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2、第一章 层冰积雪摧残（1）

　　景元帝太和二年冬，十二月初三，暮州大雪。
　　昨夜的狂风夹杂着鹅毛一般的雪片呼啸了整整一夜，到今天早上风才渐渐停下来，但仍旧还剩下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青砖琉璃瓦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银白色。
　　暴风雪凌虐过的大地白茫茫一片，让人有种沉重得喘不过起来的压抑感。
　　华伯是陆府的老管家，跟着陆老爷创建了这片家业，颇受陆老爷信任。
　　此刻他正打着一把油纸伞领着一名穿着一身灰色家丁服的小家丁向陆府大门走去，和往常一样为陆老爷准备外出乘的马车。
　　“老管家早。”
　　迎面而来的下人纷纷像平常一样恭敬的向他打着招呼，他也乐呵呵的笑着回应。
　　然而今日却出了意外。
　　就在小家丁将门打开的瞬间，一个蜷缩着的身影顺着打开的大门倒了进来。
　　“啊！”小家丁登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几乎跳起，倒是华伯久经风霜，显得十分镇定。
　　“慌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华伯斥责道，近来临城饥荒，一些难民纷纷四处求生，一些就到了暮州，虽然官府和城中的富户都在布粥，但仍有一些人被饿死或冻死。
　　小家丁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老管家，好像……好像还是个姑娘家。”
　　华伯在她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伸手探了探鼻息，凝神道：“虽然很弱，但是还有救。”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起身吩咐道：“你先把她带进府里，找个丫鬟照顾她，我去禀报老爷。”
　　“可是老管家，老爷那儿……”
　　小家丁有些犹豫。
　　华伯肯定的笑了笑：“老爷是大夫，不会见死不救的。”
　　“是，老管家，小的明白了。”
　　华伯冲冲往回赶的时候，碰上了穿着一身银白狐裘的陆家小姐诗韵，她是陆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加之其母过逝甚早，陆老爷更是将她视若珍宝，从小就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而她也天资聪颖，年仅十八就已经是名满暮州的第一才女。
　　陆诗韵刚向父亲请过安准备回房，却见他疾步冲冲的样子，不由好奇地拦住了他：“华伯，出了什么事情令你如此匆忙？”
　　陆诗韵是华伯看着长大的，因此她对华伯格外尊重。
　　“回小姐的话，昨夜天寒，有位姑娘冻晕在了大门外，老奴正打算将此事禀报给老爷知晓。”
　　“姑娘？”陆诗韵有些意外，转身就看到小家丁正吃力的扶着不省人事的女子进来，遂吩咐身侧的丫鬟道：“茗烟，先帮忙把这位姑娘带到我房中的暖阁里去。”
　　“是，小姐。”唤作茗烟的丫鬟是陆诗韵的心腹，颇为机灵。
　　陆诗韵回头看向华伯，宛然一笑：“华伯，这位姑娘就交给我吧，还要劳烦您告知父亲一声。”

　　陆家在暮州城主要经营医馆药铺的生意，虽然比不得白家的财大气粗，但在暮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富户。陆老爷医术精湛，陆诗韵自小丧母，因此与父亲格外亲近，耳熏目染之下，也学得了一手好医术。
　　将手中的笔放下，陆诗韵起身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候立在书桌的茗烟，吩咐道：“拿着这个方子去库房抓好药，熬好之后就端过来吧。”
　　“知道了小姐。”茗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还不忘打趣道：“小姐就是善良。”
　　陆诗韵刚要假装发难，茗烟却机灵的闪出了房门，她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向里面的暖阁走去。
　　陆府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倒极为雅致，陆诗韵将自己房中闲置的一处拾掇出来，改成了现在的暖阁。
　　她走进去的时候，丫鬟茗香正小心翼翼的往火炉中加炭，见她进来，想要行礼，陆诗韵轻轻的摆摆手，茗香便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
　　陆诗韵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那女子的额头，不由满意的笑笑：“还好，缓和过来了。”
　　她这才细细的打量起女子，却惊异的发现那张苍白的脸竟然惊人的美丽。
　　精致的五官，完美的轮廓，细细的长眉，狭长漆黑的睫毛，像白兰一般清丽，也有着牡丹一般的艳丽，清丽与艳丽，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清，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容颜，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茗香收拾好火炉，走上前来，笑吟吟的说道：“小姐，她长得可真好看，茗香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人物呢。”
　　“我也没见过，想来，这就是造化自然的神奇吧。”陆诗韵由衷的赞叹道，其实她在暮州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但和眼前的女子一比，却也远远不及。
　　茗香吃吃一笑，将头凑过去：“其实小姐也很美啦，要不然某位公子怎么会对小姐心心念念的呢。”
　　陆诗韵板起脸孔，伸手敲了她的脑袋，嗔怪道：“你这丫头，和茗烟一样，越发得没规没距了。”
　　“不对不对，小姐这话不公道。”被她这么一说，茗香不服气的嘟嘴道：“茗香可比茗烟要规矩得多了。”
　　陆诗韵好笑的捏捏她的脸，打趣道：“对啊，茗香要比茗烟听话得多，为了奖励你，不如由本小姐做主把你许配给华文如何？”
　　华文是老管家华伯的儿子，在府中帮忙管理些账务，倒也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茗香初入府中时不过是八九岁的年纪，手脚不伶俐，常被责罚，幸好华文见她年纪过小，时常照顾她，并把她分到了陆诗韵院中，慢慢的和茗烟一样成了陆诗韵的贴身丫鬟。
　　几年的时光，茗香自是与华文有意的，但听得陆诗韵的打趣不由还是红了脸：“小姐再这样说，茗香可不理你了。”
　　正在这时，一名小家丁恭敬的站在门外禀报道：“小姐，老爷回府，吩咐小的请小姐过书房一趟。”
　　陆诗韵蓦然一怔，秀眉不自觉的一凝：“父亲今日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