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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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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雨淅淅沥沥卷着街头的嘈杂,染湿沥青马路,红绿灯在夜中晕成一片灯海。
手机屏幕还是停留在消息界面,有些晃眼。
【见一面吧。】
阔别五年的竹马在今天发来消息,一句话一个定位,没有寒暄的话语,何思淇也没有回应。
指尖轻滑着屏幕,首页第一条:国外进修五年,人气画师陈桉于今日回国与嘉映公司长期合作。
“到了。”
车停靠在路边,司机出声提醒她才有所察觉。
高跟鞋踩在沾湿的水坑里,何思淇打了个寒颤,把深棕色风衣裹得更紧了些。
酒店楼在黑夜中屹立不倒,辉光交映在喷泉中,水光雀跃。
推门而入,热气扑面而来,房间里晕着昏黄,白色拖鞋整齐摆在门后。
比她想象的还要安静,甚至连该出现的人也不在。
她拢着茶色卷发,肩颈线条暴露在房间的温热里,一双手禁锢在何思淇颈前,又顺势攀上两肩,隐约疼痛如挠心般细小。
在那双手略过时,清晰地感受到他小拇指上的茧,从心底翻涌的酥麻提醒她落入一个令人极为安心的怀抱。
他像归海的鱼疯狂贪恋怀中的气息,甘之如饴。
仅是几秒,环抱着的手臂松开,时隔五年的怀抱隐忍又热烈转而又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转身抬头,对上他那双泛棕的双眸,额前碎发有些遮挡了眉眼,二十三岁的陈桉褪去了稚气,一身黑色西装整肃。
他淡笑着漾起好看的梨涡,狭长眼睛弯起的刹那与记忆里的陈桉重叠。
何思淇抬眼从头到脚打量,而后坐在沙发,随意问起,“在国外还习惯吗?”
沙发上交叠着的双腿纤细,拉长了本就傲人的身体曲线。
这本就是句客套官方的话语,陈桉怔神看着她没回话,缄默之中,她拿出香烟,夹在二指之间,转而含在雾面红唇中。
一切都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她的单眼皮,上挑的眼线,喜欢的口红、香烟甚至是头发的颜色。
行星样貌的打火机成为唯一晃眼的存在,指尖轻拨,火苗映在何思淇的鼻尖,火光跳跃。
火苗顺势攀附上烟头,何思淇夹着烟的手微抬,烟雾就在指尖缭绕,“很好用,谢谢。”
这是陈桉送她的18岁礼物,剩下的半盒香烟放在桌面上,竟不注意被他拿了去。
何思淇盯着他的双眸没有动摇半分,嘴角那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好像在说,看我。
上扬的眼线像睫毛的影子,更衬女人的恣意目光,显然她有些生气,“在国外就学了这些小伎俩?”
他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起身倚靠在墙边。
“网上每天都能看到你那张脸,早腻了。”开着玩笑,抖落烟灰后,何思淇将香烟再度含在唇间。
毛绒沙发凹陷了些,陈桉和她并肩坐着,却保持了距离,卷发修饰着她的侧脸,每个动作都显着风情。
“看了十八年才腻,很专一。”
烟蒂以一个弧度正正好落入垃圾桶里,走向卫生间推门之时,她只留下无意的话语,“要说专一你还是略胜我一筹。”
陈桉脸上的表情一怔又立马归于平静,他们都心知肚明。
陈桉追了何思淇多年,被她一一拒绝,就连五年前两人也是带着不愉快离别的。
对着镜子补妆之时,何思淇注意到门外独自感伤的眼神,亦如五年前一样,情绪都挂在脸上。
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五年,时间和距离带来的疏远让她深感无力,进门时的拥抱,何思淇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平静。
刚踏出酒店门,手腕察觉到丝丝凉意,就算不回头也能够感觉到他的乞求。
在陈桉出国的那天,何思淇坐在海边,潮涨潮落漫过脚趾,之后的五年里她都如那一日般平静。
可是五年后他的再次出现,擅自打破了两人间的缄默。
“今晚还有工作。”稍稍停顿,何思淇回首微侧着脸庞,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陈桉,再挽留就显得稚气了,他兀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俏丽的身影消失在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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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夜晚,晚风直戳人心口,冷雨堆积,地面也水光粼粼。
在陈桉出国后,何思淇应聘了策展公司,五年间坎坷着从实习生一路晋升,最近才成为了组长,却也只是众多团队中的渺小一员。
黑白格子的大理石地板,每一面墙壁都挂着金黄壁灯,悬挂的西方壁画不免引人注意,说是宴会厅也毫不夸张。
通常饭局中先到场的都是摸爬滚打的小角色,何思淇是第二个,第一个来的是佟芸,她的助理。
此刻两人相顾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对她来说,和老板一起吃饭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也算是加班。
座位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每来一人何思淇都要起立鞠躬,佟芸也学着她的样子,他们点头问好后默契地坐向桌子的另一边。
皮鞋踩过大理石发出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她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转身的一刻却如鲠在喉。
高挑的身影映入眼中,是陈桉。
“老师好。”
身旁佟芸发出不合时宜的问候,本要途径二人身边的陈桉,回眸一瞬,没什么情绪表露,只是微微点头后迈步到座位另一边。
但何思淇清楚地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的停留。
和在酒店的乖顺不同,此刻的他多了些张扬,在这样直白的灯光下,何思淇才注意到他比五年前瘦了许多,脸颊凹陷的小片阴影让本就皱眉的男人多了几分戾气。
他俯身在投资人左侧探讨什么,不难看出她们对他很是青睐,脸上堆起笑容,握着他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座位陆陆续续坐满,只有何思淇身旁还空着,显得冷清。
投资方的王总瞄准时机坐在她身旁,肥大的啤酒肚带着些滑稽,将凳子往后挪了一步才能勉强挤下。
“早听闻何小姐很漂亮,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他是出了名的咸猪手,但后台够硬,是一位不好对付的,能不扯上关系最好,何思淇手撑着脑袋将自己与他隔绝开来。
“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吧,怎么还没把自己嫁了。”
脸上肥厚的脂肪泛着油光,额头上的汗滴至下巴,多看一眼也惹人生厌。
越来越过分的话语,让何思淇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更用力些。
“何小姐来一杯吧。”
男人放大的话语声吸引了大片人的注意,他突然起身的动作引来周围的视线,在一众坐着的宾客里显得十分突兀,像是有意而为。
场面不能太过难看,何思淇只能端起餐盘旁未动一口的酒杯配合,隐忍着想要泼上去的冲动。
杯壁与杯壁磨蹭触碰间生出的声音有些令她心生厌烦,这杯子肯定价值不菲。
不太好摔。
陈桉还未一一致谢,视线却好像若有若无瞟向桌子另一边,他直身看着何思淇久久没有转移,负责人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红酒即将入口的一瞬,杯子底座被一双手轻握。
这双手在红酒的映衬下更显冷白,他小拇指上标志性的痣,不细微观察很难发现。
陈桉主动碰上王总的酒杯,叮咚作响间,受到碰撞的酒杯向后倒去,溅起的红酒悉数落在姓王那人的衬衫上。
“为难女生这种事情传出去可不太好收场。”
陈桉顺势坐在何思淇身边。
还没等那人说话,剩下几位投资人已经招呼着他,纵使他再怎样有势也深知陈桉与嘉映此次合作的重要性,只好息事宁人。
陈桉摩挲着食指上的黑珍珠戒指,几秒后回看向何思淇,“没被吓到吧?”
“喝酒还是丢工作,我还是会选的。”她把酒杯放回桌上,仍是一口没动,脸色比起方才阴了几个度,“谢谢。”
“嗯,别生气告诉你个好玩的。”他凑在何思淇耳边,细语之后便离开坐着的位置,还“不小心”踢翻了椅子边的酒瓶,红酒浸透那人皮鞋,急地姓王的蹲下身擦拭。
何思淇看着王总裤子后漏出的红色一角,脑子里全是那句,“他啊今年本命年。”
饭局结束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他去门口一一送别,陈桉的酒杯空了又满,永远有下一杯等他。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何思淇收到消息。
【在车里等我。】
看向信息源头,门口那个修长身影,那个在酒局上运筹帷幄、泰然自若的男人,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若无其事地发送这条消息。
她摇头表示拒绝,踩准似的又收到条消息。
【就当是报答我。】
何思淇在停车处摁下钥匙,那辆闪着灯的艺人专用车就是陈桉的车。
关上车窗后,车里昏黄的光并不刺眼。
屏幕亮起又熄灭,思绪飘回那个二十岁的盛夏。
沙滩边,湿润的海风卷积着淡咸味,何思淇背朝大海,面向那个少年。
十八岁的陈桉身穿水色衬衫,深蓝色气球攥紧在手心,低垂着头将心里的悸动付诸口间。
羞红的脸,出汗的掌心,无不昭示着他的赤诚,何思淇沉默无言,转身望着快要沉入幻海的夕阳。
她已忘却自己在思虑什么,只记得深蓝色气球飘了很远,与天海一色。
再回首时,沙滩上的脚印深深浅浅,一眼望得到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
半梦半醒间她看到熟悉身影坐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