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17、第九章

　　次日拂晓。
　　李恪醒来的有些早，还是迷迷糊糊的。杨晴还没有起身，就见儿子皱着眉，小身子拱来拱去的，直到在自己怀中缩成小小的一团，把头埋在自己怀中，很快又睡了过去。
　　杨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一抹恶趣味涌上心头。
　　早膳时，杨侑刚到，还没有人，看见来的小小身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这……这……
　　“阿兄，怎么了？”瞧着杨侑惊讶的神情，李恪很是不解。
　　“恪、恪儿？！你、你怎么……成这样了啊？！”杨侑看着被打扮成小姑娘的小表弟，无比震惊。梳着好看的发髻，带着漂亮的珠钗，穿着精致的衣裙。这……这……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娘子吗？！
　　李恪歪了歪头：“嗯？”他这是什么眼神啊？
　　于是，萧夜、杨侗、洵安、言合、新岁还有李愔进来青梧厅时，都轮番惊讶了一下。
　　李愔眼都看直了：“哥，你好漂亮呀！”
　　李恪：“漂亮？”
　　杨晴是最后进来的，李恪见到阿娘，立即就窝进了她的怀中。今天大家的眼神都太奇怪了，好害怕。
　　萧夜瞥了一眼杨晴淡定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
　　“快用膳吧。”杨晴垂头，哄着李恪吃饭。
　　李恪看了一圈，趴到杨晴耳边：“阿娘，他们的眼神好奇怪啊。”
　　“怎么奇怪了？不很正常吗？”杨晴哄他。
　　李恪皱着眉：“就是很奇怪。”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奇怪，因为今天的你太好看了，所以他们才会很惊讶。”说着，杨晴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所有人。顿时，萧夜、杨侑等人急忙点点头，然后立即低头用膳。
　　“你看，是吧？”杨晴笑得很温柔。
　　李恪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才有些不太自在的坐好，开始用膳。
　　萧夜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杨晴。
　　杨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萧夜晃晃身子。行啊你。
　　杨晴把头扭回去。呵呵！
　　萧夜又撞撞她。怎么弄的？
　　杨晴夹了一口青菜。趁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弄得。
　　萧夜笑了一声。怪不得呢，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杨晴“呵”了一下，不再搭理他，给李恪夹了几块肉：“快吃。”
　　用完早膳，李恪立即拉着杨晴跑开了。
　　杨侑瞧着杨晴的身影不见，终于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哎呀……不行了，杨侗你给我揉揉，我笑的肚子疼，哈哈哈哈哈……”
　　杨侗笑着给了他一拳：“滚！”
　　萧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呀……我的天呐！这下子算是圆了她一个女儿梦吧！哈哈哈哈哈……想当年，怀着小愔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说、说她父亲还有兄长都给她托梦了说是个可可爱爱的小闺女。结果呢……哈哈哈哈……谁知道！说知道还是个小子！当时她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心心念念的小闺女啊！就那么的……没了！哎呀……”
　　萧夜顿了一下，喝了口粥，继续说：“后来她跟我说，如果不是生小愔的时候她一直都很清醒，她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把她小闺女给换了呢。”
　　小愔一直皱巴着小脸，不开心的盯着萧夜。
　　杨侑撸了一把小愔的脑袋：“快用。”
　　小愔瞪了一眼萧夜：“不许再说我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点用膳啊。”
　　李恪牵着杨晴，漫无目的往前走着。
　　“阿娘，我今天怎么了啊？”
　　“没有怎么啊？很正常啊。”
　　“阿娘你骗人！”李恪扯下了头上的珠钗，“这个是什么！”
　　杨晴：“呃……这……这个啊，是你今早缠着我非要戴的。”
　　李恪一脸的我不信。
　　母子俩对视着。
　　李恪又扯了扯身上的裙子：“那这个呢？”
　　“这个不就是很正常的衣裳吗？有什么不对的吗？”
　　李恪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跑走了。
　　“恪儿，别哭呀！”杨晴就要去追。
　　“不许跟着我！”李恪哭着瞪她，然后跑的更快了。
　　杨晴只得悄悄地跟着。
　　李恪跑回屋，吸了吸鼻子，用温水将脸上的泪水和脂粉胡乱抹了一通，然后手忙脚乱的拆了头上的几支珠钗，换好了衣裳，这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门。
　　一直站在门口守着的杨晴见到脸上胡乱抹的跟小花猫似的恪儿，没忍住：“噗……”
　　李恪一直撇着的小嘴动了动：“哇……”
　　杨晴：“……”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干！于是，杨晴就垂眸看着他，在脑海中思索怎么哄。
　　李恪哭了几声，见杨晴完全没有动静，嗓子一号，哭的更大声了。杨晴吓了一跳，急忙抱起来哄他：“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李恪伏在杨晴肩头抽抽嗒嗒的：“阿娘你讨厌！”
　　“好好好，我讨厌，我讨厌，不哭了啊！”杨晴软了声音，细细的哄着。
　　李恪用杨晴的衣裳抹掉了眼泪，委屈巴巴的说：“阿娘，以后你可不可以提前跟我说啊？今天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哦。”
　　“好好好，以后一定提前跟你说。”杨晴满口答应下来。
　　李恪吸了吸鼻子，轻轻哼了几声：“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吧。”
　　杨晴揉了下李恪的后背：“走，带你跑马去！”
　　提起这个，李恪立即就兴奋起来了：“阿娘，我告诉你，我已经可以自己骑马了！”
　　“真的吗？真厉害！”
　　“那是！”李恪得意洋洋的。
　　山岭层叠与湖光水色相交叠，景色秀丽，如在画中行。今天李恪骑得是一匹白色的马驹，杨晴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李恪开心的跑了一段，回头扬了扬马鞭：“阿娘你快些！”
　　杨晴勒了勒缰绳，慢慢的跟上去。
　　“驾！”李恪跑的尽兴，凉风吹过，脸颊已经红了。
　　“你小心一些！”杨晴提醒他。
　　“阿娘你放心吧！我知道的！”话音刚落，李恪纵马越过了一堆乱石，堪堪止住了步伐，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
　　“你怎么样？”杨晴停在李恪身边，急忙问他。
　　“我没事。”李恪摇头，“阿娘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杨晴无奈的弹了下他的脑门：“都说了要多加小心。”
　　李恪吐了吐舌头，拽住了杨晴的手：“阿娘你不要说了嘛，我知道啦！”
　　“李——愔——”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别院。
　　李愔叉着腰，毫不畏惧地和杨侑对视。
　　杨侑深吸了一口气，拍拍杨侗的肩：“兄弟，你来。我头有点晕。”
　　李愔嘴上不饶人：“你好脆弱啊。”
　　杨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晕过去。一指被丢了一地的笔墨纸砚和书本以及一团糟糕的鸿宁阁：“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是它们自己弄成这样的！”
　　“就是你说的！不关我的事！”李愔理直气壮地。
　　“你……”杨侑气的啊，“李小愔，我不过就离开了一盏茶的时间，你就这么坐不住吗？”
　　“谁让你离开的！”
　　“我……你……不是你想要喝一碗梨汤吗？”
　　“哦……是吗？”李愔想了想，“呀！我今天学习的时间到了，阿兄再见！我去玩了！”说完，李愔一溜烟的跑了。
　　杨侑气的头晕眼花的：“不是……我……他他他……我想着他学了这么久，就同意了他喝梨汤的要求，谁知道他……”
　　杨侗同情的说：“这小家伙，真是的……”哎呀，想想刚开始那几天，自己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风水轮流转呐。
　　“杨仁谨，你干嘛呢？你怎么不管管他？”
　　“你是不是傻？我刚才跟你一起进来的好嘛？”
　　杨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鸿宁阁中一地狼藉：“哦，好像是的，哎呀我都被气糊涂了。不行不行，我才二十二，不能这么早就变傻了，我得去放松放松。这几天我去药阁了，别来烦我啊。小家伙就交给你了。”
　　“杨仁时！”
　　李愔麻溜的窜了出去，结果回清风小筑的路上迎面碰见了洵安。
　　“大、大哥好。”
　　洵安轻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学习吗？”
　　“我……我学完……完了呀。”李愔心虚的，不自觉地有些结巴。
　　“是吗？”洵安依旧笑着，“走，带我看看你今天学了什么。”
　　“不、不了吧。”李愔很是抗拒。
　　“为什么？”
　　“没、没什么……”
　　洵安抱起李愔就向鸿宁阁走去。
　　“不不不……大哥、大哥等等……”李愔很是惊恐。刚溜出来啊！又要回去啊！今天学的都已经记下来了就没必要了吧。
　　“兄长。”进了鸿宁阁，杨听、杨末正在和杨侑、杨侗一起收拾鸿宁阁的满地狼藉。
　　李愔垂下头，不吭声。
　　洵安关上了鸿宁阁的门，将李愔放下来，也开始帮忙收拾一地的烂摊子。
　　李愔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扭捏的上前：“大哥，要不，我也帮你吧。”
　　洵安没有理他，只是看了一眼杨侑得方向。
　　李愔抿了下唇，走到杨侑旁边：“阿兄……”
　　“行了，快弄完了，你去一边待着吧。”杨侑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
　　洵安叫杨听、杨末出去，又制止了杨侑和杨侗，对李愔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阿兄教你课业，你却把他的住处弄得一团乱。所以，现在要你把这里剩下的收拾干净。懂吗？”
　　李愔倔强的看着洵安，眼里含着水珠，还是点了下头，乖乖的去收拾了。
　　杨侑感叹：“虽然洵安不算太大，但还真有长兄的风范。”
　　“洵安做得对。”杨侗道，“不求他们有多么的出类拔萃，但最重要的是明事理、辩是非，立身处世德为先。”
　　“这是没想到，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会怕洵安。”
　　“洵安一板着脸，和小姑姑一个样，他能不怕吗？”杨侗靠着门看着忙碌着的小家伙，“估计也就洵安能制住他了。”
　　“恪儿也差不多可以吧。”
　　杨侗瞥了他一眼：“啧，恪儿不行。对上这小家伙，恪儿就是无条件的纵容，他可未必能制住小愔。”
　　收拾完后，洵安带着李愔往回走。
　　“知道你今天哪里做错了吗？”洵安语气温和。
　　李愔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那你说说，你哪里做错了？”
　　“我不该弄乱阿兄的院子。”
　　“仅仅是这个吗？”
　　“还有吗？”
　　洵安抱起幼弟，耐心的教导：“小愔，你还小，顽皮一些很正常。若仅仅只是弄乱了院子并没有什么。但是你不该为了你自己能提早出去玩而动些心思故意那么做。知道吗？”
　　李愔不说话了。
　　“怎么了？我说的可有不对？”
　　李愔憋了半天，才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洵安：“……你觉得你那些小心思我们看不出来？嗯？”
　　李愔嘟了嘟嘴：“哦。”
　　“阿兄他用心思教你，你却那么气他，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不对。”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我……我都学完了，不想在那里呆着了。”
　　“那你可以跟阿兄说啊。”
　　“我……可是阿娘规定了时间的……”李愔声音越来越小。
　　“阿娘是规定了时间，但是你也按时完成了你每日的课业，我们要讲究一个灵活、变通。”洵安教育他，“凡是都不是固定的，若你真的完成了，那你就直说就好了。阿兄他们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哦，知道了。”李愔把头埋在洵安肩头，“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和阿娘说啊？”
　　“为什么？”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既然知道你这么做她会生气，为何还要做？”
　　“我……”李愔说不出来什么。
　　“这次就算了，不许再有下次，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愔立即笑了，开心的点头，“大哥真好！”
　　晴霁阁。
　　新岁用扶光弹了一首曲子。
　　“二哥哥，你这琴真好用。”
　　“这可是阿娘特意给我制的！你要喜欢，我让阿娘也给你制一架。”
　　“金丝楠木名贵无比，哪是这么容易寻到的，二哥哥不必为此费心了。”新岁回答。
　　言合放下手中的书：“新岁，你也喜欢琴、棋之道吗？”
　　“嗯，我喜欢。”新岁眼睛弯弯的，“听含灵姑姑说，我阿耶在世时，也很是喜欢对弈弹琴，品茗插花。我在扬州用的琴，就是我阿耶曾经用过的。”
　　“那你学了多久了？”
　　“四岁吧。我自幼体弱，所以四岁启蒙，也开始学琴。”
　　言合看着新岁如今的模样：“我记得，两年前见你时，你还是有些虚弱的。如今倒是好多了。”
　　“含灵姑姑说，以前我小，不敢过度用药，所以只是养着。这两年也用了不少药，也好了一些。”新岁温温柔柔的回答。
　　言合一直觉得，新岁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语的，听起来很是舒心。
　　瞥到新岁衣襟处的纹样，言合很是感兴趣：“你衣裳上的那个刺绣，很好看。”
　　新岁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这是大海的样子。二哥哥，你见过大海吗？”
　　“没有。”
　　“去年，我央着含灵姑姑、含露姑姑带我去了海边，回来后我就画了这个纹样，请湘水绣坊的绣娘绣出来了。”新岁笑着，眉眼温和，“二哥哥，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海边看一看。”
　　“嗯，会有机会的。”
　　又想到了什么，言合问她：“新岁，你这么会画各种图案，那你会女红吗？”
　　“不会，我不喜欢这个。”
　　“那这么说来，你这点和阿娘倒是挺像的。”
　　“怎么像呀？”
　　“我听阿兄他们提起过，阿娘小时候可顽皮了。外祖母想要她学一学女红来收一收心，结果阿娘学了不到半天，一剑劈了绣案。从那之后，就没人提过要她学这个了。”言合忍不住笑起来，“所以我说，你这一点，和阿娘很像。”
　　新岁听了，也轻抿唇角，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