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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会真广殿约宫墙(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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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茶盏被一只手狠狠挥落,重重的跌在地上,碎片四溅,一排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下,不敢抬头去看琓妃的满面怒容,只有唯唯诺诺道:“娘娘息怒。”
琓妃一片怒意,平时的端庄全然不见,一双眼眸中尽是愤怒的火焰!
在圣旨下达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离那顶凤冠不远了,谁又料到,竟会横空生出这样的变故!
她还能拿什么去与柯昭仪之流相争?!
桑妤歌桑妤歌,她手中最有利的砝码,她让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想去实现,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竟然是这样!
柯昭仪得意的嘴脸在她脑海中闪现,这下,那贱人还不知道该怎样得意!
棋差一遭,满盘皆输。
宜兰殿。
十三公主慕君瑶腾地站起身,一脸惊奇的望向堂中恭顺而立的宫女阿离:“你是说,你得到的消息,是九哥亲自向父皇请婚的?榆木疙瘩的九哥也有开窍的时候吗?”
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慕君瑶瘪瘪嘴,摇摇头:“不行不行,听说这个叫什么妤歌的,可是这届秀女最漂亮的一个,要是九哥太宠她,她恃宠而骄,变成一只母老虎的话,那云卿嫂嫂该怎么办?”
阿离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有些戒备的看着自己的公主,每次她要做什么大事,就是这幅模样,而更过分的是,每次她一闯祸,最后总是她这个天底下最最可怜的阿离代罚,虽然没什么皮肉之苦,可是每次在公主胁迫下抄写一百遍《殊词集》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公主想要做什么?”
果然,她看到自己的小公主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样,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贼亮贼亮的,一看就知道她脑海里在打坏主意。
慕君瑶秀眉一挑,一只白皙的手点点下颔,那笑容,轻柔纯净,眼底却带着浅浅的狡黠:“既然说她漂亮,那本宫就跟她比比,待她见到本公主比她漂亮之后,就知道收敛了,也让她知道知道,我可是坚决站在云卿嫂嫂身边的,这样她就不敢欺负了嫂嫂去。”
阿离嘴一扁,摇头,叹气。
这个骄傲的小公主啊。
十三公主慕君瑶,封号“晋宁”,是景元帝最小的女儿,与太子慕君临为一母同胞的兄妹,母亲就是孝贤睿皇后,十九年前,因为生她,孝贤睿皇后难产而死,因此,景元帝极为宠爱她,她也养成了肆无忌惮,刁蛮任性的性格,令朝中大臣闻之退避三舍,树见树死,花见花落的野蛮公主。
回头望向重华宫的方向,阿离双手合十,在心底暗暗道:“那位姑娘啊,可不是阿离我见死不救,要怪的话,就怪你惹上的,是这个天底下最难缠的十三公主。”
额上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阿离抬头就看到小公主满面怒容的脸蛋,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暴喝:“阿离!”
慕君瑶气哼哼的瞪她,看她那副双手合十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在心里说自己难缠,过分!
见公主这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阿离的双手立即投降的举过头顶:“回禀公主,阿离绝对没有在心里说你是天底下最难缠的公主!”
话音刚落,她立即捂上嘴,这张臭嘴,真是欠揍!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一字不差。
慕君瑶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一根秀眉高高的挑起,声音略带不悦:“阿离。”
几乎是跳将起来,阿离奔出房门:“公主,阿离给你沏茶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漫天妃红的桃花,灼灼的开放着,恍惚用尽毕生心血,只余一片灿烂。
如烟似锦的桃花,迎风怒放,恣意燃烧炽烈的生命,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伫立于林中。
白皙的手,伸出接过一片陨落的花瓣。
指间流香,妍华郁郁,婉转轻绕,眉间微蹙,眼眸黯淡,桑妤歌抬首望向头顶妃红的颜色。
有美人兮,遗世独立。
一道圣旨,将她的计划完全打乱,离开了皇宫,她要如何寻机会找到那条密道,找到……
她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轻轻闭上双眸,如墨般的乌丝随风飞扬,绯红的世界里,她伫立着,任凋零的花瓣洒成一阵红雨,缓缓飘荡,一片,两片的花瓣落在她的唇边,发髻边,白衣素手,一点点轻红。
犹记得,漫天的火光下,撕裂般的痛楚……
犹记得,父亲绝望将她交到于安手里……
犹记得,于安将她推入密道:“阿妤,你记着,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阿妤,好好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当翌日,她站在山顶望着山下一片狼藉的桑府时,她终于明白,有些幸福,即使尽在眼前,也有可能转瞬即逝。
烟花繁,灯火阑珊,韶华犹在,此去经年,半载光阴,颠沛流离,蓦然回首时,却是举杯独醉,昔年万般笑意,皆化作今日寂寞,父亲,母亲,于叔,安哥哥,都离她远去了,从此之后,天涯海角,不再交集,漫漫命运长路上,只余下她孤身向黄昏。
柳黛青,常锁烟柳,丹砂朱寇,回首暗渐重重,淡漠孤云雁自飞来,桃花轻风,重林久朦胧。
黑衣紧身,那人手握长剑,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凝望,却一言不发。
然而,她知道是他。
缓缓睁开眼,回首,转身,动作优雅万千,姿态从容,一双清眸,淡淡地注视他:“你是来笑话我,作茧自缚么?”
原以为进宫可以达成目的,最后却还是天算不如人算。
他轻笑一声,看着她:“不是。”
她亦是一笑,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是的,他不会,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会,他也不会。
认识他这么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世人只道他是冷漠无情的第一杀手,却不知道,在面对无辜之人时,他会伸出援手,而面对要杀之人时,也是一片磊落坦荡。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暮州一别,原本说好再无关联,然而在关键时刻,竟还是他出手才帮她逃过一劫。
“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他平静开口,是什么开始,心甘情愿的帮她呢?一次一次的收手,掩护,再到暮州假传她的死讯,最后又是皇宫的出言相助。
对于她,即使一次一次告诫自己已再无关联,却还是忍不住,在她危险的时候,带她逃出困境。
“我知道你进宫的目的,我不会阻拦你,但是这并不代表,如果有一天,当你失败时,我不会对你下手。”手心一紧,他微微蹙眉,“尤其是你现在马上就要嫁给瑞王,行事将变得更加困难,所以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我不想最后,得到的,是你的死讯。”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涩,她蓦然回头,忿忿的看向他,一阵风过,花瓣瞬间纷纷扬扬。
“你告诉我这些,难道是要我放弃不成?!”
漫天妃红色桃林中。
“是。”他毫不犹豫的,坚定地回答:“若是你执意下去,那么你就将陷在随时都有可能失败的险境中,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那又怎样!”她陡然抬高了分贝,“我进宫,自然就明白自己深陷的处境!”
“我不是怕死,我之所以还留在这世上,是因为我还有我的责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进宫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来提醒。”
眼睛清如明镜,天空湛蓝流云,桃花林中,她卓然屹立,白衣风华,素手紧握。
他望着她,忽而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放下这一切,也许会找到一份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幸福?”仿佛听到了这个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她冷声轻笑,红唇溢出悲凉的声音,一时之间,天地翩若惊鸿。
“你认为,一颗已经破碎的心,还有可能幸福吗?”
天地皆寂,唯他的目光恍若炽烈的火焰般,静静的停留在她身上。
“冷星辰,不要对我太好,我现在欠你的,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清了,我不想,欠你太多。”
头也不回的远去,不去看他站立的树下的身影,只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他看着她,越是远去,就越是冷漠的身影,耳边什么也听不到,只有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
一颗已经破碎的心,还有可能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