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53、第 53 章

　　“不要，你不能死，你不能。”小竹泪眼婆娑地看着张虚，她希望他能活着，可是她也知道，今天的一切皆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因为她太过弱；如果她足够强大，那红衣女子也不会如此不通情达理。

　　“开心地活着，不要报仇。你答应我。”张虚说道。

　　“不。我做不到。”小竹哭着说道。

　　“你能，你也必须要做到，你还有爷爷要救，这世间定还有救你爷爷的办法，你一定能寻到。复仇会让你迷了心智，忘记初心，你不应该为了这些放弃自己的使命。”

　　“小竹，不要哭。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你如此，我亦如此。既然已经知晓，便没有什么想不通，放不下的。”前半句是说给小竹的，后半句是说给自己的。张虚擦了擦小竹脸上的泪水，眼中含着泪，脸上却面带微笑，好像不是在赴死，而是在为世人献祭。舍一人而救万物，他会选择舍一人；如今了结自己的宿命让无辜之人活着，他会了结自己的宿命。

　　“你答应我，我便死而无憾了，不然，心有杂念，既成不了神佛，也入不了轮回，你愿意我有这样的结果？”张虚说道，他知道，她不会。

　　小竹摇了摇头，她不希望。他在等自己的答复，好像自己便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

　　“我答应你。”小竹说完，心中更加痛苦万分。

　　“别哭了。”张虚擦着小竹脸上的泪水说道，语气轻柔。

　　“小竹，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让人感到很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说我前世是不是见过你？”张虚含笑着说道，眼睛中满是无奈和不舍。

　　“见过，我们见过。”小竹哭着说道。

　　“真的？”张虚看着小竹问道。

　　“真的。”小竹泪眼婆娑地回道。

　　“你要找的人，我没法陪你找了。”张虚遗憾地回道，“答应你的事情，今生也无法兑现了；若有来世，便来世再偿还吧。希望来世，我还能记得今世欠下的债。”

　　“我找的人就是你；你死了，就再也没人可以救爷爷了。你不能死，还因为数万的生灵在等着你求他们。”小竹哭着说道，难道仙岛的数万生灵难道也留不住你吗？

　　“小竹，抱歉，若有来生，定会偿还今世的情意。”

　　“张虚，不可以……”小竹看着张虚哭喊道。红衣女子背过身去，她不忍心见此情景，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让她呼吸有些痛。

　　“不可以，张虚，不可以，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张虚，不要……”小竹努力地嘶吼着，不停地大声喊着，她希望有一句话可以触动张虚，让他不要做这样的选择，可是无论小竹说什么，张虚依然坚定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小竹看到张虚决绝的眼神，终于体会到了绝望的感觉，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渗透到她的全身，让她痛不欲生。她只想问为什么？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是依然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答案。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爱的人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不可以，你不能杀他，你杀了他，我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小竹冲着红衣女子嘶吼道，但红衣女子并没有理会她，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

　　张虚盘坐在小竹的背面不远的地方，他不想小竹看到那么凄惨的自己，他害怕自己会在她以后的生活中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小竹这辈子能遇到你，已经够了。”张虚心里默念道。

　　“还希望姑娘可以放过小竹，待我照看她数日。”张虚看着红衣女子说道。

　　“不可以，张虚……”小竹哭着喊道。

　　红衣女人看着他，心里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一味地追杀张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想到自己对夫君的承诺，又不得不去做，也许这就是承诺的后果，不过还好，他并非肉体凡胎，倘若以后遇到他来世，自己一定会好好赎今生的罪。

　　“我答应你。”红衣女子说道。

　　“好，多谢姑娘。”

　　张虚坐在那里，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张虚拿出小竹给自己防身用的匕首，眼中有些不舍，下一秒，张虚直直地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脏，又用力地拔了出来。

　　红衣女子静静地看着张虚，张虚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胸口咕咕地流了下来，身下的绿色草地顷刻间被鲜血覆盖。随后鲜血闪着星光，融入身下的花草中，张虚的身体散发着金光。

　　张虚死后，符咒也随着消失。

　　“张虚。”小竹大哭扑过去，她紧紧地抱着张虚，试图挽留他，可是张虚的身子依然散发着金光，小竹打开随身袋，拿出那件僧衣，盖在张虚的身上，衣服和张虚的尸体渐渐地消散，最后地上只留下张虚身体散发着的满地星光。

　　“张虚，如果我也生得很好看，你会不会也会为我驻足，会不会不那么容易就放弃。”小竹流着泪喃喃地说道，她一直认为张虚的婉拒是因为他不够好看，只因为她见到了那个美丽的新娘。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也是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点点的金光慢慢地围着小竹环绕着，最后飞向空中，只有零零散散的星光融入小竹的身上。

　　红衣女子看着她，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说道：“你不必这么伤心，这不过是他轮回中的一世，不久你就会见到他的。”

　　小竹狠狠地瞪着红衣女子，用法术召唤出匕首直直地插入她的身上。红衣女子没有躲开，她低头看着身上的匕首，并没有将匕首拔下来，只好用手一挥，匕首消失不见了。

　　“是你逼死了他，你不仅仅逼死了他一人，你还逼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一群等着他去救命的人……”小竹满脸泪痕地看着红衣女子说道。

　　“你这小妖，又想骗我。”红衣女子说道。

　　“骗你？我也希望是在骗你。”小竹呆呆的说道，无喜无悲，像是一个丢了魂的人。

　　红衣女子看着小竹，顿时懊悔不已，没想到自己究竟还是做错了。看着小竹的伤口，红衣女子伸手去扶她，小竹打开了她要扶自己的手臂。

　　红衣女子开口说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再不医治，你会死的。”

　　“死？你会有这么好的心肠来管别人的死活，你就不逼死他。”小竹说道。

　　红衣女子看着小竹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地逼死，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是非不分，善恶不分，明明心如蛇蝎，还虚假地在这里假装什么善人……”小竹继续骂道。

　　红衣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现在小竹最需要的便是独处，想到此处红衣女子不再说什么，起身拂袖而去。

　　小竹看着她远去，又回头看向张虚躺过的地方，整个人突然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都脱虚下来，张虚的那把匕首也回到了小竹的身上。小竹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嗷”一声狼叫的声音传来，小竹虚弱地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却见一只恶狼正朝她走来。

　　小竹眼神空洞地望着这只恶狼，此刻她感觉自己可能真要命丧黄泉了，如此也不是一件坏事。

　　小竹看着张虚躺过的地方，喃喃地说道：“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无法救树爷爷，也无法救你……”

　　小竹躺在之前张虚躺过的地上，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她愿意死，人们都说妖可以活几百上千年，而自己才活了一百来年便想死了。

　　“原来接受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小竹心里想着。往事一幕幕再现，小竹又想到了树爷爷、想到了仙岛的那些族人、还有小蝴蝶、牡丹姐姐……一切过往像是在和小竹告别……

　　突然一阵疾风刮过，一股热流溅了小竹一脸，小竹睁开眼睛，看见一抹红衣从眼前飘过……

　　刚离开的红衣女子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那匹恶狼已被她一剑砍成两半，此刻她正擦着剑上的血迹。

　　“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红衣女子问道。

　　“怎么，还不起来吗？”红衣女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小竹说道。

　　小竹没有理会她，她不想看到红衣女子，更不希望红衣女子管她的死活。

　　红衣女子走到她的跟前，用脚踢了踢她，见她依然没反应，只好将她背起来。

　　“你救我，我依然会报仇的。”小竹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你可要好好活着，就你这能力，过个三五百年恐怕也是徒劳。”红衣女子说着。

　　小竹任由她将自己背着自己的背上，手自由地垂着，像一具死尸，现在的小竹虚弱得没有力气，即使杀她，也拿不起剑。

　　张虚死了，没有人知道如何能救树爷爷了。小竹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说着，眼泪染湿了红衣女子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