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行》一叶之循

39、浓情蜜意

　　粗犷的男声近在耳边，徐行震惊地回过头，发现身后原本的空位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男生，此时脸红脖子热地在声嘶力竭呐喊。

　　看到徐行回头，他们也是几脸惶恐。

　　其中一个拍拍身边的人，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我也是。”

　　几人保持着僵在椅背的动作，跟徐行大眼瞪小眼。有个机灵点的当即摸出手机，找到某个播放量已达几万的视频，看一看，认一认，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徐行的脸。

　　三来三回之后，弱弱出声：“好像是她。”

　　“……”

　　“……”

　　“好……好巧。”

　　“嫂，嫂子好？”

　　徐行对这些人不能说完全陌生，只能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遑论这些奇怪的举止，说真的，有点吓人。

　　她转回身去，还往前挪了挪，很担心离他们太近会被传染什么东西。

　　主持人已经在为下一个节目报幕了，徐行一边欣赏着小姐姐漂亮的裙子，一边等沈渝钧过来。这会儿没那么沉浸舞台了，她听见身后几个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尽管他们已经压得很低了，但实在是坐得近。

　　“沈某不会连张门票都搞不到吧？带人来坐这？”

　　“什么癖好，想不明白。”

　　“我们是不是唐突了，一会儿他过来会不会灭了我们。”

　　“灭倒不至于，我们也没干什么吧。”

　　“赶我们走是肯定的。”

　　“那要不要趁机先……”

　　“你想？”

　　跟她多搭两句话，聊聊恋爱中的沈公子，吃吃瓜什么的，

　　“那个小姐姐……”他们刚开口想叫徐行，就见她半站起身，兴奋地朝前招手，得到谁的制止后，才按捺着又重新坐下。

　　得，正主来了。

　　沈渝钧从台后走过来，本来现在是要聚在那总结一下庆祝一下的，总归不会刚下场就这么快出来。刚刚他一要走，就有人调侃，“哟，去哪儿啊火急火燎的。”

　　“有事。”

　　“又是人生大事？”

　　他在大家的调笑声中面色不改直奔徐行而来，准备好接受她的夸赞。

　　果然如愿以偿。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喜欢他的脸是其一，喜欢他的舞应是第二。

　　沈渝钧心情不错，在看见后面那几个十分多余的人时，也没有发火。

　　他在徐行身边坐下，按着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先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再说。

　　沈渝钧转过去一眼，淡淡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说谁啊，我们是来看表演的啊。”

　　“就是，好精彩的校庆晚会。”

　　“这里视野真不错啊，看表演还管饱，难得。”指的是吃狗粮。

　　徐行总算懂了，这是他的同学们。

　　出于礼貌，她又回过头去跟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我是徐行。”

　　“诶诶诶！”几个人立刻死灰复燃，“小姐姐你好哇！刚刚忘了介绍，我们都是民舞班的，沈渝钧的同学。”

　　“对的对的，刚才不知道前面是你，有点唐突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徐行俏皮一笑，“沈渝钧不介意就好了。”

　　沈渝钧眉头一皱，“他们干什么了？”

　　“嗯……就是说了句话。”徐行斟酌着，目前还说不出口。

　　“说我们爱你。”

　　“你不会真的介意吧？”一人作惊恐伤心状。

　　沈渝钧无语，拉过徐行就转身，谢绝回话。

　　“这你就没意思了吧……”他们敲沈渝钧椅背表达不满。

　　下一个节目开始了，是声乐系的四人合唱，为表尊重，更多是让他们闭嘴，沈渝钧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

　　然美声这种高雅的艺术，实在不是他们凡人能随随便便欣赏的。包括他们这些算是隔壁学舞的小伙子们。几个人一时百无聊赖。

　　沈渝钧倒好，说了安静，转头跟徐行开始咬耳朵。可那歌声实在嘹亮，徐行又不好大声，再凑近点都要碰到他的耳朵了，无法，徐行只能在聊天框打字给他看。

　　[你刚刚淋身上的真的是酒吗？]

　　是她跟他的对话框，没毛病。沈渝钧不解的是，为什么备注还是“傻子三号”。

　　他拿过她的手机，把那消息发了，再打字：[先不说这个，你还有傻子一号二号……？/微笑]

　　徐行汗颜：[听我狡辩……已经都删了，现在只有你啦！]

　　[那些都是意外意外，乌龙乌龙]

　　沈渝钧勉强点头，点开修改备注的选项，动手前还很有风度地无声问她，可以吗？

　　这哪能不行。徐行伸手作出“您请”的示意。

　　她挨在他身边，探着头看他要改成什么。

　　太近了，沈渝钧指尖一顿，抬手扶住她额头推开一点点，再继续，目标很明确地改成了，“男朋友”。

　　徐行不满意地嗔他一眼，这还不如傻子三号有趣呢，他好俗！况且，说了还没呢，她夺回手机，在那三个字前加了个“准”。

　　他偏头盯着她，缓缓启唇说了句什么。徐行在他脉脉含情的颜值攻势下，勉强读懂了他是在说：

　　“幼稚。”

　　那表情有种猫抓老鼠般的笃定从容。

　　台上的歌唱到尾奏部分了，声音小下来。徐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酒香，好像误吸了软筋散，有三分迷醉，贴近他又问：“是真酒吗？”

　　“嗯，还兑了点凉白开。”沈渝钧刚才出来得急，只换了演出服的长外衫，里面那件还微湿漉着黏在胸口。

　　本来那壶里倒点水也就差不多了，后面几次彩排需要真倒的也都是用水。今晚正式演出，大家开玩笑说还是要尊重剧情，万一有人离得近闻到酒味了呢，于是来了个酒水相溶。

　　事实证明，能近到闻得到的，只有徐行。

　　“好敬业！”小行同学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又到了俩节目相间，正报幕的时候，沈渝钧没有理由捂嘴了，后座那些人卷土重来。

　　“小姐姐，小姐姐，能不能问你点小问题啊？”

　　徐行觉得有点好笑，“你问。”

　　“沈渝钧谈恋爱的时候什么样啊？是不是你叫他往东绝对不往西？”

　　“我们沈公子应该不至于女朋友的话都不听吧，他要是欺负你了记得告诉我们啊，我们帮你讨回公道！”

　　本来在体院女孩子就是少数，日常会受很多优待，徐行没想到沈渝钧他们班里是连女孩子都没有，全都在隔壁。这下子，她成更珍稀的“物种”了。

　　不过这话里的关键是……“不太清楚，我暂时还不是他女朋友哦。”

　　“啊？”

　　几人“啊”成了三重奏，转去围攻沈渝钧，“不是，你行不行啊，这人家都还没答应你？”

　　“肯定是你狗事做太多了，还要再考察考察。”

　　“有道理，这事是得慎重。”

　　有人阴阳怪气他：“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还没女朋友吧！”

　　沈渝钧反唇相讥：“我很快就有了，你？”

　　“你们？”那轻蔑的眼神，加上摇摇头一声叹息。戏剧效果足了，朋友也该没了。

　　还真别说，很不幸，在座各位都是单身狗，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的。

　　“哦？很快？还要几天，难道是明年？”

　　“早了，凭这张嘴，毕业前他能脱单就不错了。”

　　“呵呵，要不是他长得也算人模人样，我看着下辈子都难。”

　　“你说是吧徐行同学？”

　　徐行发现，但凡他的朋友同学，相熟一些的，看起来都忍了他挺久。一看到好像能治一治他的人，那都是两眼放光、相见恨晚，如同找到了复仇的突破口。

　　她先看了看沈渝钧，示意他做人还是要善良。再回：“嗯！我也觉得他长得人模人样。”

　　“是啊，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他这些同学损他归损，心里还是向着他，话锋一转就帮他问，“对对，所以你什么时候让他转正啊？”

　　绕了一大圈，原来这才是关键。开口的人一脸“我真是对我儿子太好了”的陶醉，其他的看过去，几脸“你真是对他太好了”的敬佩。

　　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卖了。徐行看沈渝钧那独身世外，目视前方装作没在听的模样，眼珠子一转，模棱两可地回道：“那要看他表现咯。”

　　“听见没，好好表现喔。”

　　“好好表现，抓紧了！”

　　他们推搡着沈渝钧。

　　可巧，话刚说完，表现的机会就来了。台侧的小门处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正往他们这位置来。是《春醒》舞剧组刚表演完的姑娘们。

　　汤艺宁本就穿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衣服，虽色彩不比她们的明丽，却依旧惹眼许多。当然，即使都不加任何修饰，也并不影响她艳冠群芳。

　　隔着几步的距离，一站一坐两拨人居然同时有一瞬的凝滞。

　　最自然的是沈渝钧，他并不避讳在大庭广众之下，徐行面前，跟汤艺宁有所交流。

　　“嗨。”他礼貌而疏离地跟她们打招呼，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头温声问徐行，“好像碍着大家休息了，我们先走？”

　　说着已经牵起了她的手，掌间些许用力。徐行说好，他便众目睽睽地，拉她起身跟对面说：“不好意思了，你们坐吧。”

　　两个人趁这会儿台上正布着场，站起来向后走出去。如同来时，同一条过道，同样的万众瞩目。

　　不一样的是，沈渝钧现在紧紧牵着她，十指相扣。

　　每个人都看得清楚。

　　徐行被他带着走，忽然想到他昨天说的，“宣示主权你不去？”

　　还真的是宣示主权。她笑了。不知为何，终于有勇气回头去看汤艺宁，也终于有底气在看到她的时候，不因她的过分美丽而心有戚戚。

　　那几排座位间，汤艺宁动作优雅，理着裙摆坐下，天鹅似的脖颈高挺，脸上神色自若。

　　她其实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执迷不悟”。

　　民舞班的男生跟这些女孩子都是蛮熟稔的同学了，尽管听过那么点汤艺宁跟沈渝钧的小议论，也不会信以为真放在心上，此时态度也一如往常。

　　“汤女神不愧是汤女神啊，刚刚那一场又要迷倒万千少男咯！”

　　“我都看呆了，真的很美哇！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是正常的。”

　　“怎么，就汤汤美，我们不漂亮？”别的女生不满。

　　“漂亮漂亮，全都漂亮！”

　　“个个都是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能跟各位美女做同学太荣幸了，别人不得羡慕死我们。”

　　“好了，别那么激动，小声点。”汤艺宁回眸浅笑，拇指翘着示意台上节目开始了。

　　其实也是让他们闭嘴，但是她那一眼过来，任谁心里都是服服帖帖，不敢有半句怨言。

　　沈渝钧跟徐行逃离了人潮的喧嚣，从剧场出来，夜幕已是浓重的黑。春天星星不是很多，一点一点洒落，散漫地闪着。

　　风轻快地吹，徐行望着远处，心不在焉的模样。

　　“在想什么？”沈渝钧在她身旁启声问。

　　徐行收回目光，转看着他，“在想汤艺宁……”

　　“她很美？”沈渝钧很直接地说出来。

　　他们没有走多远，里头劲歌热舞的声响隔着墙也浓重，并不十分安静，可这话仍然具有仿佛能剔除所有背景音的魔力，清晰传入徐行的耳朵。

　　她是想说这个，但这话经由沈渝钧之口，意义便不同了。

　　没有女孩子会乐意心上人夸赞别的女生，哪怕是她自己也欣赏的。这是普遍、强烈、珍贵的独占欲。

　　爱意如果并非私有，那也就不足以深深牵动人心了。

　　他也觉得她很美么。

　　“嗯啊。”徐行闷闷地应道。

　　“徐行。”他突然拉住她的袖口，要她停下来听他说话。

　　“我不会刻意在你面前诋毁她。”

　　他们之间的感情，沈渝钧不会以踩低别人的方式来增进。

　　徐行没有开口，静静听他讲。

　　“她并没有明确表达过喜欢我。而如果真的，她确实恰好喜欢我，这不是她的错。”沈渝钧顿了一下，藏不住自己的笑，“她只是没有我幸运。”

　　我喜欢的你，刚好也喜欢我。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可他觉得徐行应该懂。

　　徐行确实明白了，从他那洋洋得意的笑中。

　　她轻哼了一声，偏过头。一会儿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这是一道怎样的送命题。

　　徐行问完都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得寸进尺了。他们现在也还没有正式在一起，这种话是不是……

　　不过，这种话题讲清楚了再提更进一步的关系，也并无不对。

　　“小行妹妹。”他又喊了她一声，这次换成了更亲昵的称呼，他说，“你也很优秀，不止在我的私心上。不要妄自菲薄。”

　　沈渝钧知道，她之所以会这样问，归根结底是不够自信。担心别人散发的光芒，会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走。

　　她是觉得，那样优秀美丽的汤艺宁，值得任何人喜欢。

　　可沈渝钧要告诉她，她跟汤艺宁只是处在不同领域，没有谁比谁差、谁比谁好，她徐行亦值得任何人喜欢——至少会得到他的全部喜欢。

　　“我还没有堂堂正正的机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就开始患得患失了。”沈渝钧意有所指地说，“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你是我坚定的选择呢。”

　　昨天才说过的话，又从他喉间滚过一遍。

　　他总是这样，知道她缺少什么，知道她想听什么。

　　徐行心里那点不自在彻彻底底被抹去，眼前所有，是他捧起献上的温柔情意。徐行觉得，从今天起，她不会再为那个漂亮女生心生芥蒂了。

　　她甚至有点想要恃宠而骄，不依不饶起来，“转移什么话题，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她的表情已经不是刚刚的忐忑期艾，沈渝钧收紧的心也松了些，转而开玩笑道，“大概比起相敬如宾，我更想要浓情蜜意的恋爱吧。”

　　“你怎么知道你跟她就会相敬如宾？人家性格可好了，才不冷冰冰呢。”

　　徐行对汤艺宁的存在，一直无法装作毫不在意。她愿意把这些顾虑都坦诚说出来，沈渝钧虽然答得艰难，但也觉得欣喜，这是她渐渐解开心结的表现。

　　“你要听‘我生来就注定要爱你的’这种话吗？”她咄咄逼人，沈渝钧也大方应承回去。

　　徐行收住勾起的嘴角，转身往前走，逃避他的视线，“我没有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遇见你之前，我不会喜欢别人。遇见你之后，更不会喜欢别人了。”

　　沈渝钧勾住她的手指，绕口令一样说着直白的话。

　　第一个“不会”意思是不懂得，没有那个想法。第二个“不会”指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不会再去喜欢别人。

　　这些甜言蜜语其实不像是他会说的，但要是徐行爱听，多说些也无妨。

　　徐行确实爱听，满面春笑再收不住。

　　“听够了吗？”沈渝钧调侃她。

　　“今天先听到这里，该回去了。”徐行假正经地收束话题，顺便把自己被他勾住的尾指轻轻抽回来。

　　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呢，还没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