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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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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颂坐进来。
车内空调开了26度循环风,温度正适宜,周宴之脱了西装外套,就单穿了一件白色衬衣,领带也没有系,显得很随意。
温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没欣赏完,就被周宴之抓了包。
“看什么?”
温颂脸颊发烫,“没、没看。”
周宴之的视线落在他头顶翘起的一簇黑发上,忽问:“不喜欢吃酸菜鱼?”
温颂愣了一下,“是,不太喜欢吃。”
周宴之把保温袋拿出来,随口道:“排队的人的确很多,有空可以去试一试。”
“和……和学长吗?”
周宴之看了他一眼,“都行。”
温颂一靠近周宴之就脑袋空空,完全没察觉出弦外之音,还在认真考虑:“先生,我是不是应该请学长吃个饭?他总给我买咖啡。”
周宴之还没开口,电话忽然响了,是林律昇打来的,问他今晚有没有空,他们共同的朋友方思镜从国外回来。
“我组局给他接风,你不来,不够分量。”林律昇总是吊儿郎当,尾音含笑。
林律昇是周宴之的多年好友,一个富贵闲散的alpha。温颂一听那声音就抿住唇,接过保温袋抱在怀里,尽量降低存在感,可周宴之转头问他:“一起去吗?”
温颂诧然。
他一向不敢接触周宴之的交际圈,怕别人省视的目光,也怕连累周宴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他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周宴之习惯了他的拒绝,又问:“那我参加一下,可以吗?”
温颂不明白周宴之为什么事事向他报备,他根本没有权利干涉周宴之的行程。
“当然可以了。”他回答。
周宴之这才想起被晾在一边的林律昇,告诉他:“好,我晚上参加。”
电话那头的林律昇笑了一声,忍不住吐槽:“我昨晚跟方思镜讲,你结婚后变成妻管严,他还不信,非说我夸大其词,我该把这段录下来,让他听一听。”
周宴之没反驳。
林律昇又掰扯了几句废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宴之挂断。周宴之放下手机,一回头,看见温颂一手抱着保温袋,另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上,随时准备下车的架势。
“去哪里?”
温颂眨眨眼,“我……我上楼吃。”
他想,他总不能在先生的车上吃吧,汤汤水水的,万一撒了怎么办?
周宴之却伸手过来,拿回了他的保温袋,“都带走了,我吃什么?”
“啊?”
温颂眼睁睁看着周宴之从他怀里抓走保温袋,从里面取出大大小小的保温盒,又从后排拿出桌板,摆在他的身前。
“先生还没吃吗?”温颂为自己夺饭而逃的行径感到羞愧。
周宴之抬眸看他,“还没。”
温颂的脑袋埋得更低。
今天是两盅参鸡汤,话梅排骨,芦笋炒虾仁,还有清炒豌豆苗,以及两碗米饭。
米饭蒸得粒粒分明,晶莹剔透。
周宴之把筷子分给温颂,温颂接过筷子,把饭多的那一份让给了周宴之,还把话梅排骨往他的面前推。
周宴之把排骨推了回去。
温颂不敢动筷,两手握着,餐前祷告似的:“先生,谢谢你每天给我做饭,真是辛苦你了,耽误了你的时间——”
“吃饭。”
周宴之打断温颂的道谢,把汤匙和纸巾放到他的手边。
“哦。”温颂用眼梢偷瞄周宴之的脸色,见周宴之不如刚才缓和,心生惧意,连忙埋头尝了一口参鸡汤。
车厢里只有动筷声和咀嚼声。
温颂试图找个话题打破安静,“先生,公司环境很好,办公室里还有躺椅和绒毯,午休可以用,好人性化。”
周宴之点头,“躺椅睡得不舒服就上楼找我,我办公室里有休息间。”
温颂的脸颊被热气熏红了,差点呛住,结结巴巴地说:“看、看着还蛮舒服的。”
过一会儿又说:“排骨好吃。”
“虾仁好鲜。”
“鸡汤更鲜!”
他吃饭时从不吝啬夸奖。
很快,三菜一汤就见了底。
温颂吃得酣足,不自觉摸了下肚子,两个月还远远没到显怀的时候,他的小腹依旧平平,若不是孕吐严重,他时常会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怀孕,这词听了两个月还是陌生,他独忖了一会,转头迎上周宴之的目光。
周宴之也望向他的小腹。
那目光似乎掺含了电流,温颂只觉得浑身酥麻,下意识伸手捂住。
两人沉默少时。
有车辆经过,温颂回过神,帮着收拾好保温袋,“我去洗一下。”
“不用,我带回去。”
和吃饭前差不多的动作,温颂手上瞬间空空,他看着周宴之把保温袋放到后座,随后打开两侧的车窗。茶色玻璃缓缓下降,正午的风吹进来,吹散了温颂身上的热气。
“谢谢先生。”
“不用谢,”周宴之轻按眉心,叮嘱道,“晚上黄师傅在路口接你,家里鸡汤还有很多,晚饭可以吃鸡汤面,再炒个蔬菜。”
温颂乖乖点头,“好。”
“办公室待久了觉得闷,可以去顶楼的花园里坐一坐,吹吹风。”
温颂鼻头一酸,周宴之对他实在太好,好到他愧怍难当。他不过是一个窃取幸福的小偷,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和周宴之门当户对的omega,被周宴之这样温柔地对待。
“先生,你会不会累?”
“做饭而已,不累。”
温颂还是自责于麻烦周宴之太多,“先生,你快回去休息吧,饭后会困的。”
周宴之“嗯”了一声。
温颂下了车,扶着车门,想了想又说:“先生,祝你晚上玩得开心。”
周宴之弯唇浅笑。
日光打在他的五官轮廓上,高眉骨在他的眼睑下遮出一片阴影,温颂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听见他低沉又温柔的声线。
“谢谢小颂。”
温颂怀揣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小跑回了办公室,谢柏宇和他前后脚回来,一关门就勾住他的肩膀,笑话他:“说你是高中生,还真是高中生啊,上了班,还让家里人送饭?”
温颂吓了一跳,还以为被看到。
好在谢柏宇只是想臊臊他,没太在意,很快就松开他,还催促:“三只躺椅,小孩先挑。”
温颂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一向寡言的余哥替他解了围,“小温,你选一个。”
温颂拿了靠他最近的一只。
躺椅和绒毯都是新的,商品标签还没拆。温颂把躺椅搬到角落放平,然后躺了上去,绒毯一半压在身下,一半盖住肚子。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充实。
称心的工作,友好的同事,还有特意送午饭来的先生,温颂觉得自己好幸福。
他两手放在胸口,看着天花板,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下一秒又耷拉下来。
他忽而想到,如果鹏鹏和小瑜他们能体验一次这样的人生就好了。
算了算时间,现在是三月末,他的毕业设计已经完成,学校里没有其他的事。前两个月他要领证还要稳胎,忙得晕头转向,现在一切都安定了,工作朝九晚五,下了班还有很多空余时间。他想着,还可以找点兼职做一做,多攒点钱,早点给鹏鹏做手术。
到底是怀了孕,原本他都没有午休的习惯,现在却一睡不醒,谢柏宇喊了他好几次,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结果还是不肯醒,翻了个身,把脸埋在绒毯里。
谢柏宇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才转头对余正凡说:“肯定是爸妈宠着长大的。”
余正凡笑而不语。
幸好温颂提前定了闹钟,才没出洋相,手机一震动,他腾的坐起来,揉了揉眼,朝谢柏宇和余正凡赧然一笑,起身整理躺椅。
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才端着杯子出去,结果在茶水间门口遇到了熟人。
“小温?”
温颂打了个激灵,一抬头看到周宴之的助理,宋旸。
宋旸拿着一份文件刚从电梯里出来,迎面撞上温颂,下意识打了声招呼,见温颂瞠目结舌,登时反应过来,往旁边让了一步。
幸好走廊里没人,温颂松了口气。
宋旸讪笑两声,略去称呼,直接问:“适应得怎么样?”
温颂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挺好的。”
他们也算是半个熟人了,毕竟在周宴之忙于工作的那几年里,无论是问候还是送礼物,都由宋旸代替。
宋旸扫了温颂一眼,见两边没人,低声问:“你和周总现在关系怎么样?还是……还是分房睡?”
温颂抿唇不语。
宋旸了然,安抚道:“其实周总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你知道的,他——”
“我知道。”温颂垂眸点头。
领证之前,宋旸就提醒过他,周宴之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至今难以忘怀。
宋旸不止一次对他说,周总对你是出于责任,和初恋分开之后,他一度决定不结婚了,但是你怀孕了,他必须负责。他说你是孤儿,没有父母帮衬,一个人没办法抚养孩子,起码要照顾你到孩子出生。总之,你也不要太期待什么,安分守己,享受一年的富裕生活,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不是吗?
每次听到,温颂都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全被宋旸戳穿,叫他羞愧不已,无地自容。
宋旸如此,周宴之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嗡声说:“我知道先生有喜欢的人,我没有痴心妄想。”
说完就把头埋得更低。
宋旸看他还和以前一样怯懦,松了口气,“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谢谢宋助理,还麻烦你转告先生,我一切都好,请他不要担心。”
温颂转身进了茶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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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的周宴之把车停进车位,扫了一眼消息内容,便拿起外套下了车。
还没走到包厢,就听见林律昇的朗笑声,他一向是餐桌上最吆喝的。
不知聊到了什么,有人忽然感慨:“宴之就是太负责任了。”
提及此,林律昇打开了话匣子,“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心血来潮捡了条狗,养几天不想养了,被他拿去,一养就是十几年,那狗临死前毛发都是油光水滑的。”
众人笑出声来。
“他爸爱玩,他妈成天吃斋念佛,公司一塌糊涂,全靠宴之救活,大学四年全扑在他爸的烂摊子上。好不容易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他爸又染上赌瘾,欠了那么多钱。要是我,我就甩手不管,他还是担起来了。”
林律昇说:“宴之心善。”
“不光是他爸,这些年,咱们碰到什么事,不也是第一时间找他吗?”
众人点头,“是啊。”
忽有一道声音响起:“宴之就是人太好了,才会被那种omega骗婚。发情期乱性是常事,给点钱不就好了,他非要负责任。”
林律昇扬手:“不提这个,宴之不喜欢咱们议论这个。”
周宴之推门进去,众人纷纷起身。
“宴之。”
“不是不喜欢,是不允许。”
周宴之经过刚刚说话那人,停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陈总,我一向认为夫妻是一体的,如果您对我爱人的评价如此负面,那我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脸色渐黯,陈禹坐不住了,连忙道歉:“宴……周、周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众人神色各异。
周宴之还按着陈禹的肩膀,半晌,待众人视线汇聚,才说:“不是就好。”
他收回手,脸色恢复如初,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律昇连忙打圆场,“陈总,你也真是的,踩雷池了吧,你竟然不知道咱们周总现在是斐城头一号妻管严?”
他点了一下旁边方思镜的手腕,示意他开腔解围。方思镜皱起眉头,嫌他手脏似的,把手放到腿上,身子也偏向另一边。
林律昇看他一眼,习以为常。
片刻后,方思镜见陈禹实在下不来台,笑着说:“现在乱七八糟的传言很多,陈总你一定是听错了。”
陈禹讪笑,“是,是是。”
林律昇起身安排服务生倒酒,“什么都是假的,妻管严是真的,今天我喊他出来吃饭,他还要征询老婆意见呢。”
他绘声绘色地模仿:“嗯……那我去参加一下,可以吗?”
众人哄笑。
周宴之也不恼。
结束时,方思镜走到周宴之身边,递了张支票,“之前说的。”
“你还当真了,”周宴之没有接,目光扫向正在攀谈的林律昇,“不和他一起走?”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
周宴之笑而不语,两人一同向外走。
方思镜虽说是omega,但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比一般的alpha还要优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和周宴之在幼时有过娃娃亲,奈何两人互不来电,只止步于好友。
“当时说好了,谁先结婚,对方要送双倍礼金的,我一直以为这钱我必拿,”方思镜至今仍觉诧异,“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结婚?你不是和工作长相厮守,永结良缘了吗?”
周宴之轻笑。
“你喜欢他吗?”方思镜问。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方思镜叹气,“宴之,他怀孕了,你要负起责任,我能理解,我也相信他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们的关系真的正常吗?”
周宴之回到家时,月华如水。
院子里灯光阑珊,照在藤木秋千上,秋千里的人穿着厚厚的鹅黄色家居服,窝在绒毯里沉沉睡着,只露出半张小脸,脚边的笔记本电脑早已熄屏。
周宴之想起方思镜问的话:
“责任等同于爱吗?”
他知道不等同,但他正在学习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可惜小家伙不太领情。
温颂在房间里觉得闷,发情期逼近,他愈发难受,已经到了心绪不宁坐立难安的程度,想着出来坐一会秋千,结果没过多久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察觉有人靠近,他努力克服睡意,强撑着睁开眼,就看到周宴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他吓了一跳,猛然抬腿,笔电顺势滑下。他慌忙拯救,却忘了自己坐在秋千上,重心摇晃,两条腿下意识往后蹬,身子就往前倾,然后不偏不倚地砸进周宴之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