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19、第 19 章

　　“热闹对应的是人间的生活，而冷漠对应的是人性。”

　　“如果只是单纯地看人们的生活，那里一片热闹的景象，兄友弟恭，乡里和睦；但是一旦和利益扯上关系，一切热闹的景象也就荡然无存了，就像扯下了一个人的表皮，露出了表皮下面一片血肉不糊；人间利益交织，关系复杂，所做所想皆非本意；你不懂，是因为你生活的环境太过单一和纯净，没有那么多的欲望和贪念，活得洒脱、随性，倒是让贫僧有些羡慕。”和尚说道。

　　小竹一听，顿时面色有些难看，无论和尚说了多少她只记得那句‘表皮下面一片血肉不糊’……

　　小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一想到自己的过往，心情更加低落起来，如果当初牡丹姐姐冷漠的话，自己又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当初树爷爷冷漠的话可能自己也就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站在这里……

　　“可是，人为什么会冷漠呢？”小竹不解地问道。

　　“人出生时，是无法理解善恶的，这些需要家人的引导，讲解他们才会明白，再后来进入学堂，有先生授课，为他们排忧解惑，教导他们何为大道，何为君子。虽然人们常说学以致用，但是在进入这红尘俗世之中，他们也并非一帆风顺，反而要经历一些大大小小的许多磨难，也会遇到形形色色很多的人。经历过一次欺骗，就会多一层保护，日子就也就会明白，冷漠便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可是如果人人都袖手旁观，他就不怕他遇到困难时，别人也会袖手旁观吗？”小竹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些伤心。

　　“人们已经学会了冷漠，感受到冷漠后就会更加地冷漠……到最后变成了只能通过自求多福来应对冷漠的环境。”和尚说道。

　　“还是有些糊涂，师傅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小竹看着和尚问道。

　　“如果你遇一人向你求救，你救他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不好的后果，你是救还是不救？”和尚问道。

　　“当然要救了。”小竹回道。

　　“如果你知道你不救那人，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倘若你救了他，他或许可以逃过死，而你却要背负族人灭亡的风险，你还会救他？”和尚问道。

　　“我，我不知道。”小竹想了很久，给出了这个答案，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不想丧命，但是却又无法见死不救。看着和尚又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不救他，我会内疚一生，若是救他，却让我的族人遭受灭顶之灾，我宁愿一个人内疚一生，也不愿让族人遭受到灭顶之灾。”

　　“这就是人性，每个人都想救那人，可是却因为救人带来的遗患无穷，让人们学会了更加的理智和冷漠……你还太小，也未经世事，长大后你就会明白了。”和尚虚弱地说道。

　　和尚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摇晃，急忙便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以便自己可以尽快恢复体力。

　　和尚闭上眼睛运功打坐，突然感觉一股力量在源源不断地环绕着自己，像是来自远古的情愫，又像是来自逝者的召唤。和尚自知自己现在虚弱得厉害，不敢擅自追声而去，便摒弃一切杂念，尽快恢复体力和法术。

　　“为什么你们总说长大后就会明白了，我长这么大不还是不明白。”小竹嘟囔着说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很多人告诉她，有些事长大了以后就明白了，好像长大了有些事情就会自动填充到她的脑子里一样，有些事她现在即使已经长大了却依然不明白。

　　小竹回过头来发现和尚脸色发白地坐在一旁打坐，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小竹没有再打扰和尚打坐，而是回屋里拿出来一筐子水果，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桌子旁吃了起来，正吃着突然想到和尚好像也没有吃饭，便又进了屋子拿了一篮子吃食放在和尚的旁边。

　　小竹吃饱喝足后见和尚还没有打完坐，便走到一旁的吊床上躺着，侧着头枕在吊床的藤条上，看着和尚。

　　小竹看着和尚打坐，并不会感到无聊，反而感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树爷爷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原本不安的心竟然平静了下来，好像时光也慢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和尚，虽然距离上近在咫尺，但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紧锁着眉头和他身上蕴藏着的秘密和故事又给人一种远在天涯的距离感。

　　看着看着，小竹的眼睛越来越迷离，慢慢地快闭上了眼睛，小竹努力地睁开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当看见和尚依然在打坐，小竹也就放心大胆地决定先眯着眼睛打个盹。

　　夕阳西下，虫鸣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小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和尚没了踪影，小竹慌慌张张地从吊床上跳了下来，才发现和尚站在老树下，正抬头望着老树，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小竹这才放心地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和尚。

　　和尚抬头凝望着老树，若有所思，回头看见坐在一旁的小姑娘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好奇地问道：“你自小生活在这里，是否知道它的由来和故事？”

　　“不知道。这个岛上没人知道树爷爷的故事。”小竹摇着头说道。

　　“不过，我听族长说过，数千年前树爷爷就已经存在了，在千万年前的那场灭顶之灾的大火中，是树爷爷用他的本体护住了仙岛族人最后的族人，也是树爷爷让仙岛留有一线生机；自此我们的族人都很尊敬树爷爷，在我们心里，树爷爷不仅是我们的生命之根，还是我们的精神之源，护佑的‘族神’，没人会亵渎树爷爷，更没有人敢亵渎树爷爷。”小竹认真地回道。

　　“不过，也有人不把树爷爷放在心上，上次胖虎那些外族之人，就差一点烧死了树爷爷；在他们那些外族人的眼里，树爷爷就是他们外族人无法踏破仙岛族规的最后防线。”小竹说道。

　　和尚看着小竹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们这样做必定不对，但是这对于你们的族人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最起码会有一定的警示作用，让你的族人谨慎小心。”

　　“嗯，族人很是愤怒，族长更是连夜处罚了他们，不过族人比以前确实更加的警觉了。”小竹坐在秋千上回道。

　　“对了，上次花毛鼠说，树爷爷的树下埋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人族。”小竹想了想又补充地说道。

　　“人族？”和尚听到此处，又回过头再次看着眼前这棵老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仙岛上修炼的是道家法术的原因，应该就源于此人。但是这棵树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而自己只是坐在这里打坐休息，就能感到有股源源不断的气息在自己的身边环绕，帮助自己恢复体力。

　　和尚看着这棵树，心里突然有些酸楚，那位早已化为尘土的人族，初到仙岛时定是付出了千百倍的精力和心血，才让道家经学传承下去，而这里虽然远离人族文明世界，但却没有穴居野处，茹(rú)毛(máo)饮(yǐn)血(xuè)，而是保持着人族文明，并将它延续了下去。而他就是开启仙岛文明的那把钥匙，一个人耗尽自己的精血，几十年如一日地在这片蛮荒的仙岛一点点地为今天这般景象打下了夯实的基础；也创作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有此成就，想必此人定会感召天地，得道升仙……想到此处，和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老树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显得更加的古老、神圣。和尚凑到老树跟前，树干的纹理也在时光的“打磨下”显得比别的树木大数倍，纹理的纹路虽然比较大，却有一些平滑，大概是因为经常磨损的缘故。

　　和尚围着树走了几步，看见树的背面有一些地方依然保留着数千年前被大火灼伤过的痕迹；又走了几步，看见树干上的伤痕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留下的，微微地突出表面，像是鞭子留下的痕迹一样，一条条地布满了树干的分叉处……和尚伸出手，他想摸一摸这拥有上千年的纹理，当他把自己的手放在老树的树干上时，突然一股绿光从树干上缓缓的流出，慢慢地汇集到和尚的手上，和尚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绿光带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但是却带着一丝丝的疼痛，像是要和自己的血脉相连一样，疼痛过后，和尚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在哪来和尚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道士，接着又看到了一群人族闯入仙岛，肆意掠夺，大肆杀戮，血染红了仙岛……

　　和尚再一次听到呼唤声，急忙将自己的手拿开，转身坐在树下打坐，放空自己，追着声音而去……和尚眼前一亮，接着便看见在大陆的东海面上，随着大雨过后出现一座灵气环绕的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