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89、第八十八章 初妆红尘苒岁月（1）

　　桑妤歌一回到仪华园，仰头看了看天色，眼中是明定坚决之色，她走进房间，随即命月奴关上房门，自己则绕道屏风之后，片刻取了一套简便的素衣出来。
　　月奴一见她手上的衣衫，立即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赶紧拦住她：“主子，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桑妤歌看她一眼：“难道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酉时必须要有人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晨煜在他们手上，可偏偏王爷不在，你认为我们还能怎么样？”
　　月奴拦她的手放了下来。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牵扯上江湖本就令事情办得复杂，更何况这件事竟还与当日宫中饮宴之时的刺客有关，甚至，连那位公主……
　　也连涉在其中。
　　桑妤歌进宫时她只留在宜兰殿的宫门外，但桑妤歌既然找上了慕君瑶，以她多年隐卫身份的直觉又岂能猜不出两者之间相连。几个月的相处，她们有过疏离也有过关心，但毕竟已经一步步走过来了，她原先是受命留在她桑妤歌身边，可是现在她却是真心诚意拿她当自己的主子。如今知道桑妤歌决心犯险，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主子，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月奴陪你。”
　　青花乳足炉是定窑精品，檀香的烟香从镂空炉盖中缓缓升起，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这是临近初秋，清娴见屋子里有些潮湿，是以才命人寻来檀香用来驱除屋中的隐隐霉味。
　　日薄西山，终是江山苍冷。
　　桑妤歌伫立于悬崖绝壁之上，凄凉的轻风一寸一寸吹拂过来，翩跹的素衣在风中荡开，一张精致无双的脸即使没有朱砂丹寇，却已是倾绝天下。
　　一身紧衣的月奴笔直的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向。
　　依照约定的时间，那群人应该快来了。
　　月奴面上虽无半分波澜，但心中却早已焦灼。她身为慕君延最为信任的几个隐卫之一，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这一次对方有多少人马她并不清楚，却要仅凭两人之力救回世子，这其中艰难她有怎会不知。
　　她心中这样想着，却一直未开口，她既然选择跟随桑妤歌一起面对，那么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她都绝不会后退一步。
　　桑妤歌似在注视远处风景，然而眼神却恍惚是空洞的，唯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证明她十分清楚眼前的局势。
　　“苍茫天下苍山笑，繁花满地烟焚散。”
　　低泽浅淡的的声音，在细微的风声中慢慢韵开，月奴默默地注视着那一抹素衣翩跹的身影，精炼明亮的双眸宛若流光，看着她如此平静，她的焦灼的心亦渐渐开始平复下来。
　　桑妤歌眼中蓦然一闪，月奴也恍惚察觉了什么，但见桑妤歌不动声色，也没有丝毫的妄动。
　　天空暗沉下来，仅剩的余晖洒落在身上，轮廓上勾出朦胧的光晕，如梦似幻。
　　唇边笑意浅浅，她的眼中清明如水，红唇微启，已然念出诗的下半句：“纵横红尘浮华嚣，挽破日月笙歌歇。”
　　“啪、啪、啪。”
　　孤寂的掌声在身后响起，更显这个世界的安静如冰。
　　而她唇边的浅浅笑影，在听得这笑意时，一点一点扩大，终究幻化为倾国倾城的弧度。
　　终于来了。
　　“天地日月，繁华红尘，的确是首难得好诗呢。”那人直立于身后，一身青衫长袍，暗沉的光亮下叫人无法看清他的容颜，然而声音却恍若水滴玉石，清风朗朗，倒不似江湖豪客而更像一介文弱的书生。
　　月奴回过头望了一眼来人，旋即看向桑妤歌：“主子。”
　　桑妤歌收回苍茫的视线，镇静自若的转身，注视着前方的男子，她宛然而笑：“按照你们的要求，没有一个官府里的人。”她说着看了看月奴：“至于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应该算不上官府中人吧？”
　　青衣男子隐在暗沉天色下眸中闪过一丝颇为有趣的兴味，然而转瞬即逝，她远远地伫立悬崖峭壁之上，虽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她站在那儿却似极了一朵株冷清骄傲的寒梅，浑身都带着彻冷的寒意。
　　“不知……”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尊驾是瑞王府……？”
　　“瑞王府侧妃，暮州陆妤歌。”她打断了他的问话，径直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青衣男子有片刻的意外，然后疑惑道：“我京城也呆了段日子，听闻瑞王府只有一名正妃和一名侧妃，莫非你就是传言中那位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妤侧妃？”
　　“王爷并不在府中，王妃又恰好受了打击，所以今日之事，妤歌才敢越俎代庖来赴阁下之约。”桑妤歌微微笑颜，眼底有缕淡然的嘲讽：“至于我是谁，这与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吗？”
　　已经过了炎热的夏季，然而青衣男子的手上却拿着一把折扇，一下一下的在手心中掂量：“那么请问尊贵的妤侧妃殿下，既然你是来赴约的，我们要的人在哪里？”
　　在他说到“在哪里”三个字时，月奴分明感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
　　桑妤歌内力一向不弱，虽然现在还未完全恢复，但她依然敏锐地感受到了在杀意涌现的瞬间，隐隐若现的气息。驽定地笑容挂上嘴角，她果然没有猜错，来的人不止他一个，若是此刻她和月奴有任何举动，那些人就会冲上来，到时候，就算她和月奴想撤退也决计走不了。
　　“既然是谈条件，在没见到我要的人之前，我怎么能轻易把人带出来，若是你执意动手，我又不会武功，岂不是吃了大亏？”她的嘴角噙着笑，然那眼睛却是再漠然不过，连一丝暖意也无。
　　青衣男子没料到她还有这层故意，不禁冷笑出声，原以为来的人会是瑞王慕君延，所以他在暗中布下了不少人手，却不料来的竟然只是小小的侧妃，心中在放下戒备的同时，却还是暗自防备，多年的杀手生活让他很清楚决不能放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即便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亦是一样。
　　啪地合上手中的折扇，他冷声道：“要见他，可以，你先过来。”只要把她的命捏在手里，就不怕她有什么小动作。
　　月奴一听这话顿时警惕地提醒道：“主子，别听他的！”
　　桑妤歌只是淡然的拂开她欲要拦住自己的手：“不试试，怎么能够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