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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南湖春景 ...


  •   周三下午,一辆校车拉着一群运动装束的学生出了焉大校门,往市郊的方向开去。

      今天是徐行他们运训班出去练体能的日子。说是跑步,这草长莺飞,春意融融的日子里能整个班拖家带口名正言顺地公费去户外一趟,实际也跟郊游没差了。

      齐骏几个甚至还带足了露营的一应用具,准备今晚在那边看看星空谈谈人生,明早再回来上课。

      徐行在车上望着窗外默不作声。

      前天因为撞见沈渝钧师妹伤心哭泣的场景而引起的纷乱情绪,早消化得差不多了,他一句话,虽然简短隐晦,却准确且有力地解决了徐行的忧思。

      沈渝钧的意思是,她不是别人,不会有那样躲起来流泪的时候。别人也不是她,别人如何,他负不了责,最好的方式是视而不见。

      想通了,徐行自然也不会再纠结于这些。

      她在想的是沈渝钧之前提起南湖时的神色,总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说。

      他是想一起来?

      可这车都快到目的地了,没见着他人,连个过问今天行程的消息都没发来,徐行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南湖是个湿地郊野公园,树木繁茂,空气极好。一下车,大家深吸一口气,伸伸懒腰,都表示非常满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搭帐篷野餐了。

      带队出来的吴老师喊着:“东西都给我放这儿啊,每个人先去跑两圈,回来给我看配速,不过关的一会儿自己跑回去,敢弄虚作假的我直接踹湖里。”

      “徐行!”

      “哎!”

      “你负责监督。”

      “老师,我对负责踹人比较感兴趣啊。”

      “你这丫头……”吴老师跟他们关系熟络,讲起话来没有架子,“班长呢,带带热身。”

      “你们这大包小包的哪些是吃的啊,我先帮你们吃了。”

      “老师,齐狗带了鸭脖!在红色的那个包里。”

      齐骏一把抓过张圳涛:“老师,我还带了猪舌,一会儿剁下来腌了给您尝尝。”

      “这么血腥。”余楚茵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翻出自己带的东西乖乖献上,“老师,小鱼送你小鱼干!吃了我这小鱼干,可就不能让我跑回去了噢!”

      “行,你要是没过关,让付铭昭跑。”

      “啊?”余楚茵傻眼,你这小老头儿,诡计还挺多。

      “我支持。”

      “我也支持,老师你放心,有我们看着,他们绝对跑不了!”

      “什么跑不了,不是代跑不了?”

      “什么代跑不了,这不是成全他们绝美的爱情吗?”

      “你说得对。”

      这第一个代跑,指的是他们训练要跑的任务;而受罚的代跑,则是说的吴老头刚刚那条“不过关自己跑回学校”的指令。

      付铭昭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没话讲,是真的没话讲。

      “行了行了,排好队,热身去。再吵吵,太阳都要下山了。”吴老师把这群兔崽子交给班长管,自己捎了几包零食,愉快地到树荫下的石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了。

      清新幽静的湖边,阳光落在空地上排成整齐行列,活动着躯体的青年们身上,道道斜影相触,影子的主人在与暖日比较谁更朝气蓬勃、热烈张扬。

      热好身,一令下,一群人大叫着追逐着跑开来,氛围是轻松欢乐的,脚下却半点不含糊。四散而去时,像一阵阵风卷过。

      吴建生看着他们,从头上又扯掉了根灰白的发,心里浅叹一声,年轻真好啊!

      这公园是以湖为圆心建成的,草坪、花丛、灌木、林荫各居一地,又融合得极妙,互相映衬。十步一景,百步一区。

      因为绿化做得好含氧量高,在这儿无论是闲暇逛逛还是运动健身,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家门口要是能有这么片胜地,那真是美哉乐哉。

      徐行跑在园中道上,远远望着半山那边隐约有几栋白色建筑,心里默默羡慕。这世上果然有些人是生来享受的啊。

      她戴上耳机,维持呼吸频率匀速跑着,渐渐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愉悦的运动中来,不再去想其他。

      汗珠从额上鼻下冒出,鬓角也沾了湿意,徐行只觉得畅快淋漓。

      若有人从侧面看去,如诗如画的南湖春景中,扎着一头马尾的女孩儿步伐矫健,双臂颇有节奏地摆动。

      她跑过了花丛,蜂蝶在她身后飞舞;她经过了波光粼粼的湖,水面上盛着的云霞作了她天使的翅膀。

      她身上那股向上生长、似要与耀日争辉的精气神,仅一个剪影也能品味出来。

      第一圈回来的时候,好几个人已经叫苦连天不肯再去了,赖在草地上威胁吴老头:“跑不动了老师,我真跑不动了,你再叫我去,我自己就往湖里跳。您看着办吧!”

      “老师,您让他跳,我们这好几个有救生证的,保证死不了。”

      “付铭昭,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老师,我帮您把他踹下去再捞上来,我跑三圈,小鱼跑一圈行吗?”付铭昭跟老师打着商量。

      “我不同意!怎么着,爱情的甜你们尝,爱情的苦我替你们承受是吧?姓付的你是真该死啊。”

      吴老师不接茬,只催付铭昭出发:“别废话,能跑就赶紧去。”

      付铭昭水上游的是长距离,体能在运训人里算佼佼了,这环湖三圈对他来说,有点难啃,但能啃。

      为了余楚茵,不要面子也得啃。

      他胡搅蛮缠:“您先说行不行啊。”

      恰好徐行这会儿也跑回来了,脚下没停,过来给老师看了眼配速,就要接着去第二圈,吴老师跟付铭昭说:“你问问行丫头,行不行?”

      徐行头也没回,两个字:“不行。”又匆匆跑远了。

      付铭昭无语半晌,只能也跟着去了。

      日头渐斜,吹过湖边的风开始带了凉意。徐行再回到起点,花了比刚刚更多的时间。

      她脸色通红,神情却是轻松的,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一圈躺着瘫着闲坐着玩闹着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朝她的方向看去,像迎接得胜凯旋的战士。

      徐行冲完最后一段,又缓冲了几步,才一下扑倒在余楚茵身上,糊了她一脸汗。

      “呜唬!厉害厉害啊,不愧是我行姐!”

      “太棒啦。”

      “姐姐好帅!”

      大家鬼叫着欢呼起哄给她鼓掌,徐行一看这么多人,眼神惊异,怎么着,都跑得比她快?

      她喘气喘得厉害,暂时说不出话,但那表情,足够表达意思了。

      “我们都只跑了一趟,就周黎他们几个长跑的,还有你跟付铭昭继续跑了。”

      徐行靠着余楚茵才站得稳,跑的时候爽,不顾一切只往前冲,一停下来,四肢都像被拆下来重装一样,哪哪都疼,“付、付铭昭呢?”

      “比你快回来一点点,齐狗给他放松呢。”

      “一点点是几点?”长跑专项的她肯定是比不过了,这个游泳的,她还想挣扎一下。

      余楚茵扶着她慢慢走动缓解疼痛,一边劝她:“就一会会儿,你是最后的勇士啦。不用跟他们那些狗男人比,身体素质本来就不一样。我们阿行最棒!”

      徐行在体育上,永远有拼到底的意志,有不服输的坚韧,有强烈的好胜心。也正因此,她与棕红的跑道才如此相配。

      “好吧。”徐行也没真那么爱钻牛角尖,今天这一场她跑得很满意,算突破了自己,有收获就可以了。

      “去那边的树后面,帮我踩踩腿。”

      体育人多不拘小节,男生女生一起躺在地上互相放松是很正常的。但徐行在这方面,很拘,日常训练完都是余楚茵给她放。

      其他男生,哪怕是齐骏跟她们玩这么熟的,也没碰过她。余楚茵要是没空,她就自己拉一拉,或者回去用泡沫轴。

      余楚茵让她靠着树,又去找了张瑜伽垫过来才让她趴下。

      徐行此时是头发散乱形状狼狈,浑身无力任人蹂躏。泥土地的气息近在鼻尖,湖上有鸟儿悠闲地飞过,她看不真切。

      余楚茵给她踩完腿,又坐在她身上,伸出手肘,用关节硬处去怼她的后颈肩背酸痛的地方。这门手艺,小鱼同志学得还可以,在她的魔爪下,很少有人能不叫的。

      徐行本来是很少人之一,平时死咬着不出声的,今天约莫是太累了,余楚茵手一落下,她就哀痛道:“哎哟哟……轻点轻点宝贝,脖子要断了。”

      “我没用劲啊,你是不是不行了?”

      “我不行,我不行!嘶……”

      “好有罪恶感,好像我在欺负你。”余楚茵换了手掌边沿给她捶打,“不虐你了,回头沈……有人找我算账就不好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丛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某个修长身影,心里啧啧两声,想着怎么找机会开溜。

      徐行昏昏沉沉,没听清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倒是那边他们喊着过去吃东西,挺大一嗓,她向后伸手拍拍余楚茵:“鱼贵妃,朕饿了,着御膳房……”

      “上红烧鱼头是吧,我这就去端!”

      余楚茵啪嗒啪嗒走远了,独留这一处树下,风静云轻,徐行趴得舒服,连眼睛也闭上了。

      他们聚集着的地方传来的嘈杂声渐小,徐行迷蒙间感觉自己似乎走了很远的路,途中的一切景物都笼了一层白雾,她只记得要追随一个身影……

      是谁呢?

      忽然看见,一张清逸出尘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这脸如此无可挑剔,以徐行贫瘠的想象力,幻想不出还有什么样貌能比他更合她心。

      这是——沈渝钧。

      沈渝钧?

      徐行晃了晃脑袋,又眨了眨眼,努力清醒着辨别现实与梦境。

      “傻了?”他蹲在她面前,朝她温和地笑。

      真的是他。

      “你怎么在这?”徐行垂死病中惊坐起,“小鱼呢?怎么变成你了?”

      “你睡着了,他们丢下你回去了。”

      “啊?”徐行一脸惊愕。

      “开玩笑的。她看见我来就自己走了,还帮我把那群人都支走。”

      他穿着干净的衬衫牛仔,和这悠悠晴日一样让人见了就舒心。徐行盯着他的脸细细地瞧,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疯长。

      她说了傻话:“为什么要支走别人,想绑架我吗?”

      沈渝钧失笑,“对,先把你伺候舒服了,然后骗进锅里煮。”

      他碰碰她的头发,让她重新趴下。

      “肩背需要再按按吗?”

      徐行扭头看他,眼神讲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渝钧毫不避讳地回视,我清楚得很。

      最终是她败下阵来,躺好任按。

      沈渝钧的手落在她肩头时,感觉到她的身体明显一颤。他在心里浅浅一笑,想着,她要习惯。

      徐行刚平复不久的脸因为不同的原因再次红了起来。她不会叫的,这下是痛死都不能喊——

      “啊!”轻轻的一声嘤咛,是沈渝钧捏住了她颈侧的筋骨。

      他立刻放轻了力道,改为用拳头在她背上敲敲捶捶。这感觉很奇妙,对两人来说都是。

      沈渝钧除了童年放学回家跟妈妈讨零食时这样伏低做小献殷勤过,其他时候都只有别人给他捶背舒肩端茶倒水的份。

      而徐行,长这么大也没被除了亲人外的男性动过脖颈肩背还有……他的手挪到了腰。

      摁了摁,揉了揉而已,很正常的放松肌肉舒缓疲劳的动作,徐行却快把脸埋进土里了。

      感受到她的僵硬,沈渝钧不再勉强,收了手,转把她的头扶起来,笑话她:“耳朵比落日还红了。”

      下意识地,她看了眼湖面上不知何时归来的夕阳,橙红色的一颗,很秾艳,很羞涩。

      很像此时的她。

      沈渝钧手移到她额角太阳穴的位置,撩开了发丝,很专注地为她揉了起来。他的神情像是在对着一颗普通的头认真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徐行也开不了口提醒他,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他们,好像还不是能够这样的关系。

      她不想开口,因为她很享受。

      枝头有小小的黄雀叽喳两声飞走了,没有人听见。

      徐行问:“你怎么来了呀。”

      沈渝钧的手顿了一下,低头看她的眼睛,说:“想见你,所以来见你。”

      她怔住,然后被轻轻捏了把脸。

      开始动手动脚了?这男人!

      这男人,徐行抵抗不了。

      于是乖乖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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