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阿言,活下去 ...
-
次日清晨,容暄睁眼发现自己在中阁床榻上,想起昨夜那个身影…
他一急之下,脚磕在了床沿。
“嘶…昨晚喝了多少啊…头怎么这么晕”
门外桑楚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师父!您没事吧”
“无碍…玄草呢”
“玄草给您煮些醒酒的药饮去了,留我在这照看”
容暄点点头,靠着床,轻揉太阳穴。
沉默良久,容暄问道。
“昨日…我…”
他期待听到心中那个名字,却又害怕听到。
桑楚忙接上话。
“您在子狐居睡着了,是玄草背您回来的”
容暄舒了一口气,起码言禛现在不会有危险,可心里还是有些落寞。
容暄喝了药饮,被帝君传话召去。
容暄缓步走进重天殿,殿中仙官站作两旁,盯着这位天君。
作为一个即将参与生命为代价的赌博的仙,容暄不禁在内心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天君吾儿—,与吾赌约之期已到,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殿中众仙七嘴八舌。
若是容暄此时反悔,不仅是将言禛推向危险,他自己以后必千年万年承着懦弱,无能的骂名,他才不要活的这么憋屈。
“容暄所许承诺,必守之。”
“好—!不愧是吾子,一言既出,来人”
容暄被一群仙侍牵制住,带向落仙台。
落仙台大开,一股股黑色气旋喷薄而出,掀起众仙衣角。
容暄曲肘挡住双目。
“怎么这么大的风…奇怪,今日落仙台与以往皆不同…”
“容暄”
帝君出声催促,就似在迫切想要得到什么。
“罢了,就赌一把”
容暄刚欲伸脚,却被拉住。
混沌中,他听见众仙惊呼。
帝君伸手欲阻止,可惜晚了一步。
容暄被言禛拉回。
言禛紧抓容暄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帝君,你若想要上纯仙力,便拿我换天君,只要我跳下仙台,我的神力,真气,你都能得到,如何?”
众仙议论纷纷。
“哎?仙台何时能取真气了?”
“是啊,这跳下去无非成凡人,成灰两种,为何能取其仙力”
……
帝君慌神而立。
“休要胡说!”
“帝君对这仙台动手脚,何必隐瞒呢”
帝君想令其封口,可他的仙力终究没有敌过言禛。
“你??!为何短短七年,便有如此至纯仙力!”
帝君看着自己失败,彻底羞恼。
“看来,你这帝君,也不必再当!”
言禛不屑一哼,挥其利剑,直奔帝君。
就在剑刃即将接触帝君时,周遭顿时乌烟瘴气,邪气满布。
是早已失踪的邪术——囫囵!
容暄言禛二人被极猛的一股气流冲向落仙台,即将坠落时,许久不言的容暄将言禛一把推开。
“师父——!”
言禛回头瞥见师父坠落身影,嘶声竭力呼唤。
怒火攻心,言禛突觉其心震裂欲碎。在一束红光围绕中,言禛意识到,自己神力又一次破阶。
这最后一阶,是绝望与恨的交杂。
言禛转向帝君,手中剑柄几乎要捏裂。
“我要你——给我师父陪葬!”
在一声怒哄中,帝君被言禛一剑穿心,化为灰烬。
众仙怔在原地,不出几秒,四散而逃。
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
言禛的心阵阵发颤,最后撑不住跪在地上。
“放心吧,死不了”
是合山君的声音。
言禛红着眼抬头对上子狐双眼。
“你怎能保证”
言禛的声音都在颤抖。
“今早,我在他颈后覆了金蝉,保他不死…不过,还是要变成凡人,这仙缘也要重修,方得回仙”
话毕,合山君就转身离开。
言禛脸颊滑过一滴泪,似在庆幸容暄未死,又似为容暄落为凡人心痛。
此时,落仙台下容暄被血鞭抽打,看着自己仙力一点一点被抽走,好似在抽筋拔骨。
可他却露出捉摸不透的笑。
“呵…我做到了…我不是…不是无用…”
他放声大笑,咳出血,似着了魔般。
他庆幸自己将言禛养的好,爱恨分明。
护下言禛,也算疗愈了童年一道伤疤。
值,不悔。
几转周折,几百年过去。容暄终于投胎入一药师家。
这几百年,仙界没了帝君,乱作一团。
言禛则去了魔界。
魔主在容暄回仙宫那日,就被杀害,所以魔族各派才肆意出来为乱。
言禛身上总归流着魔兽的血,他一边寻师父,一边四处帮扶落魄兽族。
体内神丹促他武功大涨,破魔族六派,重振被仙界斩杀几乎灭族的魔兽。
言禛被簇拥成魔族新主,而那日,就是他及冠之日。
他的容颜,也停留在那一日。
这天,言禛刚好去寻一在百姓居处为非作歹的魔兽。
言禛游晃百姓居处的山林中,感受到血气,在右后方!
利剑出鞘,不费力气便将魔兽收入囊中。
坐上魔主位置的几年,言禛几乎将在民间作乱的魔都抓回了魔界,不仅为了立威,也是为了自己久久寻找的师父安全。
言禛瞧方才魔兽身上并无伤口,那这血气…
刚走几步,就听见灌木丛后窸窣响声,亦是血气来源,只是并无邪气,看来是被兽伤了的百姓。
言禛劈开灌木,那人露出全貌。
是个小孩,身上是一道颇深的血口。
言禛蹲坐下来,寻问那小孩的家在哪,可小孩只是摇头。
算了,遇到个傻的…一家一家寻罢。
言禛拎着小孩,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将小孩领在门前,轻轻叩门。
刚欲躲起来,便看见小孩颈后的图案——金蝉!
言禛怔在原地,堆积几百年的思绪一下在脑中喷薄,心止不住的跳动。
“师…”
“哎呀!这不是后边老奚家娃吗怎么伤成…哎?这位是…”
门口老妇人朝着愣神的言禛挥了挥手。
“您是…”
言禛猛地回神,磕巴的答。
“…奥…方才我路过看到这孩子受伤,便想送回家,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老妇人扫视一眼言禛,瞧他剑目眉星,鼻骨也长的好,还有这薄唇…有天子之像。
于是热情的引着他到奚家。
一路上,她话语不休,说自己与老奚最是相熟,就是这老妇人从兽口救下的老奚…
奚家屋子破旧,名贵草药倒是挂了满院。
“老奚啊,你家娃跑丢都不知道”
老妇人拿起口袋钥匙,开了门。
一进院子,扑面而来的草药味。
言禛四处扫了一眼,大致猜出这是个药师的家。
从里屋出来的老人,先是担忧的看孩子,而后笑容满面的接过话头。
“哎呦,你说我这。光顾着熬药,没注意。多谢多谢啊,梅婆进来坐坐?”
“不了,老奚,回家还得做饭呢,你忙”
两人互相寒暄,连进了个陌生人都未察觉。
言禛轻轻咳了一声。
“哎…?这位是…”
老奚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言禛身上。
梅婆抢先一步接话。
“奥—对——,就是这位公子找到的小奚!”
老奚忙不迭的来握言禛的手。
“救我儿之恩,何以报啊,真是多谢多谢…不知公子可愿留下来吃一便饭?要好让老朽招待一下恩人”
言禛基本可以确认那小孩就是容暄,所以自然而然答应下来。
老奚将小儿的伤细细处理过后便在灶台房忙活晚饭,留小孩与言禛在堂屋。
言禛又仔细盯着小孩颈后图案,确认无疑。
小孩很是懂事,见言禛一言不发,先挑起话头。
“大哥哥,多谢方才救命之恩”
对于这样的称呼,言禛还不习惯,只傻笑着说“小事,小事”
言禛盯着那张颇有容暄旧颜模样的脸,想问其名字,还不等他张口,小孩就先说了话。
“大哥哥,我叫奚风,无水溪,自由风。你叫什么呀”
“我…言禛
几百年不见,再一见却以这样身份。话里话外都透着不知所措。
言禛在心里一遍一遍书写“奚风”二字。
“喏,我珍藏了好久的糖,给你”
奚风小小的手摊开,手心是一颗油纸包裹的糖块。
言禛不知该接还是不接,于是那小孩将糖块塞在言禛手里后,跑向了灶房。留言禛
一个人对着糖发呆。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小孩,自己想了百年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为重逢高兴,而高兴后也藏着忧虑。
他现在只是凡人,恍恍几十年…而自己却几百几千年的寿命。
稚气的童声打断他无尽的胡思乱想。
“大哥哥!快来吃饭!”
言禛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看着他给自己摆好碗筷,给自己收拾凳子。
“哎呦—小公子愣着作甚,快坐下吃饭,吃饭”
老奚端上最后一盘菜,吆喝言禛坐下。
老奚拿出自己平日舍不得喝的好酒,为言禛满了一杯又一杯,脸上笑容未曾有一刻消散。
真是比自己师父还要热心肠上十分。
奚风只顾埋头吃,感受不到那□□的目光。
小奚风吃相很是可爱,像个不断储粮的小仓鼠,把腮撑的鼓鼓的,一抬头,嘴角还有一粒米。
言禛盯着奚风许久,嘴角已不觉牵起笑。
以前的师父是个顶天立地,满怀心事的大人,现在的他是言禛从未见过的纯真,无忧的小孩。
饭毕,言禛帮着老奚收拾了饭桌,又帮着抬药筐,被老奚夸的上了天。
“哎呦,你这孩子可真是能干啊,哪家能有如此好福气呦”
言禛羞红了脸,自己这些年只是寻师父,小儿女的事,从未想过。
待天黑,言禛拜别老奚,回鬼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