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傀儡》风瓯语

8、错阴阳妆鬼见真神

　　那少年将身体一纵，两个‘人’双双飞到神像的肩膀上。凤沼被齐月驰一噎，脸色变得十分微妙。

　　看着蛊虫即将淹没底下众人，她率先道：“有话好说。你先停下，看我猜得对不对。”

　　凤沼一挥手，止住那些蛊虫，负着手，要听她能说出什么缘故来。

　　齐月驰道：“我这具身体，天煞命格，还是无魂身，简直是做傀儡的最好材料。族长大概早就看上我这具身子，想今夜来打劫，傀儡新娘出现是意外之喜，可以一捉捉一双，对不对？”

　　凤沼微笑：“原本是的，你这具身体，连着他们在内，本来都要练成傀儡。不过，我看你恨这郑家，不如与我联手。”

　　齐月驰笑吟吟道：“自然可以，但我不做亏本的买卖。有什么好处？”说着，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一撮。

　　凤沼道：“好处就是，你不用死。”

　　齐月驰讶然：“这算什么条件？”

　　凤沼呵呵冷笑道：“难道你还要与郑家谈条件？看看他们的下场吧。”

　　说着，略一示意，便有缇族人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

　　左边是那瘸腿青年，右边是那白发干尸。只是一人一尸虽然分开绑，那白发干尸却努力挣脱着押送之人，朝左边拼命靠近。

　　而那青年也毫无抗拒，面色如死灰槁木一般。

　　齐月驰拊掌感叹：“这倒奇了。”

　　头顶传来声音，连带着胸腔微微震颤：

　　“它是郑公子的娘。”

　　有些太近了。少年漆黑的发辫垂下来，蹭得耳朵发痒。

　　齐月驰仰头向上看，隔着那层薄薄的红纱，是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而她双腿离地，还在那少年怀里。

　　糟糕！她一时看热闹入了迷，竟忘了从他身上下来！

　　心中一阵尴尬，一面想：

　　若我此时慌里慌张从他怀里下来，倒好像我是个登徒子，占了他便宜一样。危急关头顾不了这许多，抱一下也正常。

　　她盯着那覆面红纱看了一会，忽觉得这必然是个美人。

　　俗话说，隔帘看美人，恰似雾里看花，越遮三分越勾人。

　　红纱下的脖颈修长，肤色雪白，她不禁伸出手，在那滚动的喉结上轻轻一点。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齐月驰顿觉上下倒了个，心中暗道：实在不该情不自禁，刚才那动作实在冒犯之极。果然，现在被扔下来了吧？

　　一时又觉得少年不会丢下她，问心飞出，就要趁机攀缘而上，转头一看，却见少年直直地坠了下去！

　　原来那燔离火神是个暴脾气，从来不许不信他的人进门。这回被一干无关之人闯进来，又在它的神殿里大闹一通，终于忍不住，突然暴起。

　　巨大的神像扬起手来，向着齐月驰一击而去，却拍上了一团泥胎布偶似的东西。

　　原来是那少年。

　　神像的一击蕴含了巨大的威神之力，料不是他能抗衡的！

　　齐月驰一惊，一手扯住拂尘柄，一手往下一捞，抓住了他的手。

　　覆面的红纱悠悠飞起，恰好落在她头上。

　　神像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人一鬼激怒了。

　　它嘴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巨手几乎舞成了一阵狂风，一段银丝挂在它的手臂上，下面坠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齐月驰，齐月驰又伸手拽着那少年，在空中摇来荡去，宛如一串放飞的风筝。

　　齐月驰一面抓紧银丝，缩紧身躯，避免被那神像甩开，隔着一团红云，朝着那少年的方向急声道：“快上来！”

　　她心中以为那少年必然受伤，口中哨声吹出，两只人偶得令，各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两只人偶身上沾染了他们的气息，可以分散神像的注意力。

　　果然，那神像见两只人偶打着圈飞舞，虽无威胁，却如蝇虫般令人生厌，不禁十分暴躁，便飞起一掌拍去。

　　这给了齐月驰可乘之机！

　　齐月驰伸出双腿，在神像的胸前一蹬，身体刹那飞起，紧接着又窜上了神像的头顶。

　　远远地传来三个字：“别管我。”

　　她忽觉得手中一轻。

　　她转首看去，那少年竟撒开了手，直直坠了下去！

　　齐月驰毫不犹豫地一跳。阴灵力在丹田之间极速流转，身周泛起一道蓝光。

　　她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少年却坠得越来越慢。他展开双臂，宛如一对张开的翅膀。

　　即将落地，齐月驰伸手揽住少年的腰，神像巨手扇来，她就地一滚，将少年护在怀里。

　　只是这少年，为何全无重量？

　　她转眼瞧去，冷不丁对上一只傀儡的脸。

　　傀儡画工栩栩如生，虽布色泛黄，显然已有不少年头，却精笔细工，用色考究，一只凤眸，半副红唇，皆眉目清俊，神采照人。

　　以齐月驰这个阅傀儡无数的眼光，这具傀儡显然是上上等之作。

　　有她前世工笔的一半。齐月驰心想。

　　但那傀儡只有半边脸完好，另一半已经腐坏，又有火烧的焦痕，五官皆扭曲变形。

　　半边脸极丑，半边脸极美，凑在一起更显诡谲。

　　钟声又幽幽地响了一下。

　　她再转回头，那只灵修冲着她直飞过来，脸上带着极焦急之色。

　　她伸出手，人偶焰住她飘飞的长发，荡到她手心上。少年的声音传来：

　　“我五感灵力尽失，暂时附身到这只人偶上。往左。”

　　神像再度挥来，齐月驰按照提示，一手提着那傀儡，往左一跃。

　　“噼里啪啦——”巨手扫到供桌上，木桌化为齑粉，那些香烛、供果纷纷滚了一地，一只红苹果骨碌碌地滚到齐月驰脚边。

　　齐月驰不觉可笑。这神明扇什么不好，偏偏把自己的供桌砸得稀巴烂。

　　人偶又道：“向右。”

　　齐月驰再往右一跳。巨手轰隆一声砸向地面，溅起无数石屑，淌了一地的黑血。

　　原来，叫巨手这么一扇，那些蛊虫全被砸死了，而那只手也断了一大块。

　　齐月驰低笑：“那族长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偶又道：“往上跳！”

　　趁着俯身的当口，齐月驰一跃而起，纵身向上，恰好落在了神像头顶上！

　　神像瞬间狂怒，剧烈晃动头颅，欲将头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甩下来。

　　齐月驰被颠得七荤八素，几欲作呕，白发在空中狂舞，忽听耳边说：“两眼之间！”

　　齐月驰向下看去，只见一只血红的神目，向上一转，恰好对上祂的眼睛。

　　两眼之间是关窍。

　　天眼是沟通神魔两界的阴阳眼，生于双眼之间。这只眼睛睁开，意味着神像上附着了神明之力。相反，天眼闭合，则联系切断，神像不过石雕而已。

　　四周忽变得模糊，如凭空起了大雾，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漂浮在半空，凝视着她。

　　“苍生不死，尔其无生。”

　　声音幽幽地回荡。

　　齐月驰头痛欲裂。这神音极有魔力，密密匝匝如吟诵不绝的咒语，直往她双耳里钻。

　　“放屁！”她烦躁至极，如同万千虫子纷纷钻进骨血，不禁大喊出声。

　　若她心智不坚，大概真要被这劳什子神蛊惑去，走火入魔了！

　　只是这眼睛似能操纵心神。她双手颤抖，只觉一股暴虐直从丹田冲出，问心感到了她的暴虐之意，极为兴奋，发出阵阵尖啸。

　　她握住了剑柄。素白的手上青筋暴起，就要挥出。

　　而那剑挥出的方向，正是底下的众人！

　　眼前忽然陷入黑暗。

　　鼻尖缭绕着淡淡的幽香，一双手自后向前，遮住了她的眼睛。

　　少年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如一股清泉流入心底，刹那间旺盛的心火熄了不少。

　　“不要看。”

　　“祂说的都是狗屁。都是假的。只有你在这里，是真的。”

　　“祂只是一具石像。就像我，也只是一具傀儡。你一伸手，就可以刺中祂。”

　　一只手覆上了她握剑的手，掌心冰凉，先是小心翼翼地触碰，随后用上了一点力道，圈住了她的手。

　　“冒犯了。”

　　说着，他自后牵着齐月驰的手，往前刺去。

　　齐月驰眼前一片黑暗。她觉得剑刺穿了一个极轻极软的物什，脚底的神像先是猛地发狂，随后归于平静。

　　少年仍没松开手。

　　她微微喘息，第一反应却是摸向怀里，摸了个空。

　　她一直怀抱的傀儡已经不见了。

　　那只手仍不肯放下。

　　察觉那手指轻微颤抖，齐月驰隔着黑暗，也能感到那少年的窘迫，不禁唇角扬起，道：

　　“第一拜都拜完了，怎么连相面也不肯？”

　　那少年迟迟不应声，沉默数息，方才答道：

　　“我貌丑。”

　　齐月驰笑得身体发颤，脚下一歪，几乎从神像上掉下去，少年忙一把抓住。

　　“你这个人呢，就是心太实。民间媒婆说媒，她们有一套黑话，你可听过？”

　　少年这回不再沉默，答道：

　　“听过。”

　　齐月驰惊讶：“你竟然连这个都听过！”

　　少年声音里有了隐隐笑意：

　　“若媒婆说长得有福气，这个人就一定是个胖子；如果身高七尺有余，则一定不足七尺，兴许比女方还矮；男方如果是个老实人，那完蛋了——”

　　齐月驰接道：“那他一定什么好处也没有！你看，你连这个都听过，怎么不知道适当吹嘘一下自己？”

　　“就比如，我其实很有魅力，踏实又靠谱？”

　　齐月驰惊讶道：“完了。我是不是不该夸你？”

　　少年终于笑出了声，将蒙住齐月驰眼睛那只手放下，道：

　　“现在第一拜拜完，是不是该拜第二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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