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妻子》锈的湖

3、勾引？

　　我不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大概率应该是我亡夫见月消失不见的影子。

　　我其实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要不这是真的，要不就是我疯了。
　　可是我十分笃定我没疯，所以这是真的。

　　因为那冰冷又阴凉的触感实在是太真实了，我的脚踝和腿上的每一处皮肤，都仍残留着它蜿蜒爬行过的痕迹，它百分百坦率且无保留地展示着对我的喜爱。

　　大小腿相连处肉贴肉的狭小缝隙和大腿根处，是它尤为喜爱的地方。（是腿是腿只是腿）
　　我在勉强保持镇定的过程中，确认了这是它反复磨蹭、纠缠过的皮肉。

　　小腿与大腿的间隙，它停留了数十秒，并且在向上爬离一寸的距离后，它又折返了回来，重复亲昵过两次，搞的我浑身鸡皮疙瘩狂冒。

　　我的大腿根处，它停留了将近二十秒之久。
　　我尝试着趁着它愣神的瞬间，伸出手来扯开它。

　　但我却根本就碰不到它，反而在它的纠缠过程中感受到人的大腿根到底有多敏感、藏着多少平时根本就无法发觉的脂肪。

　　它阴冷的触手贴上我大腿的瞬间，就仿佛长出了吸盘，一圈一圈缠绕着我大腿根处敏感的皮肉。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皮下的脂肪和肌肉被挤压、溢出、被迫与它亲密接触的每一个细微又难耐的过程。

　　因而，我的肌肉因为恐惧和害怕开始变得紧绷起来。
　　但变得更狭窄的缝隙反而更令它感到喜悦、兴奋，从缝隙中玩够并钻出来的它颤抖着细长的身躯，彷佛在发出无声的“嘶嘶”呓语，带着冰凉又阴冷的触感反复穿行，爬上了我的胸口。

　　这回我再也分不出心思去数所谓的秒数和次数了。
　　因为它对我胸腔里那颗扑通直跳的心脏尤为好奇，那尖尖的触手顶端不断地在我心脏处打着圈圈，又痒又凉，似乎下一秒就要钻进来，与我的心脏亲密纠缠。

　　我失去了已经濒临边界的冷静和自控力，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却小声的尖叫。

　　但紧接着喉间又快要溢出的下一声尖叫却被我生生地憋了回去。
　　毕竟，这幢古宅里又有谁能够救我呢？

　　我望着窗外高悬于夜幕，逐渐变圆的月亮，轻叹了一口气。

　　只有见星。
　　可见星他肉眼可见的疲倦。

　　我实在不想，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
　　所以，我只能尝试着自己解决了。

　　正当我鼓足勇气，脱掉睡衣，准备抓住它的瞬间，门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站在了门前，他手里拿着发亮的烛台。
　　暖黄的光照亮了他上翘内敛的凤眼，纯黑色的瞳仁里映着烛火的暖光。

　　“嫂子，刚刚是你的声音吗？你别怕，老宅里常年没人住，可能是电路老化了，我已经叫人去修了。我可以进....”

　　见星耐心又温柔的声音给了我偌大的安全感，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盯着了那道亮光，想都没想地朝着他飞奔了过去，钻进了他的怀里，也因此打翻了烛台。

　　烛台侧翻在地上，吞吐着的舌焰瞬间被湮灭了气势，消失地干干净净。

　　“嫂子？”
　　见星的声音有些错愕和无措，但他依然放纵了我的行为。

　　“见月他来找我了...唔！”
　　我有些尴尬，刚急切地想要向见星求助，它又开始在我的胸口处作乱。
　　不过不是向心脏而去，而是向心脏旁边而去。

　　触手上仿佛生了无形的吸盘一般，缠地我呼吸大乱。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身瘫软。
　　而喉间居然发出一声我迄今都难以想象的闷哼。
　　我发出来的声音。

　　灯亮了。

　　我清楚地看见了见星躲闪的眼神和发红的耳根以及半抱着我的，要放不放的那双无措的双手。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上半身是光裸的。
　　我居然光裸着上半身，扑到了亡夫同胞弟弟的怀中。

　　就连我身下的睡裤也歪歪斜斜地被往下扯了大半，卡在了我的臀部。
　　我的举止和行径简直就像极了故意勾引。

　　“见星，对不起。但你相信我。都是因为你哥他的影子一直都在我身边，我才会这样的。”
　　我强壮镇定，稍微拉开了与见星的距离，但我的手却死死攥着见星的手腕。

　　我怕他误会，却又不敢松开。

　　“你看我的嘴唇，是他咬破的。还有我手上的凭空出现的戒指。他的遗像还会莫名奇妙对着我笑。”
　　我翘起了我破了皮的嘴唇，又展示着手中的戒指，给见星看他哥的罪状。

　　见星的声音耐心而又温和，他用和见月别无二致漂亮凤眼望向我，眼中满是沉重和心疼：“嫂子，你只是太想哥哥了。这戒指是我帮你带上的。嘴唇，最大可能是你不小心咬破的，人不能死而复生的。而且，哥他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你。嫂子，你终究要接受这个事实的。”

　　可我只觉得见星他并不相信我。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他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他一直都在！我一个失了忆的人怎么会爱他！我根本不爱他！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说我爱他！我讨厌他！”
　　被见星否认之后的我抑制不住情绪，一边往后退，一边有些歇斯底里地将闷在胸口的心里话全都喊了出来。

　　“难道这也是我自己吸出来的吗？”
　　我指着被吸肿的卤、受，望向了见星。

　　随着我这句话一出，气氛一下骤变。
　　见星怔在了原地，我看见了他纯黑色瞳仁中狼狈不堪、赤裸着上半身的自己。

　　“算了，是我的问题。见星，我不该对着你撒气的。”
　　我恢复冷静，垂下了眼睛，手臂有意无意地遮挡住裸露的上半身，有些尴尬地往后退着。

　　我到底是怎么敢的，敢让见星看那里。
　　这在外人眼里，不就是做实了勾引的罪名。

　　我难道不仅失了忆，还真的疯了吗？
　　仗着见星脾气好，对自己好，就肆无忌惮的对着他发脾气。

　　我可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小人。

　　“嫂子，没关系。是我做事欠考虑了。你喜不喜欢哥哥都没有关系，甚至你喜欢谁都没有关系。如果你还能见到哥哥，我会帮你的。”
　　见星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轻柔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他望着我，认真又细致地将纽扣一粒一粒地扣上，遮盖住我裸露出来的胸膛和背脊，也遮住了我的难堪。
　　我直勾勾地望着见星上翘的凤眼和温柔的动作，莫名地有些怔神。

　　我被见星哄睡了过去，他又陪了我一夜。
　　这回，我睡地很安稳，没再梦见我的亡夫见月了。

　　早上醒来时，见星已经又出去忙了。
　　而我也整装待发，准备去找见星，继续着自己间断的守灵。

　　虽然见星说过，像见月那般温柔的人就算是死之后也不会那般对我。
　　我差点就相信了见星的话。

　　可人变成了厉鬼之后，性情不是都有可能会大变吗？
　　所以，我猜我的亡夫见月说不定就是变成了厉鬼来纠缠我。

　　见星不相信我，我必须让他亲眼看一看才行。
　　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计划着自己一个人应付他。

　　我是真的怕了变成厉鬼的见月，一想到他，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他车祸时被撞得血肉模糊、睫毛染着血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沉闷心悸。

　　但这个灵，我却必须要守。
　　因为毕竟见月他用自己的命，救了我的命。
　　而我也相信我们曾经是相爱过的。

　　可当我鼓足勇气，来到灵堂，见到见月英俊又生动的黑白遗像时。
　　我心底具象化的恐惧和胆寒还是战胜了从言语以及梦中而来的，单薄又脆弱的心动。

　　我垂下了头，身上有些发冷，身上的黑色丧服被我攥地发皱。
　　但那副遗像为什么还是在盯着我看。

　　我背过了身体，将自己的背脊对着见月的遗像，又摆起了笑容，接待着来吊唁的宾客。

　　但下一秒，“啪”的一个巴掌，清脆又响亮地落在了我的脸侧。
　　我错愕地愣在原地，看向面前身着黑裙，带着白珍珠项链的优雅女士。

　　那条白珍珠项链就算在阴冷昏暗的灵堂里也熠熠生辉，亮地有些夸张，也有些不太对劲。

　　她怒气横生，与见星见月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讥讽又高人一等地盯着我，怒斥道：“你给我掂量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勾引了见月就算了。现在见月死了，还不安分一点，又开始打着什么主意，勾引起见星来？他是见月的亲弟弟，现在你丈夫尸骨未寒，你这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勾引见星？
　　脸上的巴掌和刺耳的话语以及周遭又响起的窃窃私语彷佛一瞬之间把我的人格贬低到无限低的地步。

　　原来我现在不仅是把丈夫设计置死的毒夫，是只有脸的恶毒蠢货、还是个红杏出墙，不安分来勾引丈夫弟弟的嫂子。
　　真是可笑又悲哀。

　　我...真的勾引了见星吗？又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我垂下眼睛，沉默不语。

　　火辣辣的巴掌提醒着我，我彷佛真的变成了那样的人。
　　但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抬起眼来，看向了眼前这位见家的小姑，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辩解一番。
　　可话却像是棉花一般堵在了我的喉咙深处。

　　我孤立无援，仿佛成了一叶波涛巨浪中漂浮的扁舟。
　　无论怎样辩解，都会被海浪淹没。

　　我攥紧了衣袖，想要放弃。

　　但下一秒，“啪嗒”一声响起，见月的遗像又倒在了我的脚边。
　　随即一阵阴风大作，被吹起的幡帘在空中呜呼作响。

　　而我的脚踝处，一股熟悉又阴冷的触感缠了上来。
　　这次，它彷佛在表达着对我的支持。

　　“小姑，我没有勾引见星，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这无论对我，对见星，还是对见月，都是侮辱。”
　　有了支持和后援的我终于抬起了眼，看向了见家小姑，攥紧手指，平静地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又平静地望向了周遭的人。
　　一瞬之间，他们都没了声音。

　　“小姑。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嫂子他刚刚从丧夫和车祸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你们就倒扣他这么大一顶帽子。嫂子他很不容易了。再说了今天，就算嫂子他和我在一起了，这哥哥的遗产也永远是他的。”
　　不知何时出现的见星踏进了灵堂，温和又有些无奈地劝着他的亲小姑。

　　我看着见星纯黑色的瞳仁里露出无奈神情，里面似乎还参杂着几份我不曾见过的冰冷。

　　我又怔了怔神。

　　这场闹剧以见家小姑的勉强又委婉道歉作了一个了结。
　　我向见星道了谢，并为我昨晚唐突的举动道了歉。

　　我又扶起了见月的遗像，擦了擦灰尘，心中的恐惧莫名也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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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后，老宅中突然乱了起来。

　　一位见家小姑随身带来照顾她多年的阿嬷满院开始找起了她家小姐。

　　她说她家小姐自上午说要回去休息后，随后就一直不见踪影。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莫名起了些疑窦。

　　但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加入这场闹剧之中，见星也催促我快点去休息。

　　我点了点头，朝着我的卧房处走去。

　　但下一秒，老宅花园内一阵尖锐的女声尖叫响起。
　　我顿住了脚步，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看到了刚刚那位正惊恐地盯着水井，身体不断地往后退着的阿嫲。

　　我走了过去，看到了水井旁沾了泥土的珍珠项链。
　　我心下一紧，顿了一下，将视线转移到了水井里。

　　布满青苔的井壁散发着一股掺杂着草的腥味和那股有些奇异的香味。

　　而那清澈的井水中漂浮着一具浑身被泡地有些肿胀女尸。

　　女尸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裂被眼珠撑爆，上翘的凤眼因此变了形状，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具女尸，正是见家的那位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