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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眼狼 ...

  •   赵贵文心中焦急,忙答谢了仆人,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赵南宁搀扶到房里,又从厨房里盛了碗热汤,缓缓喂了下去,好一会儿,赵南宁才清醒了过来。

      “爹!”赵南宁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文惠哥哥不要我了。”边哭边把今天在码头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个清清楚楚。

      赵贵文原是这对恋人之间闹了什么别扭,听完之后已是面色铁青,但是仍旧安慰道:“没事的宁儿,文惠他只是忙而已,说不定没有听见呢,你莫要担心,明日我当面去问他一问!”

      赵南宁直哭到夜深,才在赵贵文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赵贵文就挂上了今日歇业的牌子,径直往知州府去了。

      曲园县是靖州大县,靖州三大港口有两个在曲园县境内,所以市舶司、知州衙门这类重要机构都在曲园县城另有分设。

      赵贵文出了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座宏伟庭院,门口立着两座硕大的石狮子,门厅里站着几个皂衣小吏,头顶上一张大匾,上面镌刻着几个遒劲的大字:“知州赵府!”

      赵贵文心中忐忑的紧,想了想家中的赵南宁,咬了咬牙上前道:“各位差爷,请问新科探花郎赵文惠昨夜是否留宿在府中?”

      为首的那个小吏无精打采的抬起头:“探花郎歇在哪干你屁事,你问这个作甚?”

      赵贵文陪笑道:“这位爷,我是城东小菜香的掌柜赵贵文,文惠是我的义子,这十余年一直住在我家中。”

      那小吏嗤笑一声:“巧了不是,昨夜晚宴上我一旁随侍,探花郎亲口说的他自幼父母双亡,蒙西城赵举人收养,这才随了赵姓,可不曾听说过什么小菜香,什么赵掌柜。”

      “这这…”赵贵文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仍旧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嘿嘿,你这老汉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不是小爷我昨天晚宴在旁边伺候着,搞不好让你唬住了,冒冒失失进去禀报少不了一顿板子,你这老儿,咱俩无冤无仇,平白想害我挨顿板子,嗯?”小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又斜着眼角,不怀好意的瞅着赵贵文。

      赵贵文开饭馆儿多年,人情世故这一套也懂些,虽然心乱如麻,仍旧是麻利的从腰间摸出两钱银子递了过去:“小爷您发下善心,可怜我这小老儿吧,麻烦透露下探花郎的下落。”

      小吏颠了颠银子,嘿嘿一笑,:“告诉你也无妨,探花郎昨夜确实是宿在府中,昨晚赵知州席间已经将自己的二女儿许配给人家了,现在这探花郎已经是前程似锦前途无量咯,您啊,还是哪凉快哪歇着去吧。”

      赵贵文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去哪里,几个小吏七手八脚把他推到一边,就自顾自的说些闲话去了。

      直到晌午时分赵贵文才回到家里,他不在乎什么探花郎,更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他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平安无事,谁曾想这一去居然连赵文惠的面都没见着。

      想到女儿,赵贵文急忙冲进里屋,赵南宁仍旧没有醒来,枯黄的脸现在看起来红扑扑的,嘴唇上却没有半点血色。赵贵文伸手探了探额头,只觉得滚烫无比,当下顾不上歇息,三步并做两步的出门寻大夫了。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回春堂的陆大夫带着个学徒跟在赵贵文身后进了房,先是瞥见了赵南宁的脸色,心中暗自一惊,急忙来到床边。

      身后跟着的小学徒搬了凳子过来,又从药箱里取出脉诊,让赵贵文从被子里掏出赵南宁的手腕,放在脉诊上,陆大夫把袖子抖起,缓缓坐下,摸了摸脉象,又起身抹开眼皮,看了看眼睛。

      沉吟片刻,陆大夫道:“令爱这是长期情志不舒,又突遭变故,导致心气郁结,急火攻心,再加上她先天不足,体质极差,这才有此急症啊,要医此病,绝非一日之功,药物只能辅助,先得解了她的心结才是。赵掌柜可知是何事所致?”

      赵贵文心中的苦楚终于有了倾倒的机会:“陆大夫,您有所不知啊,宁儿命苦,她母亲怀胎不足八月就意外早产,血崩丢了性命,因此她自小就体弱多病,也比常人更瘦小些,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总算平安无事。

      说起往事,赵贵文愁容更盛,眼角的皱纹都缩在了一起,他换了口气:“十年前,我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小子在家里帮工,他本是城外白房子里窑姐儿的儿子,出生没几年他妈就染上脏病去世了,白房子不肯留他,就出来到处讨饭吃,后来我看他机灵,就留在店里帮工,管他的吃住,那年他刚七岁,平时教南宁读书识字也都带着她,他读书极聪明,常常是一点即透,触类旁通,没两年诗文水平就超过我了。十四岁那年他便来求我,想改姓为赵,入我家的籍,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除了自己的贱籍,才能去参加科举。”

      “他小小年纪,倒是还有些志向,你可曾应允?”陆大夫问道。

      “他的心思我自然明白,虽然他出身不好,但是聪慧得很,干活也利落,我心底也不是不愿帮他,只是我家人丁不旺,仅我一脉,南宁体弱多病,我又是老来得女,那年已有五十多岁,常想着自己自己哪天有个三长两短了宁儿该怎么办呢?她既无如意郎君,又无长辈护佑,只有我这一间小店可以供宁儿容身啊。若真收他做了儿子,那以后万一祸起萧墙又有谁来护着宁儿啊。”赵贵文说到这儿,又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的赵南宁,不由得老泪纵横。

      陆大夫长叹一声,起身对赵贵文行了一礼道:“赵掌柜舐犊情深,为子谋远,实在是令人钦佩。”

      “那后来呢,后来呢?”陆大夫身后的小学徒少年心性,等不及听下去,插嘴问道。

      陆大夫回头瞪了一眼,又慢慢坐在椅子上,眼神示意赵贵文继续说下去。

      “后来他又提了几次,我都推脱掉了,只是除了包他食宿外,每月又给他四钱银子的工钱,想着待他及冠之后就让他另谋高就,谁曾想,哎,谁曾想…”赵贵文猛拍几下大腿,眼中又怒又恨,继续说道:“谁曾想十八岁那年,他竟然和宁儿生了情愫,要了宁儿的身子,事已至此,我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先认了他这个义子,报了衙门除了他的贱籍,想着及冠后就把婚事定下,我也算是安心了。”

      “那现在他人在何方?”陆大夫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始追问起后面的故事。

      “后面他过了府试成了秀才,前年又得了举人,去年我拿出家中积蓄,给他去参加了春闱,没想到他居然考出个新科探花郎。”

      “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小学徒又忍不住插了嘴,这一次陆大夫没瞪他,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

      “可是昨日宁儿去码头迎他,他居然说宁儿是不相干的人,我本以为他是错认了旁人,今天去知州府寻他,才得知他居然自称是城西赵举人的义子,赵知州还把自己的二女儿许配给了他,陆大夫,您说说啊,哪里有这样的事?哪里有这样的人?”

      陆大夫长叹一声,迟疑道:“赵掌柜,恕在下多言,名利乱人眼,财帛动人心,他如今已经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前途不可限量,赵知州自然要好生笼络他,您怕是不知,那城西赵举人,就是赵知州的亲生兄长啊!”

      “啊!”赵贵文喉咙里发出了短暂的惊呼,现在,这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赵文惠,就是一只他抚养了十三年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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