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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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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柏宇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离开,走前还接了个电话:“今晚去哪里吃啊?又是烧烤,你烤羊肉成精啊……”
温颂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回过神来。
这公司,从上到下,都好奇怪。
他准备放弃签约,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才想起来——通话还没结束,他连忙把手机举到耳边,“先生,抱歉刚刚有人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温颂以为周宴之在忙其他事,等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挂断时,听到周宴之说:“和新同事熟络得很快。”
周宴之平静地说了个陈述句,但温颂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高兴。
“我刚刚才认识他。”
“项目组里就你们两个人?”
“我不知道,我……”温颂犹犹豫豫,“先生,我还是不去云途了。”
“为什么?”
“会影响到您。”
“我已婚这件事是公开的。”
温颂心想:可我不是公开的啊。
要是被别人知道,周宴之和一个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人结了婚,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会不会在背地里笑话他?
温颂越想越后怕。
“小颂,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没有厉害到你要到处避嫌的程度。”
周宴之读懂了温颂的心事。
他叹了口气,温颂听出了无奈。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温颂忽然有了决定,壮起胆子问:“先生,我去你那边,你会不开心吗?”
每天从早到晚都看到我,会烦吗?
万一关系曝光,会讨厌我吗?
“不会,我很欢迎。”
短短六个字,像一剂强心针,温颂忽然就有了信心,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先生说的是,我很欢迎。
不避嫌,不讨厌,而是欢迎。
他不去云途,倒辜负了先生的期待!
他对着电话发誓:“我会好好工作的,先生,我一定配合小组完成好项目!”
他斗志昂扬,声量都抬高了。
周宴之在那头轻笑出声。
温颂两颊绯红,越想越兴奋,“那我明天就和学长一起去云途报到!”
电话那头没了声。
正好刘沁出来找温颂,温颂匆忙挂了电话,回到会议室。
他把协议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小心谨慎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好啦,合作愉快。”刘沁朝他伸手。
温颂愣愣地伸出手,“谢谢。”
“不,应该是我们谢谢你。”
“啊?”温颂不理解。
刘沁语焉不详,只朝他眨了眨眼,“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小组的成员。
“这一次的外派小组有三个人,这是余正凡,余哥。”她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灰白条纹的冲锋衣,看着憨厚老实。他特意起身朝温颂伸手,笑着说:“你好,叫我老余就行。”
“余哥好,我是温颂。”
“余哥是这一次外派小组的组长,到时候的具体工作分工,你就听他安排。”
温颂点头。
“还有一个是……谢柏宇呢?”
余正凡说:“不知道,是不是下楼买咖啡了?”
话音刚落,谢柏宇就拎着咖啡回来了,用胳膊肘抵开玻璃门,自说自话道:“来来来,明天就要去云途了,这应该是夏天到来前最后一次给我亲爱的沁姐买咖啡了。抹茶拿铁,沁姐的最爱;冰美式,余哥一成不变的最爱,还有我们的新同事,小温学弟!”
“巴旦木拿铁,怎么样?”
温颂不好意思接,可谢柏宇强行把咖啡塞到他的手上,“学弟,别客气。”
刘沁笑着说:“他就这样,有点自来熟,多相处相处就好了,人是个好人。”
经过刘沁的介绍,温颂这才知道,余哥是几年前因为身体不好,从大厂辞职出来的,后来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进了培胜做外包,他工作认真负责,但性格有些闷,不爱和人说话。
而性格开朗的谢柏宇从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培胜工作,因为他是经理的外甥。
虽然是业内排斥的外包,但在舅舅的公司里,他自由轻松,不受人管束。
旁人起初忌惮他的身份,对他敬而远之,可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这少爷……还挺讨人喜欢的。嘴甜,细心,效率高不抱怨,还经常当散财童子,请客吃饭买咖啡。
这样的性格,谁不喜欢呢?
“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刘沁说。
谢柏宇听见了,笑着接了句:“那必须的,小温你是omega?”
“是。”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可爱?”
温颂呆住,刘沁朝谢柏宇的肩膀推了一把,使了个眼色:“别逗他。”
谢柏宇笑了笑。
温颂找了个机会,去茶水间吃了锌片,回来的时候余哥已经开始安排分工了,他立即坐下,认真听讲,仔细记录。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快下班时,谢柏宇问他:“学弟,住哪里?我开车送你吧。”
温颂站在窗边,余光瞥到楼下停着的黑车,是黄师傅的车,他对谢柏宇说:“我住的离长融大道不远,坐地铁回去就好,谢谢学长的好意。”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谢柏宇的视线总是在温颂的脸上逗留,像是琢磨一道题,反复地看。温颂不习惯这样直白的目光,低头转向别处。
“学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谢柏宇明明要去地下一层,却跟着温颂走出来,“你是不是参加过募捐活动?”
温颂很是惊讶:“是大一……”
“当初是不是你抱着募捐箱,一路追着我,追到图书馆,给我讲道理?”
时间、地点、人物,几个要素一经对上,记忆就开始倒带。
回到四年前的飘雪冬天。
那时候温颂进了斐大的志愿者协会,协会给福利院的孩子募捐,这种事,受过益的温颂当然冲在最前面。冬天寒风萧萧时,他穿着羽绒服,抱着硕大红色募捐箱,穿梭在下课的人群中,请求大家踊跃献爱心。
当时谢柏宇就在其中,下了课准备和室友一起去图书馆,看着志愿者协会发的募捐宣传单,冷嗤道:“天天搞这些,究竟能帮到谁?也不知道最后会进谁的口袋。”
一旁的室友也说:“是啊,都这个年代了,哪儿来那么多孤儿?”
温颂听见了,冲到谢柏宇面前:“能帮到的!真的能帮到!”
谢柏宇吓了一跳。
“我知道很多人不信任慈善机构,但是请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在努力帮助别人的人,真的有很多孩子需要帮助。”
室友觉得这男孩好奇怪,连忙拉着谢柏宇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结果温颂一路追过来:“我不是要你们捐款,我只是想说,这个年代了,孤儿还是很多的,只是你们接触不到。他们大部分都是天生残疾,有眼盲的,有脑性麻痹,全身上下只有脚能动,他们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生活不能自理,没法上学读书——”
室友给谢柏宇使了个眼色,心想:这小孩也有病吧,追着我们说什么说?
温颂抱着笨重的红色募捐箱,跟在谢柏宇后面,语气坚定,“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有警惕心和防备心是正确的,但是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诚和善意。有人被温暖过,有人永远感激。”
谢柏宇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
温颂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我真的不是要你们捐款,真的,我就是……想解释。”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温颂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脸腾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转身往回走。
谢柏宇喊住了他,“学弟,我没现金,扫码行吗?”
温颂愣住。
谢柏宇扫了募捐箱侧面的二维码,捐了两百块,然后和室友进了图书馆。
“后来……”
谢柏宇看着温颂的脸,说:“我每个月都往慈善总会捐钱,因为你。”
温颂怔然。
大一和大四的温颂没有太多变化,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不过脸色更加红润。
“没想到又见面了。”
温颂从早上开始就有点怵谢柏宇,直到此刻才完全接受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学长,你本来就是一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听着敷衍,但从温颂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真诚,谢柏宇欣然笑纳。
“要我送你去地铁站吗?”
温颂用余光瞥了一眼黄师傅的车,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走过去就好。”
“那好吧。”谢柏宇微微俯身靠近温颂,他笑起来眼尾上翘,像小钩子。
“学弟,明天见。”
温颂抿唇笑:“学长明天见。”
他一直看着谢柏宇走进电梯,才松了口气,跑向等待已久的黑车。
“抱歉啊黄师傅,我——”
后半句卡在喉咙口,人也僵住。
他看到周宴之坐在后排。
“先生?”
周宴之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端坐在后座,几乎和黑色车壁融为一体,温颂莫名发憷,惴惴不安地探身进来,贴着车门坐下。
他微微侧过脸,偷瞄周宴之。
周宴之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缓缓翻了一页,对他的出现毫无反应。
温颂把书包拿下来,放在腿上,半晌才敢开口:“先生,您怎么来了?”
周宴之合上文件,“顺路。”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温颂觉得难过,明明上午还说欢迎,下午就只是顺路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天堑。
温颂望向窗外。
黄师傅从后视镜打量着后面的光景,忍不住打圆场:“小温先生,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啊?办公室大不大?”
温颂坐直回答:“挺好的,不过我不是在这里上班,要外派出去三个月。”
“是不是要去云途啊?”
温颂惊讶,“黄师傅怎么知道?”
“周总交代了,以后我每天八点半到家门口接小温先生上班。”
“不用——”
温颂还没拒绝出口,黄师傅就自顾自地说:“从华庭别院到云途不到四公里,哪怕再堵车也就二十分钟,小温先生以后每天早上可以舒舒服服睡到八点钟。”
温颂摆摆手,“真的不用。”
“怎么不用?”黄师傅瞟了一眼后视镜,想了想,又说,“是周总特意交代的。”
温颂于是望向周宴之。
周宴之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像一尊俊美无俦的石雕,温颂不敢直视,想了想还是拒绝:“黄师傅,我还是——”
“让黄师傅送你。”
周宴之用一句话结束了温颂和黄师傅的来回拉扯,他的命令不容置喙。
温颂瞬间噤了声。
气氛又冷下来。
黄师傅见状再次圆场:“小温先生,刚刚站在楼下和你聊天的男孩是谁啊?”
“是同事,他也被外派到云途了。”
“看着年纪不大。”
“比我大两岁,是我同校的学长。”
黄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周宴之,他神色平静,翻看文件,好像全然不在意。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黄师傅咬咬牙,又问温颂:“原来是同校的啊,我看你……你们相处得蛮好,还有说有笑的。”
温颂腼腆回答:“刚刚才知道我和学长四年前就见过,还挺有缘的。”
“这么有缘啊……”黄师傅拖长了尾调,又问:“那他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吗?”
温颂连忙摇头,“我没有说。”
结婚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而且他是没毕业就结婚,别人会说闲话的。
黄师傅更着急了,“他没看出来吗?小温先生你没戴结婚戒指吗?”
“没,”温颂摸了摸手指,笑着问:“谁会每天都戴着结婚戒指?有点奇怪。”
话音未落,余光瞥见一抹白光。
他转过头,看到周宴之左手无名指上的单钻白金婚戒,在昏暗车厢里格外亮眼。
“……”
他好像没注意到,周宴之从领证那天起,就一直戴着婚戒,很少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