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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心字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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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娴得到了海棠的许可,大大方方走进了西厢房的大门。西厢房和东厢房的构造和布局相似,没有多大的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西厢房的北面多了一块很大的空地,唱歌跳舞的姑娘就是在此练习舞曲。
文书娴沿着小径朝着空地的方向走去,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几个练习跳舞的姑娘的对话。透过树荫,她看到了说话的姑娘。
“你说我们的衣服是不是真的是特别定制的啊?我好想试穿一下,杏花,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说话的人是个年纪十六七的姑娘,穿着粉色的衣衫。
“当然是啊。海棠姑娘说了,晚上就会把衣服送到西厢房的试衣间,明天就可以有新衣服穿了。”另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说道。
文书娴又向前走了几步,绕过树荫,来到了空地的西面。
“休息时间到了,大家再跳一次。千万不能出错,知道吗?”苍老的妇人声音从书娴的身后传出,书娴吓了一跳,忙转过头来,一穿着蓝色棉布衫的中年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于她的身后。
“你是?”文书娴打量着身后的人,迟疑地问道。
“你想必就是文姑娘了吧。我是王大婶,海棠姑娘给我说了,你想学我做头发的发式,是吗?”王大婶精明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特别的女子,她为仆三十年了,见过不少的世面,但是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对发式感性趣的人,要知道一个人的书卷的气息不少可以伪装的了。
“是啊,王大婶,我喜欢你的做的发式,想跟着学学。”没有想到王大婶这么快就得到了海棠的知会,她也才刚进西厢房一会。文书娴心底暗暗吃海棠做事情很利落,面色却是摆出了诚恳好学的态度,让王大婶戒备的神色放松了不少。
“今天错过时间了,如果想学,就每天早上来吧。下午我们都会排练,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呼文姑娘了。”说完,王大婶朝着已经站好阵型的姑娘们走去,吆喝着排练。
文书娴吃了个软钉子,但是并不意外。她没有想过会被善待,毕竟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这点自由都是用条件换来的。她没有离开,在附近找了个石凳子坐下,仔细观察这些女子们排练舞曲。如果她想离开,混在这群唱歌跳舞的女子中是最好的。
也许是老天眷顾她,她惊喜的发现,每个女子都佩戴了一副纱巾,跳舞前要把脸蛋遮着来,舞蹈跳到一半的时候,才摘下。
王大婶一边教着姑娘练习跳舞,一边用余光打量在石凳上坐下的书娴。她以为冷淡的态度会让书娴知难而退,没有想到这个文家小姐反而坐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看她们排练。她需要向海棠姑娘报告吗?她想到刚刚海棠吩咐她的:“文家小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都要派人来通知我。”
看她们排练,算不上是奇怪吧,王大婶摇摇头,心思放到了跳舞的姑娘上,只要不妨碍她排练,她也没有打算和文书娴过不去。
直到排练的姑娘们收工,文书娴才离开西厢房。
有些疲倦,她推开房门,没有想到才推开房门就见到了她一整天都不见踪影的方清玥。方清玥皱着眉头望着书案上的画发呆,书娴随着方清玥的目光落到了书案上的那幅画上,那不正是头天晚上书娴画的施清洛?
文书娴进门的脚步一窒,望着方清玥复杂的表情若有所思。方清玥看得入神,思绪不知道停留在何方,竟然没有发现推门而进的文书娴。
文书娴趁清玥发呆的时候,仔细打量起方清玥。细挑的眉梢轻蹙,张狂娟秀的脸孔显露出不易察觉的忧伤,明亮的双眸坚定而不迟疑,握着宣纸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
文书娴这才发现,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这双手的主人有着这样的一双坚定的眼眸。这样的眼眸,不是那个在雨夜对她说我是戏子,你的千金小姐的清洛的眼。她悲凉的闭上眼,为何还是无法忘记清洛?清洛也许根本就是不存在在世间的人,那个人如同她描绘的画像一般,美好的如同幻影。
文书娴的脚步声,让方清玥一震,手略带慌乱的放下手中的画。“你回来了?”方清玥换上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书娴摇摇头,变化如此之快的人,她真的认识这个人吗?压抑住心底莫名的情绪,她淡淡道:“有些无聊,在院子里闲逛了一回。听说那些唱歌的姑娘定制了一套新衣服,很是美丽。”如果可以要到一套衣服,她出逃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方清玥挑挑眉,不解书娴的意思。“你喜欢那些衣服?”
文书娴没有回答,走到书桌前,收起画卷。“方姑娘不必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听丫鬟说好看,有些好奇而已。”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明天我让海棠给你送一套过来。不过……”方清玥的话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用动作代替了她的想法,她的手一把搂过书娴的芊芊细腰,把书娴拉到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文书娴大惊,忍不住惊呼,用试图手推开那紧紧搂着她腰的方清玥。
“你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给你送套衣服来。”方清玥邪笑。
啪!方清玥愣住了,文书娴也愣住了。她给了方清玥一个巴掌。
方清玥搂着书娴的手放开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伤痛,但这抹伤痛很快被掩饰掉,她摸着脸蛋神色阴冷:“想不到文家小姐还是个三贞九烈的女子,我怎么记得你母亲是出自烟花之地呢?难道是我记忆出错了。”
“出去!”文书娴指着房间的大门,满脸愤然,她可以容忍有人对她的侮辱,但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对母亲不敬。
方清玥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有些懊恼。
“哟,这是干什么啊?”门被推开,秋海棠像是个算好了时机般,出现在房门外。
文书娴看了一眼秋海棠,转身离开书房,走进卧室,使劲的甩上了房门。门外传来了秋海棠惊呼的声音和关切的问话。
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文书娴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却是越来越多。她背着门滑坐到地上,抱着头把整个身体都卷缩起来。
房门外的声音渐渐小声起来,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文书娴想起了很多年前来文府的传教士,她说鸢尾花可以给人带来自由,她的花园里种满了鸢尾花,可是自由在什么地方?她感觉心似乎被困住了,那个记忆中的清洛变成了一片片碎片,再难以拼凑起来。
她站起来,打开卧室的房门。缓缓的走到书案前,拿起昨晚画的画像,对叠,让后使劲的撕开。破碎掉的纸张宛如窗外夜色中飞舞的残叶,一片一片。
残卷飞,灯明灭,心字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