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带刀》见红妆

19、【019】

　　另一边，李狗蛋正在和刘青禾对峙。
　　刘青禾手里有刀，而且他状态很好，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可李狗蛋手里的竹子早已打断，他此刻赤手空拳。
　　更致命的是，他几乎被血给浸湿了，且仍有新鲜的血从头顶往下流。
　　他的上衣被利刃划破，胸口处留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你别挣扎了，”刘青禾架肘提刀，小心翼翼地靠近李狗蛋：
　　“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李狗蛋撕开上衣，将衣服缠在手上，凶狠的表情里满是不屑。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你也配？”
　　刘青禾讥笑：“你先前跟老虎单挑已经被重伤，之后又被八人围殴，虽死里逃生，可你终究一介凡人，此刻的身体，怕是千疮百孔了吧？”
　　李狗蛋缓慢移动着步伐，虚弱的眼皮很快就要闭上了。他甩了甩头，以便让大脑更清醒些：“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刘青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困兽反击最为可怕，于是他不断提醒李狗蛋，试图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脆弱：
　　“我知道你很困，别强撑着了，倒下睡一觉吧，睡过去就都结束了。”

　　李狗蛋握紧拳头直直地冲了出去。
　　可他现在太慢了，打出去的拳就像棉花一样，刘青禾不仅能够轻松躲开，甚至还能在他的胳膊上留下几道划痕。
　　李狗蛋看着不住流血的手腕，眉毛都不曾皱一下，怒吼着又冲了出去。
　　“太慢了，太慢了！”刘青禾一边躲闪，一遍挥舞手中的利刃。刀刀命中的感觉让他很亢奋，继而笑声也越加变态了起来：
　　“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吗，哈哈哈哈——”
　　李狗蛋不再主动出击，选择向后躲闪，而以为自己占尽上风，打红了眼的刘青禾却因掉以轻心而漏洞百出。
　　他抓住机会，下蹲前仆，紧接着一个上勾拳，正中对方的下巴。
　　伴随着飞出去的半截牙齿以及鲜血，李狗蛋愤怒骂道：“笑你大爷！”
　　刘青禾连连踉跄，翻身坐在地上。
　　同时倒下的，还有力竭的李狗蛋。他仰面望着天，意识逐渐散去，越来越模糊的视野，让他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看见这一幕，捂住鼻子的刘青禾笑了。
　　温热的鲜血将他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同时也滋养茁壮了他变态扭曲的心。
　　他擦去嘴角的血，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前进。他骑坐在李狗蛋的胸口上，左右手交替猛砸。越打越用力，频率也越来越快，伴随着飞溅的唾沫：
　　“你小时候不是很狂吗，不是很喜欢打我吗，怎么老爹被海神弄死了，你就蔫了呢？”
　　李狗蛋满脸是血，却看不到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笑了，不过只笑了两声，就被喉咙里的唾沫给噎到了。
　　没咳出来，涨红了脸。
　　他睁开眼看着面目狰狞的刘青禾，声音虚弱：“对不起。”
　　刘青禾的拳头瞬间定在了空中，就像是机器玩具突然被拔掉了电池。
　　他左右张望，慌慌张张的捡起地上的刀，双手握住，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能说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刘青禾就要往下刺。
　　李狗蛋坦然地笑了，他闭上眼睛不再挣扎，等待着死亡降临。
　　然而他并没有被刺中，小刀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后，紧接着传来了刘青禾痛苦的斯哈声。
　　刘青禾重新把刀捡起来，转身冲向江潮：“江潮，又是你！”
　　江潮淡定的站在原地，瞄准刘青禾的手腕，轻甩手臂又飞出一针。
　　被刺中的刘青禾停了下来，强烈的麻痹感顺着他的手臂正迅速往躯干部分蔓延，很快就让他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他跌跪在地，看着缓缓走来的江潮，他拼了命的想去抓住不远处的小刀，却怎么都抬不起手来。他慢慢涨红了脸，重心的偏移让他整个人往前扑，脸先着了地，随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看着江潮慢慢逼近，随后自己的脖颈处又被扎了两针。他以为会死，没想到麻痹感竟慢慢淡去，模糊的视野和听力都清晰了起来。
　　他被踹了一脚，然后听见江潮说：“三声内，滚出我的视线。”
　　他侧脸看着江潮，随后艰难地站起身，双手来回晃荡，像个僵尸，艰难前进。
　　他不断失稳，摔倒后又不断爬起，就跟落魄的狗一样，落荒而逃。

　　江潮没去管刘青禾，他冲过去抱起李狗蛋，拿出竹筒开始行针。
　　他脑子一片混沌，可手却灵活无比，像是所有步骤都已然事先演练过百遍。
　　行针完毕后，他捏住李狗蛋的嘴，强行掰开并往里塞了一颗药丸。
　　他静静等待着，很快就看见李狗蛋的喉咙就出现了吞咽的动作。他大声呼唤：
　　“狗哥，你快醒醒。”
　　李狗蛋的表情很痛苦，他紧握拳头，身子左右摆动，似乎正在激烈搏斗。
　　突然，他猛地张开嘴巴，眼睛随之瞪大，啊了一声，而后直直地坐了起来。
　　他表情木楞的看着江潮，过了许久，空洞的眼神里才显现出了些许意识。

　　“我，我来得太慢了，”李狗蛋抱住江潮，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
　　“要是再快一点，可能就救下他了。”
　　江潮拍了拍李狗蛋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他这样安慰对方，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因为先前路过竹林时所见到的画面，至今还让他的内心无法平静。
　　竹林里遍地都是血，四溅的血迹里似乎还有人的残肢，像是啃到一半的小臂……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并没有选择追问，一直等到李狗蛋的哭声渐小，才开口试探：
　　“狗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堂弟被那群畜生，”李狗蛋更加用力的抱紧江潮，“被那群畜生绑在竹子上，卸去四肢，当做老虎的诱饵了……”
　　江潮本就余惊未定的心此刻更加的波涛汹涌了。
　　他原以为那副惨景是厮杀时不慎造成的，结果却是人有意为之。
　　刚才不该把刘青禾放走的，他心想。
　　可想到李狗蛋父亲的死，和他表弟脱不开关系，江潮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
　　毕竟善恶有报，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所以他也就没有拐弯抹角：“你堂弟的命，是你父亲偷偷出海，冒死寻得南珠才救活的，他不懂感恩，只能说是该死。”说着，他拍了拍李狗蛋的后背，又说：
　　“别难过了狗哥，不值得。”
　　李狗蛋推开江潮，点了点头：“确实不值得。”
　　“想通了就行，”江潮心满意足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之际，不知何时变大的湖泊忽然来到了眼前，而后他盯着正中央一动不动。
　　李狗蛋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原本伤痕累累，此刻却无任何疤痕的手臂，不免大惊：“你是如何把我给治好的？”
　　江潮没接话，大步向着湖泊跑去，而后纵身跳入水中，奋力往前游。
　　李狗蛋跟着把视线放远，竟让他看见湖泊正中心有个东西在漂浮。
　　应该是人，而且从身形和衣着来判断，还是个女人。
　　他很着急，可水里的事他若是插手，通常都只能帮倒忙，于是他只能静静地看着。

　　这时，从竹林里又传出了老虎的喘气声。
　　它受了很重的伤，这时若是乘胜追击，胜算很大。
　　李狗蛋看了眼还在往前游的江潮，片刻没有犹豫，转身便循着声音追去了。
　　他健步如飞，甚至精力要比受伤前还要旺盛，双手更是好似有千斤之力，往前奔跑时只是轻轻拨开竹子，就能听见枝叶不断摇晃所发出的沙沙声。
　　他的听力和嗅觉也比之前更灵敏了，百米开外的脚步声，以及血腥味，在他看来都有如近在咫尺。
　　他已经锁定了老虎的位置，就在不远处的山洞里。

　　另一边，江潮已经把戴着面纱的女人给拖上岸了。
　　他跪坐在地，大口喘气的同时，手已经伸到女人的颈动脉处在感受脉搏了。
　　还有心跳。
　　“姑娘，醒醒！”他喊叫了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
　　他赶忙让女人侧卧着，掀起半边面纱，露出口鼻，结果刚检查完，确认里面并无异物，对方的呼吸却突然急速衰弱，脸色惨淡。
　　江潮忙又把女人的身子回正，几乎不禁思索，捏住对方的嘴巴便开始往里吹气。
　　第三次俯身的时候，女人咳嗽了，且来势汹汹，一张口就吐了。等她再次躺下，面纱已完全脱落，转而出现的是一张陌生且憔悴的脸。
　　两人相视无言，彼此都没有躲避对方的眼神，就像事先认识那般。
　　良久，江潮突张双手托住女人的脸，随后撕下一张假人皮，露出川颖的模样。
　　他把川颖从地上拉起来，用力抱住，感觉随时都会把她揉进身体里。
　　川颖有些喘气不顺，可她并没有推开江潮，只是哼唧了一声，随后便把脑袋靠在了江潮的肩膀上。

　　“辛苦了。”江潮说。
　　川颖摇了摇头，笑着落泪：“不辛苦。”
　　“你娘还好吗？”
　　“她死了。”

　　沉默。

　　当初川颖和徐凤娇离开村子，没走多远就被歹徒给抓住了。
　　徐凤娇三番两次想要把川颖弄出去，可每次都被发现，多次警告无果后，土匪头子当着川颖的面杀了徐凤娇，还把她给捆绑囚禁了起来。
　　没多久，她被安排嫁给了土匪的傻儿子。
　　那傻小子看川颖整日郁郁寡欢，为了讨她开心，却答应要带她下山买东西。
　　土匪头子虽欣然应下，可爱子如命的他，还是亲自带了十几个人前后守着。
　　川颖没有认命，她试着逃跑，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傻小子看她哭得可怜，自己也跟着哭了。晚上他偷偷地问她：
　　“是不是离开我爹，你就开心了。”
　　川颖点头。
　　傻小子没再说话，第二天用一桌迷药把寨子里的人全给弄翻了，然后把川颖放了。

　　川颖凭借着记忆一路南下，可前几日搭船渡河，不曾想又遇到一伙歹人。
　　好在他们要钱不害命，见川颖跳江，这伙人也就没有赶尽杀绝。
　　但那江水很急，两岸又很宽，川颖一直没能找到靠岸的机会。

　　“我只能放空自己，让水推着走，好保存体力。”川颖蜷缩着，脑袋枕着江潮的大腿：
　　“后来是怎么昏迷，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就不记得了。”
　　江潮低头，看着川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反而感到钻心的疼。
　　“好在你活了下来，”他说，“以后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再四处逃亡了。”
　　川颖苦笑两声，定定的注视着湖面：“村子早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江潮牢牢抓住川颖的肩膀，语气坚定：“有的，我一定能让你活下去。”

　　川颖坐起身子，四下张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禁地，我来试炼。”说着，江潮站了起来，拉着川颖要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被拽起来的川颖还没站稳，就被拖着跑了起来：“我跑不动了，你要去哪啊？”
　　江潮放慢步调，直至停下。他看着大口喘气的川颖，蹲了下去：“我背你。”
　　川颖愣在原地没动。
　　江潮催她：“快点！”
　　川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自己走吧。”
　　江潮箭步上前挡在川颖面前，而后抓住她的双手，屁股向后一撅，便让川颖整个人躺了上来。他又跑了起来：“带你见一个人。”
　　川颖嘴上抗拒，可手却很诚实的挽住了江潮的脖子：“谁？”

　　“老朋友。”
　　“老朋友？”
　　“是的，一个非常老的朋友。”
　　“你在禁地为什么会有朋友。”

　　江潮正在往上爬坡，有点喘气，便没接话。
　　川颖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花，不禁笑了：“要是能在这里生活，好像也不错。”
　　话音刚落，便从竹林深处传来了几声凄厉的虎啸。
　　这让飞奔的江潮直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