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闺中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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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不破睁开眼睛的时候，晨曦的光头正透过窗柩漫射进来，有些许晃眼，但他就这样呆愣愣地盯着日光中的浮尘，飘来又飘去。
好像是做了一场醒不来的梦，有时候是美梦，有时候是噩梦。梦里头的那些人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天地间独自行走，无所归，也无所去，就跟这光尘一般。
或许他本就该这样的，一个人来到这世间，一个人离开这世间。
但是老天不允许，硬是要让他体会体会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而那短暂的恍若虚幻的温暖与快乐，却成为他心底磨灭不了的刻痕，忘不了放不下，再也不能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打断了檀不破叩问自己心扉的思绪。
檀不破捂着胸口费力地拧转了脑袋，一抹生机盎然的碧绿长裙映入眼帘，像是春日里的柳枝条，晃悠晃悠的，愣是让这静止的房间生动了起来。
“御天丝绞成的缎子，金银绣线技法，保温透气不失美感。”檀不破目光微微上移，露出浅笑，“久不见大人，大人还是那么地……清丽。”
“我以为你想说的是富丽。”
华无恙放下手中的托盘，顺势坐了下来，看着檀不破说道：“既然已经醒了，就自己过来喝药吧。”
“居然劳大人亲自照看，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檀不破龇着牙从床上起了身，发现虽然浑身无力但是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一喜之下原地蹦了蹦，才脚步轻松地走到了桌边坐下。
“大人您使得什么灵丹妙药，我以为这次就算不丢个胳膊少个腿，那也得元气大伤，少不得躺个一年半年的。”
檀不破见托盘上有两碗药，全然一样没有区别，随意挑了一碗一饮而尽。
“哦？你怎知不是躺了月余才醒的呢。”
华无恙看着檀不破，满眼的戏谑。
“大人您穿的是春装，若是穿个袄子袍子的，我还真得慌上一慌。”檀不破说着将空了的碗朝向华无恙，瞥了眼另一碗药问道：“这药甜甜的还挺好喝，大人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华无恙撑着下巴随意地说道：“你家小森多大支，你不清楚吗？就这些了。”
檀不破把碗放回了托盘上，也托着下巴与华无恙面对面，说道：“醒来的第一时间我便确认过，他在这呢。”
檀不破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更何况，小森的味道是苦的，哪有这么甜。”
“你，吃过？”华无恙皱了皱眉。
“呃，小时候不小心喝过他的洗澡水，算吗？”檀不破认真回答。
华无恙嫌弃地往后一仰，拉开了与檀不破的距离。
檀不破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坐直了身子。
“不过还是要感谢大人关键时候出手，不然恐怕我已丧命，今日今时也没法与大人在这里谈笑了。”
“哦，你怎么确定是我出手救的你们？”华无恙抬眼看过去，带着一丝审视。
檀不破扯了扯嘴角。
“可以说是在弥留之际，突然看到从天而降的神祗，为我挡住了来自朱厌的伤害，那伟岸的背影令我见之难忘。”
“世上的神祗大多都爱装模作样，每当他们口中说着崇高的理念，做着堪称伟大的举动时，往往就有更大的企图藏在其中。”
华无恙说这话时，眼里的戏谑之意更盛，看在檀不破眼中，更像是一句隐晦的警告。
“不是刚刚还在说小师妹是怎么把我们救出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神祗了？这世上若是有神祗，就该再划条线，人是人妖是妖界限分明地活着多好，省得这天天人杀妖妖杀人的。”
一句感慨从房间最里面的床上飘了过来。
顾西城不知道何时醒来的，此时还平平地躺在床上，甚至眼睛都没睁开。
不过这句话听在檀不破耳中不亚于石破天惊。
“师，师妹？！”
檀不破看了看华无恙，又望了望顾西城。
“对，就是那个我送了好多香膏居然一瓶都不爱搁屋中发霉的，师妹。”
顾西城闭着眼又吐出一连串的词。
“你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还奇怪，你这么不想同除妖盟接触，竟能同我三师兄一道同生共死。”
华无恙看着檀不破剧变的脸色，继续好心地解释道：“我的三师兄，除妖盟坎位掌位人，东国。”
“嘶，小恙你能别叫这个名字吗，难听死了。我，叫顾西城，吴越人士。”
顾西城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蹭蹭蹭地跑到了檀不破旁边坐下，顺着檀不破质疑的眼神真诚地解释了起来。
“我呢，和小恙一样，都是被盟主捡来的孤儿，我们呐都是先进门的给后来的取名。你看无恙无恙，这名字多有意境，多好的含义，还有华，这姓氏多稀有啊。我这取名的能力没得说吧！”
“倒是没想到，华大人的名字是顾兄给取的。你们盟主捡来人就不管了？”
檀不破余光瞥了华无恙一眼，她似乎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捡来的人太多了，出彩的才有人在意名字。唉，不说这个了，你再听听我师姐给我取的名字，东国，听着就像是不知道哪里的地名，也太随意了。但是吧，我又不能反对，所以啊，我就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点的名字。你不觉文艺多了吗？”
顾西城期盼地等着檀不破的赞同。
檀不破微笑着点了点头，令顾西城心情大好，小曲儿都忍不住哼了出来。
而檀不破心里并没有面上这么平静，他千方百计躲着除妖盟的人，此次为寻线索刚出门，便接连遇到了巽位、坎位两大掌位人，未免也太凑巧了。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也来搅一搅这浑水，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鱼！
“顾兄，你一个坎位掌位人，去的是坎山，找的是祖产，居然能在自家迷路，要不然我们也遇不上朱厌，差点死于非命了。”
檀不破压低声线故意咳了两声，连身形都佝偻了几分。
“都怪我都怪我，估计是又找错路了。”顾西城曲子不唱了，火速认错，端正坐姿虚心求教道，“多亏小师妹，那朱厌多厉害的凶兽啊，我和檀兄二人联手都没能打得过他，差点就死他手里了，你一个人是怎么打得过？快说说，让师兄我学习一下，万一下次再遇到个蓝厌黄厌的，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华无恙冷眼看着眼前两个男子，一散漫一端庄，现在都是充满着求知欲一般看着她，无谓地说起来。
朱厌生性好勇争胜，以与人搏斗为乐。因其体型硕大如山，皮毛坚硬如铁，牙齿锋利如刀，跑跳行动如风，非一般人能敌，出世短短几年便造成生灵涂炭。
千年前有一人前来寻他，与他定了一个赌约，要与他一战。若是这一战输了朱厌便需要在坎山镇守，从此不得离开。朱厌未尝败绩，从来都是他去找人搏斗，这还是第一个主动来到他面前的人，兴奋的朱厌立刻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寥寥几下便打得他动弹不得，朱厌只得遵守约定蛰伏于坎山之中。
而这位能打败朱厌的奇人不仅武力高强，法术同样十分精通。在坎山下了封印之术后，那处山腹就成了被众生遗忘的禁地。
朱厌独自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直到近十来年，封印渐渐松动，偶有生灵不小心闯入这块禁地，陷入沉睡的朱厌才苏醒了过来。
“竟是这样……怪不得先祖并未在图中有所警示。”顾西城听得频频点头，“那后来呢？师妹是如何带着我们三人脱身的。”
华无恙却不再详细叙述，“出门之时谨遵师嘱，带上了充足的法宝器物。再者，朱厌就是太无聊想找人玩，你们不是陪他玩了挺久，我到的时候他也差不多尽兴了。或许是年事已高，与人聊了聊过往、活动一番，朱厌就离开了。”
檀不破听着华无恙敷衍至极的编撰，忍不住挑眉看向她。
可华无恙平静极了，丝毫没有胡说八道的心虚感，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问题是，檀不破其实在彻底昏迷前有看到她与朱厌交手的瞬间——
还是使的双刺，但是同他交手时相比，凌厉的不仅是云销刺，更是华无恙本人。即使是模糊的背影，他也能感受到她睥睨天下的威仪。
然而同一时间，他又在她的动作中感受到了普度众生的慈悲。
很奇怪，完全相反的两种气质居然在同一个身上同时体现了出来。
华无恙既然有这样恐怖的实力，那她的师兄顾西城呢，是不是也在扮猪吃老虎？
檀不破探究的眼神不自觉地又移向了顾西城。
顾西城却对华无恙的说法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是不住地嗟叹起来。
“唉，我出门时也是带够东西的，不过这大半年都没回师门，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三师兄确实很久未回。不过，会来这种偏远小城偷尸体，倒是令人不曾预料的。”
华无恙话锋一转，不但顾西城愣住了，檀不破也倏地抬起了头。
“逸君？！”
檀不破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闺中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