无法避免被吓了一跳。

      “你凑这么近干什么。”周应缇皱眉。

      陈退之哽了一下,也不好意思说担心她。刚才周应缇的眼睛看上去毫无焦距,他差点冲上去摇人。

      “没什么,”陈退之喃喃道,“有一个扣子掉你这边了。”

      周应缇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正好飞机平稳降落,她起身准备下机。

      他看着周应缇远去的背影淡成圆点,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他涌起一种妄图抓住周应缇的手臂让她停下来的想法,会吓到她。双手复握成拳,而后像松开一把沙一样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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